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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太宗皇帝定下來的祖訓。
刻着太宗皇帝親筆題字的石碑據說就立在坤甯宮的宮門外。
皇後娘娘卻可以調動皇上的親衛軍!
是因為這樣,遼王才有了野心?
還是因為遼王有了野心,皇後娘娘才開始有所行動?
書到用時方恨少。
窦昭此時卻恨自己前世對這些事關心得太少。
待到宋墨梳洗完出來,她笑着倒了杯茶放在了炕桌上。
宋墨從善如流地坐在了窦昭對面的炕上。
窦昭打發了服侍的丫鬟,悄聲問他:“皇後娘娘怎麼調得動你們這些禁軍?
”
宋墨沒想到窦昭會問這個,有些意外,但還是很耐心地解釋道:“承平九年春,皇上批改奏章的時候突然昏迷不醒,後經太醫院精心診治,病雖然好了,卻落下了個頭痛的毛病。
那個時候沈皇後已殡天四、五年了,萬皇後剛剛執掌後宮,跟着太醫院的禦醫學了指法,每天給皇上按摩,皇上頭痛的病症漸漸舒緩。
承平十一年,黃河決堤,奏折報到宮裡的時候,皇後娘娘正在給皇上按摩,見皇上為赈災禦史的人選煩心,就推薦了當時還隻是個翰林院編修的沐川。
也是那沐川的運氣好,當時皇上屬意的葉世培得了痢疾,一時沒有合适的人選,便叫了沐川進宮召對,這才知道沐川的父親曾任過開封府的知府,他從小跟着父親在任上長大,對河工頗有心得。
皇上就讓他做了赈災禦史。
“他的差事當得極好,不僅沒有流民滋事,而且還拿出了一套整治黃河的方法,葉世培看了大為贊賞,并照着他的方法治理黃河,這幾年黃河一直沒有決過堤。
沐川也因此一路高升,累官至工部尚書。
中極殿大學。
“皇上見皇後娘娘有識人之道,偶爾會和皇後娘娘說起朝中之事,皇後娘娘每每都能一語中的。
時間長了,皇上對皇後娘娘越發地信任了。
”
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流露出少有的躊躇之色,但很快又隐于眼底,溫聲道。
“有一次,皇上突然犯病,皇後娘娘怕被人看見皇上失儀,吩咐宮女關了坤甯宮的宮門,卻被皇上失手推倒在地,額頭磕在了香爐上,滿臉是血……可皇後娘娘抱着皇上,硬是不撒手,一直等到皇上平靜下來,太醫院的禦醫趕到。
這才用鹽水草草清洗了一下傷口……皇上之後很是愧疚,就給了皇後娘娘調動金吾衛、旗手衛和神樞營的權力……”
前世。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沐川是皇後娘娘的人。
窦昭駭然失色:“皇上竟然病得這樣重?
”
現在是承平十六年,也就是說,皇上已經病了七年了!
她隐隐有點明白為什麼遼王的宮變能成功了。
宋墨點頭,聲音也低了幾分:“前些年還隻是隔個兩三年犯次病,.”他說這話的時候憂心忡忡,顯然很擔心皇上的病情。
窦昭隻得安慰他:“若是皇上病重,就會涉及到儲位之事。
你還是注意些。
英國公府聲名顯赫,最好不要參與到其中去,誰做皇上不要籠絡朝臣?
這從龍之功。
或許對别人而言是機遇,于我們卻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
她的話婉轉中帶着幾分直率,直率中又帶着幾分勸慰,讓宋墨眼睛一亮,又疑惑道:“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
”
“今天早上嫂嫂們來看我,說起家鄉的一件異母兄弟争産的舊事,我有感而發。
”窦昭腦子轉得飛快,道,“三、五百金的家産且争的得頭破血流,何況是這麼大一片江山?
”
宋墨失笑,覺得窦昭的疑心很重。
按道理,窦昭這樣的人等閑不會相信誰,可不知道為什麼,窦昭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他不由盯了窦昭看。
窦昭穿了件家常的翠綠色夾襖,臉色紅潤,看上去很精神,耳邊的珍珠珰流動着明潤的光澤,映襯得她的面龐細膩如脂,明豔非常。
“怎麼了?
”窦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有什麼髒東西?
”
“沒什麼。
”宋墨道,“先前看着你臉上有道印子,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你發上珠钗的反光……是我看錯了。
”
“哦!
”窦昭松了口氣。
宋墨已道:“這幾天你在家裡做什麼呢?
”
窦昭頓時來了興趣,把陶器重去真定打聽自己,卻被段公義等人打了悶棍的事講給宋墨聽。
宋墨錯愕,随後暢快地大笑起來,道:“你若生在春秋戰國,隻怕是第二個孟嘗君——雞鳴狗盜,人才濟濟啊!
”又道,“段公義這件事做得好,你應該重重賞他才是。
”
窦昭不由抿了嘴笑,說起陳先生等人會在十月來京的事:“……到時候怎樣安排,還請世子拿個主意。
”
這是窦昭的陪房,宋墨斷然沒有把人收為己用的道理,何況宋宜春對宋墨的敵意昭然若揭,窦昭身邊也需要人護衛。
他商量窦昭:“不如就住進頤志堂吧?
