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保全之策
此時已過黃昏,天色暗下,院子裡還未掌燈,隻有屋中投出的昏黃燈光照明。
初春的冷風滑過趙管家的後頸,凍得他一個哆嗦,聲音不由發虛。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姜蕊素手揪著帕子,緊張道:「我是擔心,有人抓了劉嬤嬤,想要對侯府不利。」
趙管家舒出一口氣,「劉嬤嬤隻是個奶娘,應當不至於……」
「趙管家,劉嬤嬤是侯府裡的老人,又長期跟在我身邊,對生意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少。」
姜蕊滿臉擔憂,鄭重其事地說。
「現在,劉嬤嬤莫名其妙地失蹤,要勞煩趙管家派人好好找找才是,就算實在找不到,至少也要把這件事報給父親,讓他決斷。」
趙管家點點頭,「小的明白,馬上派人去找。」
事關安樂侯府的生意,那就不是小事,趙管家分得出輕重。
況且他本來就要去向安樂侯稟報春煙偷竊一事,順便提一下劉嬤嬤失蹤,也沒什麼。
忽悠走了趙管家,姜蕊疲憊地回房。
她現在手上隻有一個翠柳可用,無法大張旗鼓地尋找劉嬤嬤,隻能指望趙管家派人去找。
前世的這一晚,姜蕊被罰跪祠堂,自身難保,連劉嬤嬤失蹤都不知,最後一面也沒見到,隻知道劉嬤嬤被杖斃後,屍首也被作踐,扔去了城外亂葬崗。
姜蕊記憶中的劉嬤嬤,是個身材略圓的中年婆子,年近五旬,頭髮白了一半,她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家中早已無人,獨自留在侯府。
所以前世,當聽到自己居然是劉嬤嬤的侄女時,姜蕊第一反應是這絕不可能。
因為她聽劉嬤嬤說過,十六年前京城大亂,劉嬤嬤全家老小都沒了,隻有跟在沈氏身邊做事的劉嬤嬤,跟著侯府一家逃出了京城,保住了性命。
劉嬤嬤全家都沒了,又哪裡來的侄女?
如果姜蕊真是劉嬤嬤的侄女,劉嬤嬤陪在姜蕊身邊的十幾年來,為何從未透露過分毫?
但隨著前世劉嬤嬤的死,這些問題的答案,姜蕊再難找到……
坐在暖塌上,姜蕊以手支著頭,苦惱地思索著。
「姑娘,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吧。」翠柳拿過旁邊的毯子,蓋在姜蕊腿上。
姜蕊這才注意到,杏兒、桃兒和梨兒三個丫鬟也站在塌前,低眉順眼地侍立著。
「咳咳……」姜蕊清了清嗓子,「在我這裡,賞罰分明,春煙犯了錯,便該受罰,你們今日都做的不錯,有賞。」
姜蕊讓翠柳給三個丫鬟各賞了一兩銀子後,讓她們都退下了。
此時,屋內隻有姜蕊和翠柳。
「翠柳,這是你的身契,收好。」
姜蕊從匣子裡,拿出翠柳的身契,放在翠柳手中。
「從今往後,你是自由之身,你兄長也一直想接你歸家。」
「姑娘!」翠柳跪撲在姜蕊腳邊,淚眼汪汪,「您不要翠柳了嗎?」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頭,「翠柳,劉嬤嬤失蹤了,明日恐怕會有大事發生,我怕顧不上你。」
明日就是真千金姜瑤上門認親的日子,姜蕊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讓翠柳恢復自由身離開侯府,也許是對翠柳最好的保全之策。
「不用姑娘管,翠柳可以自己顧自己!」
翠柳的眼淚沾濕了姜蕊的裙擺,膝行向前,抱住姜蕊的腿不放。
「姑娘,翠柳八歲就被賣入侯府,如果不是被您救下,有您護著我,我恐怕早就被那些人欺負死了,這世上,您對我最好,翠柳不想離開您!」
「傻丫頭,快起來!」姜蕊無奈地拉起翠柳,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當年翠柳被賣進侯府後,隻是個外院灑掃的小丫鬟。
她人不算聰明,做事也不夠機靈,總被大丫鬟們欺負,是姜蕊偶爾看到,生了憐憫之心,將翠柳要來了自己身邊。
「翠柳,我不是要趕你走,將身契還給你,是還你自由,你若願意,依然可以跟著我。」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頭,鄭重道。
「但我之後的日子,很可能不好過,你確定還要跟著我嗎?」
翠柳毫不猶豫地點頭,「不管日子好不好過,翠柳都要跟著姑娘!」
姜蕊嘆了口氣,將一根筋的翠柳抱住。
「姑娘?」翠柳受寵若驚。
姜蕊忍住眸中淚意,將翠柳抱緊。
「傻翠柳,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翠柳也要護好姑娘!」
……
第二日早晨,姜蕊借口身體不適,讓人給正院遞了話,沒有去給沈氏請安。
她昨日剛得罪了沈氏,可不想現在湊上去觸黴頭。
昨夜,趙管家派人在府裡找過,都沒有找到劉嬤嬤。
姜蕊早上又讓翠柳去各門上打點,如見到劉嬤嬤回來,務必來給沁芳苑報信。
思緒萬千地用過早膳,姜蕊正緊張等待時,沈氏身邊的秦嬤嬤來了,請姜蕊去正堂說話。
姜蕊心中一緊,是會客的正堂,而不是沈氏居住的正院。
難道是姜瑤上門認親了?
姜蕊帶著翠柳,跟著秦嬤嬤,到了正堂。
安樂侯去了衙門點卯,隻有沈氏坐在上首,一臉陰沉地盯著進門的姜蕊。
姜蕊目光快速掃過正堂,除了沈氏和伺候的丫鬟婆子,隻見到彩雲閣的掌櫃,戰戰兢兢地跪在一邊。
她瞬間明了,姜瑤還沒來,現下是為了彩雲閣昨日被砸的事找她。
「女兒給母親請安。」姜蕊恭敬行禮。
沈氏冷哼一聲,「你眼中,還有我這個母親嗎?」
「母親言重了。」姜蕊敷衍道,「女兒一向敬愛母親。」
「言重?你目無尊長,不來請安,還有昨日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沈氏一想到昨日,姜蕊不僅沒有幫自己說話,還對安樂侯挑明了去年府中產業的進賬數額,就氣得恨不得殺了這個孽障。
昨日姜蕊離開正院後,安樂侯與沈氏大吵了一架。
安樂侯懷疑沈氏私吞銀子,不顧沈氏的反對,命人打開了沈氏的嫁妝箱子,足足取走了其中一萬兩銀票。
若不是沈氏以命相要挾,安樂侯拿走的還會更多。
「母親,我身子不適,才沒來給您請安,昨日您就知道的呀。」
姜蕊身形晃了晃,翠柳連忙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還有昨日的事,您對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還要當著陶掌櫃的面,給女兒難堪嗎?」
跪在地上的陶掌櫃,此時已盡量縮成一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可不想聽太多主人家的秘辛,搞不好,會要命的!
沈氏此時的臉色更難看了。
昨日安樂侯為了納妾鬧得那一出,何嘗不是狠狠打了沈氏的臉?
沈氏瞥了眼地上的陶掌櫃,指著姜蕊開始興師問罪。
「你是怎麼管的鋪子?是不是你得罪了青城郡主,害得彩雲閣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