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子養兒子?
養孫子還差不離!
“老子就算計你了,你能把老子怎麼着?
”澄空翹起二郎腿在姜二爺面前晃悠着漏腳指頭的草鞋,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若論耍無賴,他可是祖宗!
姜二爺的丹鳳眼與澄空的大眼珠子互瞪一會兒,發覺這樣下去不成,便轉頭向自己的小閨女微微一擡下巴。
這是他們倆之間用慣的暗号,意思是該閨女出馬了。
可現在的姜留已換了芯,看不明白他爹這是什麼意思。
估摸着是他一個人瞪不過澄空,讓她跟着一塊瞪?
不太好吧......
姜留曉得姜二爺的脾氣,若這時候不順着他,回去之後有自己受的。
于是,姜留慢慢挪過去與他排排站,擡頭望着澄空。
姜二爺無奈啊,閨女腿腳慢也就罷了,咋腦袋也慢了呢。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姜二爺順勢跟她一塊瞪澄空。
你眼珠子大有什麼用?
比得過我們爺倆四隻眼麼!
看着小丫頭透亮的眸子,澄空笑了,“治病又不是吹糖人,一口氣就能好過來?
丫頭仨月恢複成這樣已是不錯了,日後慢慢調理,總會好的。
”
姜二爺立刻抓住重點,“調理?”
怎麼,占老子的便宜占上瘾了?
“方子貧僧給,藥劑你自己配!你馬上帶着你兒子閨女滾,不要再讓老子看見你!”
“如果不是閨女生病,你以為爺想受這勞什子的罪爬山?“上次來是因為祖母,這次是因為閨女,姜二爺頓覺自己是個尊老愛幼的典範,心情順暢不少。
他彎腰抱起閨女,給澄空報信,“聽說太後病得不輕。
”
澄空騰地站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他絲毫不懷疑姜二的消息是假的,這小子路寬着呢,否則他也摸不到自己面前來。
“已有月餘。
”姜二爺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大師該準備着了。
”
這麼久還沒好,那些無能禦醫該想法子脫罪了,這地方不能待了。
澄空煩躁地抓抓光頭,最後叮囑姜二,“姜淩是個好孩子,你好生教養他,将來準吃不了虧。
”
“那是老子的兒子,怎麼養老子說了算。
”姜二爺抱着閨女出院門,站在藥田裡四處踅摸,“留兒瞧着哪株花順眼,爹拔回去給你養在園子裡?
咱們不拔,也會便宜了别人。
“
這意思是澄空不想給太後治病,要跑路了?
姜留讓父親把她放在地上,轉身緩緩向着澄空的小院彎腰行謝禮。
雖然澄空不在乎這些禮數,但姜留在乎。
她能站起來,全賴澄空大師高超的醫術。
這幾個月的疼,姜留沒白挨。
澄空透過敞開的窗戶見到這一慕,哼道,“留丫頭比他爹強!
不枉貧僧在她身上下了數月的心思。
”
跟随澄空出家的老仆白礬低聲道,“姜二爺說話雖不中聽,但心裡也是感激您的。
”否則他不會跑來特意告知宮中事。
主子也不讨厭姜二,否則也不會幫他閨女治病,還把任淩生托付給他。
澄空不愛聽這些,“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走!
”
“可惜了這一園的藥草。
”白礬惋惜道。
“可惜不了,有些人雖然傻,他身邊人可精着呢。
”澄空伸了個懶腰,“今兒再看個落日,以後這美景就見不着了。
”
姜留彎着腰看周圍的藥草,拔走一棵,剩下的呢?
她在這裡呆了幾個月,曉得這藥田裡有不少值錢的藥草。
若是澄空大師不帶走,姜家缺錢用,他們可不可以收一些換錢或留着用?
姜留擡頭與爹爹商量,“問-裘-叔?”
