第235章
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淺紫色的織錦雲紋裙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這是最近京都最時興的緞子,能在大盛最北端的燕州穿上這樣的衣服,一定不是尋常人家。
那女子生得十分貌美,微圓的眼睛水光潋潋,如同林間的小鹿一樣單純又無害。
乍一看清她的模樣,沈玉宜心中生出幾分怪異感。
她的五官同裡面躺着的安栀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相像的地方,可是在看清她的第一眼,她第一個感覺就是。
她和安栀好像!
年輕女子先下了車,然後轉身扶下一個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打扮得素淨淡雅,卻也能看得出不論是衣服還是首飾,都是上品。
她手中撚着一串檀木佛珠,下了馬車後,淡淡地朝沈玉宜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走到管家媽媽旁邊。
問道:“這是怎麼了?
”
一見到她,管家媽媽先是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容,接着神色一轉,滿臉不忿地指着沈玉宜說道:“夫人,還不是這個外鄉人,把自己當話本裡行俠仗義的大俠呢,您瞧瞧,咱們家的兩個家丁還被按着呢。
”
聽着管家媽媽的話,沈玉宜心中頓時了然。
方才還兇神惡煞想咬人的狗突然搖起了尾巴,可不是主人來了麼。
任夫人擡了擡眼皮,打量了沈玉宜幾眼,問道:“你是剛到燕州?
”
沈玉宜十分坦然:“今早上剛進的燕州城。
”
一聽這話,管家媽媽又來了勁:“我說怎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點燕州城的規矩都不知道,也不打聽打聽,任家是你惹得起的嗎?
”
旁邊圍觀的百姓之中有好心的也勸沈玉宜:“姑娘,你這初來乍到别為了陌生人得罪了任家,沒有好果子吃的。
”
瞧着管家婆婆仗勢欺人的模樣和那位任夫人高高在上的嘴臉,沈玉宜心中越來越不爽。
她怎麼說也是生在春風裡長在紅旗下,接受了十幾年良好教育的現代人,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居高踩低的行為。
哪怕她後來進入的《噩夢遊戲》裡,人和人會競争,會鈎心鬥角,卻很少不會有這麼分明的階級感。
她冷哼一聲,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倒是不知道,這燕州城怎麼就有了獨一份的規矩!
”
“怎麼,大盛的律法是在這裡不管用了嗎?
”
她的話讓方才還洋洋得意的管家媽媽瞬間變得慌亂了起來。
衆目睽睽之下,身後的主人又一言不發,她隻能滿頭大汗地解釋自己沒有藐視王法的意思。
等她解釋得差不多了,那位長得慈眉善目的任夫人才緩緩說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從沈玉宜的身上再次掃了過去。
見她打扮普通,就連發飾也隻是跟銀簪子,估摸着她隻是仗着同行的人有點本事才這麼嚣張,便絲毫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沈玉宜察覺到了她眼中淡淡的不屑,輕笑了一聲,将話題引回到安栀身上:“您應該是任家的主母吧,我想問一下,安栀姑娘為什麼會被攆出來?
”
任夫人似乎不太想和沈玉宜說話,隻看了她一眼,微微擡了下下巴。
她的嘴替管家媽媽立刻嚷嚷道:“這誰不知道,還不是因為那個死丫頭是個狐媚子,誰都想勾引!
連我們三小姐的……”
說到這裡,任夫人忽然出聲輕輕咳嗽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三小姐……沈玉宜看了一眼一直躲在任夫人身後沒有說話的年輕女子。
她接着向任夫人問道:“既然如此,可有切實證據?
”
這話一出,那年輕女子先是瑟縮了一下,又往任夫人的身後藏了藏。
任夫人還是沒有說話,管家媽媽似乎是知道剛剛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
十分嚣張地對沈玉宜說道:“她一個賣身為奴的丫鬟,說她狐媚子還要證據,真是可笑,沒有亂棍打死,已經是留了面子了!
”
“賣身為奴?
”沈玉宜滿是冷意地看向管家媽媽。
“據我所知,奴隸這種東西應該近千年都沒有出現過了,就算是安栀姑娘簽了賣身契,也隻是在任府打工,照樣領月錢,是大盛的子民。
”
“既然是大盛的子民,你們任家又有什麼權力将人打死?
”
她的話讓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是啊,簽了賣身契也不是奴隸,隻是去領月錢打長工,怎麼就能被這些鄉紳富豪随意發賣打死了呢?
管家媽媽結結巴巴了許久,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那位任夫人終于意識到沈玉宜并不是個可以随意打發了的角色。
她往前走了一步,讓管家媽媽閉嘴退到一邊。
“這位姑娘……”
她輕輕開口,聲音溫和有力,再配上那副慈眉善目的長相,倒很難讓人心生厭惡。
“這是我們的家事,姑娘一個外人還是不便插手。
”
她這話一出,沈玉宜就明白了。
安栀被攆出來的理由根本就不是實打實存在的,想到屋内躺着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沈玉宜心中便帶了幾分氣。
她笑道:“既然安栀姑娘已經被攆出來了,就不是家事。
”
她雖然笑着,桃花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我這個人啊,最讨厭有人仗着權勢作威作福欺負人,尤其是欺負女子。
”
“我想夫人同為女子,應該知道在這個世道,一個清白的名聲對尋常女子來說有多重要,尋了這個罪名将人攆了出來,恐怕是根本不想讓人活啊。
”
而且安栀的病實在來的突然,就連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出病症所在。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安栀的情況恐怕不是單純的生病。
她雖然在《噩夢遊戲》中和鬼怪打了十年交道,但除了如何對付這些東西,其他的玄門法術,她目前也隻是了解了一個皮毛。
在這方面的造詣,遠不如玉韬。
安栀的這件事,她還是得想法子先問問玉韬,隻希望他現在還在燕州。
思及此處,她看向那位神色倨傲的任夫人:“夫人,這件事,我恐怕是管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