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笑道:“婆婆出身将門,身體應該很好才是,怎麼生了二爺之後會身體變得很差呢?
”
宋墨的神色黯了下去,他低聲道:“我娘和我二舅的關系最好,含珠表姐是二舅的遺腹女,我娘懷天恩的時候,含珠表姐突然出水痘,高熱不退,我娘急得不得了,曾專程進宮向太後娘娘求藥,又連着幾天和二舅母衣不解帶地照顧含珠表姐,後來就動了胎氣,.
“之後又遇到祖父去世,雖然宮中派了太監和女官出幫着操辦葬禮,但母親也不能撒手不管,又動了一次胎氣。
“等到生天恩的時候結果大出血,差點就丢了性命。
天恩也因此生下來十分的虛弱,落地三天還不吸不動乳水,外祖母當時全副的心思都放在母親身上,也顧不上天恩,就把天恩交給父親,父親哪裡知道帶孩子,隻好把大伯母請來照顧了天恩兩、三個月。
“母親也因為覺得虧欠天恩良多,對天恩特别的縱容,隻求他能身體健壯,平安清泰地長大,不敢求别的,”他說着,苦笑,“矯枉過正般,天恩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
開國立朝百餘年,功勳之家的大多數子弟都像宋翰林這樣,
如果沒有前世的經曆,窦昭覺得有宋翰這樣的一個小叔子也不錯,可她深信宋墨不會無緣無故地弒父殺弟,宋宜春和宋翰就肯定有問題。
但她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
窦昭因此言不衷地安慰着宋墨:“十個指頭還有長短,你總不能要求二爺和你一樣吧?
他從小的底子就沒有你好,能平平安安長到這麼大。
已經是老天眷顧了,你不能得隴望蜀,惹了天願。
”
宋墨攬了她的肩膀笑,親了親她的面頰。
窦昭就轉移了話題。
道:“你說,翰林院的事,交給伯彥如何?
”
“伯彥?
”宋墨非常的意外,遲疑道。
“這樣好嗎?
”
“我覺得他比較合适。
”窦昭道,“一來是他這些年遊曆了不少地方,為人穩沉持重不失正直俠義又機敏多變,由他這個新科進士出面和趙傑培、陳宋明打交道,不那麼起眼,也能讓趙、陳兩人不那麼警覺。
”她說着,幫宋墨整了整衣襟,笑道,“二來我也有點私心——如果事情真如我們猜測的那樣。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口才。
比較容易打動五伯父做出正确的選擇。
免得把窦家也給拖了下去。
”
窦啟俊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人。
宋墨自然更願意用自己人。
『雅*文*言*情*首*發』
他思忖道:“那我找個機會和伯彥說說,探探他的口風再說。
”
離遼王宮變隻有三年了,時間越來越緊迫。
窦昭不由催宋墨:“那你早點跟他說。
”
宋墨心有所觸。
道:“也不知道遼王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樣遙遙無期地等下去,真是讓人心焦。
”
窦昭提醒他:“他想成事。
總得有個機會吧?
皇上隻要身體一日健康,他就一日沒有借口進京。
”
宋墨聽着眼睛一亮。
第二天就邀了窦啟俊在醉仙樓用晚膳,随後宋墨進宮當值,窦啟俊臉色蒼白地跑來見窦昭,卻坐在她的花廳裡欲言又止,滿臉的不安。
窦昭歎氣,索性和他開門見山:“這也不過是我們的猜測,卻怕萬一是事實,兩邊都是一大家子人,防患于未然,總是好一點。
”
窦啟俊點頭,神色還有點恍惚。
窦昭讓陳曲水送窦啟俊回家。
馬車走了一半,窦啟俊才回過神來,擡頭卻看見晃動的燈光下陳曲水沉靜如水的面容,他不由一愣,撩了車簾,馬車外是段公義和陳曉風矯健的身姿。
他徒然間意識到,他的這個四姑奶奶,很是不平凡,好像很早以前,就為今天的一切做好了準備。
念頭閃過,他不禁失笑。
那時候四姑奶才大多太,遼王還沒有開府,事情怎會像自己想像的那樣。
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着了,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他笑着向陳曲水道了謝,跳下了馬車,灑脫地朝陳曲水揮了揮手,大步進了家門。
陳曲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來,吩咐車夫打道回府。
窦昭卻蔣夫人,宋宜春從前的舊事越來越感興趣。
過了佛生日,窦啟俊考中了庶吉士,宮中又賞下了五毒香囊和碇子藥,窦昭趁着窦世英休沐語,回了趟靜安寺胡同,除了給父親送端午節的節禮,還把宮中賞的碇子藥給父親帶了兩瓶。
閨女回來看他,窦世英自然是喜出望外,留了她在家裡用了午膳,又在書房裡檢查了一下窦昭的字,賞了她兩塊上好的壽山石印料。
窦昭笑道:“爹爹倒記得清楚,每次都送我同樣的東西。
”
窦世英得意洋洋地道:“你從小就喜歡這個,我怎麼不記得。
”
窦昭望着窦世英鬓角的銀絲,想了想,道:“父親和七太太難道就就準備這樣拖着不成?
