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大白天,密密麻麻的蝗蟲遮天蔽日,硬生生擋住了天空中的日光。
所有人的心情都沉在了谷底,如同這突變的黑沉天空。
一片片火光的燃起将一大片一大片的蝗蟲燒灼掉落,同時也照映出一個個人臉上的低沉,悲傷和焦灼。
濃煙四處飄散,地裡的莊稼被啃得隻剩下光秃秃的歪脖子麥稈。
趕着蝗蟲的敲鑼聲節奏也慢了下來,隐隐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悲痛和嘶鳴。
蝗蟲終于被趕走了,或者也可以說是它們已經完成了在此處的使命,大片大片的飛走了。
除了地上的那些蝗蟲屍體之外,半空中還有一股特别的烤動物屍體的味道。
明明從蝗蟲飛到這裡到此刻也不過半個多時辰,大片大片的莊稼已經被啃噬的體無完膚。
隻剩下零零散散挂在枝頭的麥穗,孤獨的搖曳。
空氣中燃燒過東西的味道伴随着烤肉的味道,有點兒刺鼻,但此刻的人們根本沒時間跟心情去顧忌那些。
他們一個個面色沉重,目露不可置信跟絕望,眼神變得迷茫,無助。
一個個火把已經被熄滅,點燃的東西也被撲滅,濃煙還沒有散去,好多人卻開始流起了眼淚。
辛辛苦苦了一年,每天天不亮就下地,被風吹日曬,眼看着就要收麥子了,馬上就能大豐收過個短暫的好日子了,蝗蟲來了……
那麼多的蝗蟲如同一條條絲,連在一起之後成為了一張将所有人都罩在裡面的索命網。
“天爺啊,這是真的嗎?
是在做夢嗎?
”
“這可讓人怎麼活,怎麼活啊!
”
“沒了,全沒了,什麼都沒了!
”
一個個緊皺的眉頭,哭喪的臉,一陣陣歇斯底裡的哭聲叫聲在耳旁響起,讓原本的氣氛越發的沉重。
“老天爺啊,我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們?
”有一個人哭着跪了下來。
“老天爺啊,您這是不給我們活路了啊。
”
“這讓我們可怎麼辦啊?
這日子可怎麼過啊,不活了!
”
“……”
越來越多的人跪在地上哭了起來,那樣子看得人實在是心情沉痛。
“大哥二哥,我們回去吧。
”白瑾梨小聲的開口。
“恩,走吧,娘在家可擔心你了。
”送了白老爺子回家又返回來的白天意開口。
“走吧。
”白天奇沉聲開口。
白夢跟白墨兩個小家夥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眼中含着淚,默默的跟在後面,也不出聲。
王鐵柱跟二胖也是緊皺眉頭,一聲不吭的跟着他們往回走。
“鐵柱叔,二胖,你們快回去看看吧,嬸子怕是都急瘋了。
”走到了分叉口的時候,白瑾梨開口說道。
“恩,瑾梨,我們就先回去了,需要我們的話,随時喊,我們都在的。
”王鐵柱看了她一眼說着。
“恩,若是有事肯定少不了你們。
”
聽着白瑾梨這麼說,王鐵柱心底勉強有了一絲安定。
他家的地賣了,倒是賣了一點兒錢,不用承擔這麼大的損失。
可是以後的日子依然還是沒有着落的,他特别害怕閑着。
一旦閑下來,他就開始對未來充滿迷茫。
“好。
”王鐵柱點頭,帶着二胖回家去了。
白瑾梨看了一眼他們父子兩遠去的背影後,也轉身繼續往回走。
就憑着王鐵柱能在那麼危急的時候将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罩在白老爺子身上這件事情,白瑾梨就決定,她要多多幫持一下他。
善良無私的人,本就應該被溫柔對待。
幾個人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李婆子慌慌張張的往這邊跑,白老爺子緊随其後。
看到白瑾梨之後,李婆子一頭紮到了她的身上,拉着她的手轉了一圈打量,緊張的問。
“怎麼樣啊閨女,你有沒有事情啊?
有沒有被蝗蟲啃到啊?
癢不癢啊,痛不痛啊?
”
“娘,我沒事,完好無損,一根汗毛都沒有掉!
”白瑾梨看着她緊張擔心的樣子,連忙開口。
“好啊你個梨子,真是越長大越有本事了是吧?
那麼危險的時候你往出跑什麼?
跑就算了,你爹他們都找到了,還不回來待在外面,你是想讓我擔心死嗎,啊!