她的舌頭能使喚了,但還是比尋常人慢一拍,所以能不說就不說,能短說就不往長裡說。
“好主意!”姜二爺捏了捏閨女的小鼻子,彎腰就要将她抱起來。
姜留不想再被抱了,“女-兒-自-己-走。
”
“爹先抱你上去,你再用腿慢慢倒騰。
”姜二爺掂量着閨女分量輕了,心疼道,“留兒這仨月受苦了,爹給你帶了好吃的,咱回房吃。
”
苦是受了的。
她隔三差五當刺猬疼得半死,若姜留真是個孩子準撐不過來,想到以後再也不用紮針疏通筋脈了,姜留也跟着開心,“明-天-下-山?
”
姜二爺緩步向前,“你祖母的壽辰要到了,要盡快趕回去。
”
待姜二爺順着木梯登上懸崖後将閨女放在地上,姜留拉着姜二爺的手慢慢走,“哥?“
“一塊回去。
他是留兒親哥,記住沒?”姜二爺語氣溫和。
姜留應了一聲,這三個月她跟“親哥“一塊受苦,已經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真心把他當親人了。
說句不孝的話,姜留現在與姜淩的感情,比她與姜二爺的還要深。
姜家父女挪到西院時,姜淩帶着衆人在院門前候着。
姜淩行禮,“爹“字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她爹雖然沒什麼本事卻極為好面子,希望别人拿他當回事兒——這可能是所有沒能力又好面子的人的通病。
小姐姐姜慕燕就是因為對她爹不敬,所以不受待見,在莊子裡住了半個月被王家接走了。
姜留知道這個哥哥心裡是感激她爹的,但是他話少,在這兒住了仨月,也就跟她還說幾句,現在讓他開口叫爹很有難度。
莫說是他,姜留自己也一聲爹沒叫過。
基于革命情誼也為了給自己創造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姜留不想讓将要在一塊住十年的“父子倆”互看不順眼,所以她打破僵局。
“哥。
”
姜留喚罷,又晃了晃她爹的手。
一直盯着姜淩看的姜二爺上前一步,擡手扶起“兒子”,語氣還不算差,“身體養好了?
”
“好了,多謝父親挂心。
”姜淩恭敬回話,爹叫不出來,父親還是能的。
以後在姜淩心裡,爹爹和父親就是兩個人了。
姜二爺拍了拍他瘦弱的小肩膀,裘叔立刻帶着衆人行禮,姜二爺颔首,搖扇向院内踱去。
書秋好奇地問,“二爺不冷嗎?
”
“你看爺冷嗎?
”姜二爺持扇,端得是潇灑無邊。
趙青菱連忙道,“二爺身強體健,當然不會冷。
”
姜二爺滿意了,合折扇敲了敲小書秋的頭,“爺的留兒受了,你倒是胖了。
”
書秋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家受了三個月苦的姑娘。
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家夥,像三個娃的爹嗎?
姜留暗暗歎氣,慢慢挪到哥哥身邊,姜淩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小胖手,一起往裡走。
趙青菱對他們兄妹相親相愛萬分滿意,借機在姜二爺面前給少爺刷好感,“就算分開兩處長大,親兄妹也是親兄妹,淩少爺對六姑娘可好了。
”
姜二爺回眸。
感到姜淩的手一緊,姜留明白他的緊張,轉頭像沖他笑一下以表安撫。
可她顧頭就顧不上腿,身子失去平衡往地上撲去。
姜淩擡胳膊扶住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姜二爺,姜留站穩後也擡頭看她爹,一院子仆從都看着,鴉隐甚至準備着姜二敢罵少爺,他就沖過去跟姜二講講道理!
這仨月,姜二這胖閨女,可是少爺幫他養着的!
姜二爺走回來站在閨女另一側,“自己往前走,别怕。
”
姜淩放開妹妹,跟姜二爺左右護着她慢慢走到門檻前,低聲道,“她的腿邁不上去。
”
姜二爺将閨女拎進屋放在椅子上,吩咐姜猴兒,“回府後把西院所有的門檻都拆了,台階改成斜坡。
”
姜留感動,擡頭沖着她爹笑。
誰知姜二爺頗為嫌棄,“怎笑起來還是這麼傻。
”
姜留……
姜二爺轉頭又嫌棄“兒子”,“怎病好了還是這麼黑?
”
姜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