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焦土
外頭日光重重,院中又無樹蔭,毒辣的日頭蓋在頭頂,刺的人睜不開眼。
宋南絮才站了一刻鐘,額上一側浮起細微的汗珠,采藍扯著塊帕子替她遮陰,被她笑著拂開,「你顧好自己,我沒事。」
兩人正說著,院門口推推搡搡進來幾個人。
「我爹方才才請了大夫看了診,現在宜卧床休息,你們這般,我爹若是有個什麼好歹,我一定要告你們欺壓百姓。」呂良攙扶著呂興旺進來,怒不可遏。
「別磨磨唧唧的。」
衙役絲毫不將他的話放在眼裡,一把將人從院外推搡進去,「你這話我不知聽了多少遍了,你要還反抗,那就是不配合官府辦案,小心吃闆子。」
「你······」
呂良扭身欲要再理論,被他身側一個老嫗拉住,「兒,別說了······」
呂興旺人是醒了,隻是面色灰白,由著老伴和兒子攙著,腳下綿軟無力。
「老爹還好嗎?」
宋南絮本就是在隊末,三人被驅到院裡,便到了她身邊。
呂良見她面露歉色,將在衙役那得怒氣收了收,「大夫說是思慮多了,多多休息旁的沒什麼事,隻是這群人也太過分了,衝進家裡二話不說將我們趕到這,宋姑娘可知道是為了何事?」
宋南絮瞥了眼呂興旺,見他這副魂不歸舍的模樣,壓低聲道:「說茶園的火是有人故意為之,派人前來調查。」
「調查?」
呂良眉心一皺,「是不是又是那個李師爺?」
宋南絮點點頭。
呂良嗤笑一聲,「這裡誰不知道,這火純屬是意外,林三爺熏蟲不小心誤點的,他們這般說辭無非又想撈點油水,給我們安上個莫須有罪名。」
對方說話,眼底一片嘲諷,神色無半分驚慌。
宋南絮抿唇笑了笑,視線卻落在呂興旺面上,又道:「我想也是如此,我聽吳管事說,當時是你爹第一個發現山上著火了,還將爛醉的林三爺拖了出來?」
「是啊,我們這到了午後人都茶坊忙著,要不是我爹習慣每日往山裡轉悠,隻怕林三爺就沒命了,這茶園也要燒完了。」
「按您這麼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對方顯然不信,或是收到什麼風聲,方才讓捕快帶著人去山上查驗了。」
「上山了?」
呂興旺突然出聲,渾濁的瞳孔一下鎖緊,原本佝僂的脊背綳直。
宋南絮笑道:「是啊,上山也有兩刻了,您別擔心,既然是意外,大約也是走個流程便下來了。」
話剛說完,對方面色又白了幾分,鬢角的汗如匯溪,身子一軟往地上滑去。
「爹!」
呂良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拖緊了。
宋南絮見狀,皺了皺眉。
呂良見他爹又是要暈不暈的樣子,背著呂興旺就想往外沖。
「我爹要暈了,快讓我送他回去。」
看守的衙役不為所動,按著腰間的刀,擋在呂良幾人面前,「幹什麼,幹什麼,造反吶?回去站好。」
「我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和你們沒完。」
呂良見對方如此不通人情,氣的大喊。
衙役睨著他,「這麼多人都能站,你們才來多大會就耍花招,乖乖站好,別一會吃苦頭。」
眼看兩方鬧起來,宋南絮走了攔在幾人中間。
「呂叔有話好好說。」繼而沖衙役笑道:「大哥,這老爹方才確實病了,既然不讓走,要不然我讓人去給他搬條凳子坐著。」
「我都沒坐著,他還要坐著?」
衙役哼了一聲,拔出的刀又退回劍鞘幾分,估計還在計較呂良之前口氣太沖。
宋南絮隻得將聲音又軟了幾分,「您看他那模樣,要是真出了好歹,恐怕您也不想擔責,隻是搬條凳子,人還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就當發發善心。」
她模樣生的好,說話又是七分軟三分求。
衙役盯了她片刻便敗落下陣,瞪了眼呂良,「我是看這姑娘的面上,有事求人也不知有個好口氣,去吧!」
采藍立馬進屋搬了張藤椅放到屋檐下。
一行人才扶著呂興旺坐下,門口又有一隊衙役邁了進來,徑直往正屋去了。
屋內。
李師爺收了銀子,算是收了架子,與吳管事兩人坐著喝茶,倒也聊的投機,聽到有人敲門,這才斂了笑,「進來吧!」
「師爺,搜到了這個!」
為首的衙役將一袋子焦土放在兩人面前。
「這是?」
李師爺看了眼,略帶狐疑道。
「茶園裡的土都換過了,還被砍了一片,這是樹根地下鏟的土,略有股桐油味,小的不敢做主,取了準備帶回衙門讓仵作驗一驗。」
「桐油!?」
李師爺眯眼看了眼吳管事,拿起一塊在鼻尖嗅了嗅,隨後擲了回去,「吳管事,看來這事不是你與我說的一樣啊!」
若發現桐油,那就真是故意縱火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一旦有了這個苗頭,對茶園和張家都不是一件好事,作為始作俑者的林三爺隻怕一個腦袋都不夠削的。
老爺與他又是郎舅,也難逃幹係,若對家再弄點動靜,就算老爺與州府相熟,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怎麼會有桐油味?該不是錯了吧!」
吳管事倏地站了起來,撿起一塊擱在鼻下聞了聞,確實有股淡淡的漆味,一下鬆了口氣,笑道:「哎喲,都是誤會,這是漆樹汁,不是什麼桐油。」
「漆樹汁?」
李師爺不懂這些茶園的門路。
吳管事懸著的心一下落回肚裡,端著茶杯喝口水壓驚,才道:「這都是宋姑娘說的,你們看到那片砍了茶樹,也是因為在救治,茶樹台刈後,為了鎖住枝幹水分,便把截面上擦了漆樹汁,這樣以來可以防止蟲害,二來就是為了鎖水,才能發新芽。」
「你說的······是門口那個小丫頭?」
李師爺頭一次聽這麼奇怪的理論,狐疑道。
「正是,您別看這宋姑娘年紀不大,但對這些可是行家,她可是我們老爺特意從衡州請過來幫忙的,那樹下兩······」
吳管事差點將藥劑的事也說了出來,訕訕住了口。
雖說宋姑娘是要將法子製成書,可具體怎麼還沒定。
這可都是極其珍貴的法子,若是管用,那也不能讓同行知道了去。
對方成日在這片茶山上打滾,自己若是說了,姓李的指定就要成了對家的耳報神。
「樹下怎麼?」李師爺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