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問話
吳管事將茶盞一合,調了個坐姿,笑道:「樹······樹下的土塊上就是滴了這漆樹枝,所以真是誤會一場啊!」
李師爺盯著面前的土沒吭聲。
他確實是收到葉家的管事來舉報,說是張家茶園縱火,隱而不報就是因為有貓膩,對方說的言之鑿鑿,加上昨兒暗地裡派人盤查了一番,確有此事,今兒自己才大張旗鼓的尋上門。
若真拿捏了些把柄在手,那可不是百兩銀子就能打發的事情。
縣老爺在地方上那是頂大的,可在朝中而言,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若是隻靠著朝廷的俸祿那都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了,為此各縣都是有自己收油水的路子。
茶縣挨著州城最近,山高水長百餘年都是靠茶出了名,地名都是按茶取的,雖然人口比不上鄰縣,但是這裡出的茶商屬實不少。
除了地稅,哪個茶園莊子不是暗地給衙門塞好處。
隻有這張家,背靠主家是世代皇商,雖說來往客氣,都會使些銀錢應付,可大頭確實沒出過。
這麼些年,也是兢兢業業,讓人挑不出一絲錯。
這塊肥肉,縣太爺是隻能看著,不能吞,如今遭人舉報,縣太爺來之前可就是叮囑好的,不能輕易將事抹了。
且又聽聞張瀚維那兒子,可是今年新進的二甲進士。
若這麼大件事還不能讓張家放放血,那就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去了。
心內盤算許久,李師爺往圈椅靠了靠笑道:「凡事都講個證據,是得帶回去好好驗驗。」
「是!」
衙役將布袋一卷,把東西撤下桌。
吳管事雖不情願,卻也無法。
原本衙役稟報,就未關門,院子又不大,裡頭說的話,外邊全能聽清。
聽到桐油,縱火這幾個詞。
坐在凳上的呂興旺幾乎都木了,鼻翼放大,似像透不過氣,呼吸一聲比一聲沉。
宋南絮見他這般,心中的懷疑如絲綿一般,愈抽愈多。
既然官府要走流程,那將人帶回衙門審問,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事。
呂興旺這模樣,別人不知道隻當他是病了,可宋南絮知道,這是心裡有鬼,此時心神不寧使然。
現在她能肯定,今早自己在茶山上遇到的靛藍色袍子的人影就是他。
方才給大夥分綠豆湯的時候,她留心看了眼,靛藍衣裳一共就四人,其中兩個是婦人,再者,一個是尹萬利,一個就是呂興旺。
她上山的時候,尹萬利還在山下,就算自己繞了片刻,對方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在自己前頭挖了個大坑。
坑裡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堆燒黑的焦土。
論說先前換下的土豆被換了下來,這麼一點焦土何必又埋又掩的,如衙役搜到的一樣,這些土塊桐油味很重,她特意裝了幾塊,與上回台刈時樹根底下的土很像。
隨後去查看那批茶樹的時候,那一塊樹根附近的土塊全被細細刨乾淨了。
宋南絮也拿不定主意,按理說這是張家的事情,自己不用摻和進去。
可如今是被人舉報的,若是坐實了縱火,恐怕事情就不好了結了,在這個皇權大於天的世界,惹的上頭不快,繳沒個茶園算不得什麼。
那自己的茶苗不得泡湯了!
不行,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可不能功虧一簣。
宋南絮擡眸看向前頭的尹萬利,對方也是眉頭不展,緊緊盯著正屋。
吳管事在裡頭同官府的人斡旋,也就剩他可以商量了,他日日跟著張家父子打點,知道的事情定然比自己多······
尹萬利正想著怎麼著人去張家遞信,就覺自己袖口沉了沉,像是被人拽著。扭頭一看,正巧對上一張謹慎的臉,訝異道:「宋姑娘?」
宋南絮借著其他人掩護,微微蹲著身子,指在唇上比畫個噤聲的手勢。
見她這般偷偷摸摸,尹萬利也立馬會意,趁衙役不注意,悄悄挪著步子從前排挪到眾人中間,也微蹲身子,小聲問:「怎麼了?」
宋南絮長話短說,將心裡的懷疑抖了出來。
「什麼?」
尹萬利死死壓著嗓裡的驚意,語調生生降了下來,「宋姑娘,你會不會想多了?」
他雖不在湖州呆,對於呂興旺這個人確是有些了解,將茶園看的比自己命還重的人,會做出這種事情?
宋南絮怕他不信,又將早上那個小袋子裡掰出塊拇指大的土塊擱在對方手裡。
「您聞聞看!」
尹萬利接過去一聞,隻覺腦中騰起一團白霧,磕巴道:「確實是桐油焚過的氣味。」
「我雖不知他的動機,這也隻是個揣測,但他今日表現實在是異於常人,方才裡頭說話傳了出來,整個人魂都要沒了。」
宋南絮神色認真,快速道。
尹萬利腦子從沒轉的這般快,細想了下今日的事,不免又信了幾分。
「那現在如何?」
「我也不知道,隻看張家要如何抉擇了,隻是呂興旺作為案發的第一人,衙門一會肯定會把他帶回去審問。」
尹萬利看了眼後頭的呂興旺,眉心皺的死緊,「不成,這事隻能自己審,他眼下都這副模樣,若去了衙門肯定什麼都吐出來了,他個人挨罰都無事,就怕對家知道下死手攪和,這茶園恐怕要換了姓。」
整個茶縣就沒有不饞霧山這塊地界的。
若鬧出這般難看的內訌,就要定個辦事不利,管理不當的罪名,將茶園收繳,換人做貢也是可以的。
「宋南絮是誰?快出來,師爺有話問!」
兩人還沒商量出個對策,衙役就在前面喚人了。
宋南絮心裡一沉,與尹萬利交換個眼神,慢騰騰的站了起來。
「我是!」
「進去吧,師爺等著問你話!」
宋南絮整了整衣擺,邁步進了屋裡。
吳管事早已站起身,眉宇間全是擔憂,見她進來,還是笑道:「宋姑娘,別怕,李師爺隻是有些話要問你,你如實說就行了。」
宋南絮點點頭,立在中央。
李師爺眼神在她身上兜了圈,摩挲了下掌心,笑道:「吳管事說,是你想出法子救燒毀的樹?」
「是!」
「為何要在樹上塗漆樹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