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殺轉過身來，自帶殺氣的三白眼定定看着白璇。

　　白璇亦滿目鋒芒，直視着他。

　　兩人的目光交彙在一起，又緩緩移開，各自看向别處。

　　白璇神色清冷地開口：“按大周律法，顧子剛當街拔劍，私刑處罰将士，當撤去左衛府統領之職，貶為左衛府一武衛長。
”

　　衛瀾不禁驚訝擡頭，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璇，白三小姐當真要撤了顧兄官職？

　　慕容月殺知道白璇鐵面無私，可沒想到她對自己人更是嚴厲。

　　他的确有看在白璇的面子上，對顧子剛網開一面。

　　白璇落下山崖，連他尚且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更何況顧子剛？

　　方才城門口，要不是顧子剛出手收拾那群守衛，說不定他就出手了。

　　不等慕容月殺開口，顧子剛挺直脊背，朗聲開口：“啟禀太子殿下，虎威大将軍言之有理，末将犯下大錯，該當按大周律法嚴懲。
”

　　慕容月殺微微看了顧子剛一眼，陷入一陣沉默。

　　他記得，顧子剛曾經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喽啰。

　　那時候，顧子剛跟着白璇去龍脊山，在那片桑林裡，他被白璇捉住，顧子剛戰戰兢兢拿着繩子過來綁他。

　　如今兩年時間過去，顧子剛俨然已是頂天立地的大周将軍。

　　慕容月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人的變化可以如此之大。

　　慕容月殺緩緩擡起眸光，幽深看向白璇：“可若顧将軍貶為武衛長，那誰來做左衛府統領？
”

　　左衛府統領掌管着數千大軍，護衛整個上京城安危，而一個武衛長，手下僅有五十武衛。

　　白璇神色鎮定，淡然開口：“由原左衛府副統領甯晟擢升上去即可。
”

　　不等慕容月殺開口，顧子剛再次道：“末将甘願受罰，請太子殿下恩準虎威大将軍所奏。
”

　　甯晟也是他們一起出來的山賊好兄弟，這兩年來建功不少，因而被提拔為左衛府副統領。

　　如今他犯了錯，甯兄頂上去，再好不過。

　　“好，那就這麼辦。
”慕容月殺微微一笑，點頭同意了。

　　話落，他緩緩轉過身來，對顧子剛笑道，“顧将軍，日後萬不可再意氣用事，你家老大，最不喜歡意氣用事的人了。
”

　　慕容月殺背對着白璇，拍了拍顧子剛肩膀，眼眶微微發紅。

　　顧子剛和衛瀾都是一陣尴尬，太子殿下聽着是在說顧子剛，但似乎，又是在說自己。

　　“是，是是，末将知道了。
”顧子剛隻得連連點頭。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白璇神情肅然，開口說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經罰你，那你當以此為鑒，日後再不可這般行事。
”

　　“是，老大。
”顧子剛昂首挺胸，铿锵有力地應聲道。

　　就在這時，慕容月殺轉過身來，對身旁兩人道：“你們先下去，本太子有事要和虎威大将軍說。
”

　　顧子剛和衛瀾應聲諾，遵命退了下去，廢棄的院子裡，隻剩下了白璇和慕容月殺。

　　慕容月殺很想大袖一甩，一走了之，潇潇灑灑，飄然離去，可終究還是做不到。

　　他很想沖上去，将白璇一擁入懷，可是他不能……

　　四目相對，空氣中一陣安靜。

　　初冬的風挾裹着寒氣，吹落枝頭最後一片樹葉，卷起地上塵土，飛向頹敗的院牆腳下。

　　慕容月殺看着眼前靜默的女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十個月沒見了，眼前之人還是那般熟悉，可他的一顆心依然不知何處是歸。

　　他的心一直在飄蕩，落不到那人心上，沒有人理，沒有人要。

　　有時候，他痛得心都麻木了，滿腦子都是他和白璇曾經的過往。

　　可最後，又化為一團泡影。

　　如果當初在龍脊山，他不擇手段，用盡一切辦法，将她綁起來，困在龍脊山。

　　也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吧……

　　長久的沉默後，白璇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太子殿下有事請說，一會兒，臣還要去魏國公府一趟。
”

　　慕容月殺這才回過神來，擡眸看着白璇，淡然道：“倒也沒什麼事，就是看你瘦多了，回頭我讓宮裡給你送些補品過去，你好好補補。
”

　　慕容月殺語氣和緩，沒有了以往的桀骜，聲音裡多了一抹平和，有些不像是他了。

　　“多謝太子殿下挂懷。
”白璇恭敬應了一聲，客客氣氣，不顯疏離，但絕無親近之意。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比起以前白璇從不給他好臉色，現在他們的相處模式，更像是一種君臣之間的相處。

　　白璇以一聲太子殿下，以大周禮節，和他保持着那樣合适的距離。

　　白璇頓了一下，淡聲開口：“太子殿下也清減了不少。
”

　　确切地說，慕容月殺比她瘦了更多。

　　白璇可以想象，這段時日以來，慕容月殺吃睡都不好。

　　“白璇……”慕容月殺輕啟嘴唇，滿目深沉，滿目愁緒，他很想将心事一吐為快，但又知道，這是他絕對不能說，且說了也沒用的。

　　慕容月殺突然長歎一聲，終是沉默不語。

　　“殿下有事請說。
”白璇目光落在慕容月殺臉上，這張臉分外妖娆，可像是籠罩了一層陰影，白璇始終未見曾經潇灑恣意的笑容。

　　“保重自己。
”慕容月殺扔下一句話，長袖一拂，大步往門外走去。

　　他要說什麼？
說他一直擔心她，挂念她，想念她嗎？

　　她未必就不知道，隻是……

　　沒法回應他罷了，畢竟，他不是她心上的那個人。

　　“太子殿下。
”就在慕容月殺大步将要走出院子的時候，白璇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少女聲音清冷，一如以往，慕容月殺心神顫了顫，緩緩回過身來，雙眸深邃定定看着白璇。

　　“虎威大将軍還有事？
”他微微一笑問道。

　　白璇默了一下，緩聲開口：“人生在世，除了情愛，還有太多有意義的事情，太子殿下的目光，可以放得更遠。
”

　　“比如呢？
”慕容月殺問道。

　　“強大大周，一統九州天下。
”

　　“你寫的大周與周邊各國外交計劃書，本太子已經看過了，其中提出我國可與周邊各國聯姻……”說到這裡，慕容月殺擡眸看向白璇，“你是不是想，為本太子說一門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