您就沒有想過找個人在身邊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
被女兒問及自己的私事,窦世英顯得有些狼狽。
他猛咳了幾聲,左顧右盼地道:“硯堂去做什麼了?
怎麼也不來接你?
”
窦昭也不好往深裡說,笑道:“他被馬友明拉到神機營去了,掌燈時分才回來,我跟他說會早點回去,讓他别來接我。
”
窦世英就想起窦明來。
他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和窦昭說話的興緻銳減。
窦昭以為父親是累了,陪着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
窦世英沒有強留,道:“既然硯堂不來接你,你早點回去也好。
”把她的轎子送到了大門口。
因快到端午節了。
靜安寺香客如織,英國公府的轎夫怕沖撞了窦昭,因而拐了個彎,從靜安寺後面的石碑胡同走。
誰知道石碑胡同有家娶媳婦。
爆竹聲不絕于耳,轎夫隻得繞過石碑胡同,從阜城街走宣武街穿玉橋街。
轎子晃晃悠的悶着頭往前走。
窦昭無聊中撩了簾子朝外望,卻一眼看見了萬明寺高高的塔尖。
她心中一動。
對轎旁的段公義道:“我想去萬明寺上炷香。
”
“這可不行!
”段公義笑呵呵地道,“今天到處都是上香的人,您現在可擠不得。
您要是實在想去看看,等我晚上回去和嚴先生商量了,等我們跟萬明寺的主持打過招呼了,再陪您過來上香。
”又道,“不是我現在到了京都進了英國公府人變得講究了,而是您今時不同往昔,受不得這累。
”
窦昭微微地笑。
道:“要不。
我們就在萬明寺旁邊找個清靜的地方坐坐吧!
我正好有事讓你去打聽。
”
段公義就吩咐轎夫把轎子停在了路邊。
派了個人去打前站,尋了個離萬明寺還有兩條街的小茶館,把窦昭安置在了小茶館的雅間。
窦昭道:“有戶姓黎的人家。
一個寡母帶着個兒子閨女住在這附近的二條胡同,十七年前搬走了。
你去幫我打聽打聽,看有沒有老鄰居知道他們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遠親來投靠,切莫引起别人的注意。
”
黎家自前朝就在這裡居住,就算是搬走了,那些老鄰居也不可能斷得那麼幹淨。
當初風聲緊,他們可能不好聯系老鄰居,可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說不定有些老鄰居知道他們的去向也不一定。
段公義有狐疑,但什麼也沒有問,應聲而去。
窦昭就坐在茶館的二樓竹簾後面打量四周的人群。
難怪當年宋宜春會把金屋設在這萬明寺附近,這裡有條專賣胭脂花粉的夾街,人來人往,而且以女人居多,加上萬明寺常有女香客來拜佛,離黎家也近,不管是宋宜春還是黎窕娘在這裡進出都不會太惹人注意。
她坐下來喝了兩盅茶,段公義折了回來。
他的表情有些讪然,道:“鄰居說自從黎家的女兒暴病身亡之後,黎家就賣了祖屋搬走了。
我問搬到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倒是現在住在黎家祖屋的那戶人家,對黎家好像很了解似的,問了我很多話,我眼看着要漏餡了,隻好落荒而逃。
”他紅着臉道,“夫人,對不住,沒把你交待的事辦好。
”
窦昭有些驚訝,道:“你可打聽清楚現在住在黎家祖屋的是什麼人?
”
“問了。
”段公義道,“說是黎家多年的老鄰居,見他們家賣得便宜,就買了下來。
還說,頭兩年也有人上門打聽黎家來着,沒想到過了十幾年,又有人上門打聽黎家。
”
窦昭一愣,道:“那你可曾問是什麼人上門打聽黎家?
”
“我問了。
”段公義不好意地道,“可那戶人家對我起了疑心,說黎母就是京城人士,哪裡有遠在河北的親戚……我沒敢繼續往下問。
”
看樣子這種事還得專業的人士來幹!
窦昭笑着安撫了他兩句,有些失望地打道回府。
隻是好剛踏進門,就有小厮來禀:“錦衣衛的陳大人派了媳婦子來給您送端午節禮,那媳婦子正等着門外,想進來給您問個安,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
人家好歹給自己找了兩個身手不俗的丫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窦昭笑道:“那就讓她進來吧!
”
小厮笑着稱“是”,轉身領了人進來。
也不過是代陳嘉給她磕兩個頭,說幾句喜慶的話。
窦昭見那媳婦子相貌周正,舉止進退有度,說話有禮有節,是個十分穩妥之人,心中生出幾分好感來,讓人打賞了那媳婦子兩個上等的封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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