把内院的事交給他們。
”
這也是窦昭的打算,道:“對外隻說是我的陪房,關鍵的時候,卻可以幫着你做事。
嚴先生等人在明,陳先生他們在暗,才是萬全之計。
”
宋墨本就有些眼熱陳曲水的善謀,段公義的善伐,不禁有些躍躍欲試,越想越覺得窦昭這主意好。
不過,人數好像也太多了些!
可能是嫁妝準備得太匆忙,窦昭的陪嫁多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甚至還有擡銀票,卻沒有什麼田莊商鋪。
既然決定了一明一暗,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來,得有個合理的解釋才是。
他笑道:“我就跟嚴先生說一聲,讓他在十月份之前給你置辦幾個田莊,到時候隻說是嶽父大人賜給你的體己。
”說到這裡,他不由失笑,“有了那一擡銀票墊底,不管嶽父大人做出怎樣驚世駭俗的事來,恐怕大家都不會覺得匪夷所思!
”
窦昭嗔怒:“不許說我父親的壞話!
”那斜睨過來的目光。
帶着幾分不經意的妩媚。
宋墨心中砰砰亂跳。
“豈敢,豈敢!
”他急聲道,“隻是覺得嶽父是性情中人而已,絕沒有戲谑之意。
”說到這裡,心中一動,笑道,“嶽父送了我們一份那麼大的厚禮,派幾個護衛來。
也是理所當然,情之所至!
”倒可以解釋窦昭身邊為何有這麼多護衛了。
窦昭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擔心,眼底不由閃過幾絲促狹之色,道:“這個你不用擔心。
陳先生他們來後,還會帶一部分産業過來,到時候大家就不會懷疑我為什麼有這麼多陪房了。
”
嶽父嫁窦昭最少也花了五、六千金,縱然再補些産業給窦昭當陪嫁,也不會太多。
宋墨并沒有放在心上,問起英國公來:“……我走後,父親可曾把你叫去問話?
”
“沒有。
”窦昭笑道。
“公公早上走的時候,我還沒有起床;他下了衙。
通常都有很多應酬,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我不便過去問安——這幾天倒一直沒有碰到公公。
”
宋墨心中稍安,道:“你也沒有遇到天恩嗎?
”
“前天他曾派了個小厮給我送了兩包茯苓粉過來,”窦昭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吃了可以甯神養氣。
讓我吃完了再跟他說。
”
宋墨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歉意地對窦昭道:“他就是這個性子,從小被母親寵慣了……”說到這裡。
不免有些唏噓。
窦昭遂笑道:“我沒有弟弟,會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看待,你放心好了。
”
是啊,有窦昭在身邊,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宋墨一掃剛才的頹然,笑道:“對了,我記得你要真定的田莊和家裡都有很大的花圃,頤志堂後面也有個小花園。
明天我休沐,不如幫你翻土搭架,整個花圃出來吧?
你看看哪裡合适?
要不要搭個花棚?
我記得豐台那邊的花農,家家戶戶都搭花棚。
要不要添幾塊太湖石之類的?
顧玉這幾天正好有事要去趟淮安,我讓他好好地幫你挑兩塊石頭。
”
窦昭奇道:“你去豐台做什麼?
”
宋墨道:“有朋友在豐台大營當差,路上看到很多花農的花棚,一時好奇,過去問了問。
”他是說做就做的性子,一面說,一面下炕趿着鞋子,要和窦昭去小花園。
望着宋墨興沖沖的樣子,窦昭不由得啼笑皆非:“馬上要立冬了,哪有這個時候翻土搭架的?
要整花園,也得開了春才行啊!
”
“是嗎?
”宋墨讪然,趿着鞋子的腳僵在了那裡,眉宇間有着進退兩難的尴尬。
窦昭看着,心湖中卻如同被投入了一塊石子,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宋墨貴為英國公府世子,什麼樣的朋友在豐台大營當差,才會讓他親自去豐台大營探望?
她仿佛又看見那個在菊田裡幫她挖菊苗而滿頭大汗的昳麗少年。
“不過,”窦昭笑盈盈地望着宋墨,眼底有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縱容,“這個時候搭花棚倒是正好,說不定還可以趕着種一茬水蘿蔔。
等到過年的時候,用小竹筐裝了,是再好不過的年節禮物了。
”
她這是在給自己解圍呢?
還是真的能種一茬水蘿蔔呢?
宋墨凝神着窦昭,笑意卻從眼底溢到了眉梢。
“花棚裡還可以種水蘿蔔嗎?
”他穿上了鞋,“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
“所以說你不懂稼牆嘛!
”窦昭笑着,和宋墨并肩出了内室,“要不然,大冬天的,哪兒來的水蘿蔔和小黃瓜?
”她用商量的口吻對宋墨道,“要不,我們今年也試着種種吧?
到時候如果種了出來,就給甯德長公主、陸老夫人這些親戚都送些去,你看如何?
”
“好啊!
”宋墨根本不懂這些,自然都聽窦昭的,“要不要請個人過來幫忙……”
兩人說着,穿過穿堂,往小花園去了。
跟着他們身後的素心不禁低了頭偷笑。
小姐最不耐煩哄人,卻總是情不自禁地哄着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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