”
李婆子氣呼呼的拍了她的肩膀兩下,一邊拍一邊呵斥她,說着說着就抱着她哭了。
“娘,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真的沒事。
”白瑾梨回抱着她,出聲安慰。
這是她記憶中長這麼大以來,李婆子第一次對着她說狠話,第一次出手打她。
不過,那打她的力道落在身上跟撓癢癢似的,卻包含了滿滿的寵愛。
白天意白天奇和白夢她們早就知道李婆子獨寵白瑾梨,也曾心裡有過一絲絲的不滿和嫉妒。
可是事實如此,後來她們就習慣了。
但是現在,看着李婆子抱着白瑾梨哭,她們竟然不嫉妒了,甚至還覺得被李婆子抱在懷中的白瑾梨就應該被放在手心疼愛。
“好了,老婆子,閨女跟天意他們也受累了,你先讓他們回去休息一下吧。
”白老爺子在一旁開口提醒。
“對對,快走,閨女,咱們回家。
”李婆子連忙放開她,又拉着她的手往家裡走。
“天意,天奇,地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走在後面的白老爺子問道。
“哎,幾乎所有的莊稼都被蝗蟲給啃了,大夥兒都沒有回家,跪在地裡哭呢。
”白天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爹,得虧咱們聽了梨子的話,提早把麥子收回家了,不然現在該哭的人還有我們。
”白天奇拍着胸膛,有點兒後怕。
他們前一天中午剛收完麥子,第二天就遇到蝗災了,這都多好的命啊。
前一天他還在懷疑小妹說的話,覺得這麼大熱的天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
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感慨起來。
萬幸,真的是萬幸啊!
“哼!
當初就你話多,非是說你妹妹胡扯,現在知道了吧。
”白老爺子瞪了他一眼。
這老二因為不滿提前收麥子,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可是懶洋洋的,沒少被他踹。
要不是有他盯着,還有王鐵柱跟二胖過來幫忙,他們的麥子現在還收不完呢。
“是是是,爹,我錯了,小妹說的都對,以後我再也不質疑她的話了。
”白天奇連忙開口求饒。
還好他沒有跟小妹打賭,不然他就要去外面不穿衣服跑步了。
如今村子裡的人心情都很不好,他若是那麼出去,肯定會被打死的。
“哼,以後對你小妹好點兒!
”白老爺子忍不住呵斥他。
“知道了,爹。
”白天奇點頭。
以前白老爺子也是看不慣白瑾梨的,也私底下跟李婆子說,不要太慣着閨女,結果說一次就被李婆子罵一次。
久而久之,他就麻木了,很少跟閨女說話,很少去注意她。
可是現在的閨女真的是太好了,給他送禮物,給他們全家買吃的,還那麼擔心他的安危,這讓白老爺子很感動。
難怪他的老妻一直跟他講,等閨女長大了以後可是要給她們帶來福氣的。
果真如此。
“白夢,白墨,你們手裡拿的那是啥東西?
”看着兩人手中的捕捉網跟大!
麻袋,白老爺子好奇的問。
“這是小姑抓來的蝗蟲。
”
“啥?
蝗蟲?
梨子抓一麻袋的蝗蟲幹什麼?
想吃還是咋地?
”白老爺子十分的想不明白。
“我們也不知道,小姑讓我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的。
”
“好吧,一會兒我問問。
”白老爺子雙手背後往家走去。
回去之後,張氏一臉擔心的問她怎麼樣,白瑾梨說沒事,白夢跟白墨也好好的,沒啥事,張氏頓時就放下心來了。
“娘,我二嫂跟茉莉兩人呢?
”沒看到那兩個人,白瑾梨忍不住問道。
“她們兩?
被我一頓打,趕去後院喂豬了。
”李婆子一聽到白瑾梨提起她們兩個,頓時沒好氣的開口。
“怎麼了,娘?
”
“怎麼了?
你說我閨女這麼矜貴的人都能在這種時候出去找她爹跟大哥她們,她們兩倒好,躲在柴房裡不出來,生怕蝗蟲把她們吃了似的。
”
“還有啊梨子,你走的時候不是讓你大嫂二嫂她們出門去通知其他人嗎?
你二嫂那懶蛋慫貨根本就沒去。
”
“你說像她們這慫樣,我沒打死她們算是善良的了。
”李婆子說着就瞪起了眼睛,又想抄棍子了。
“算了,娘,不管她們了,你先坐着休息會兒。
”白瑾梨扶着李婆子坐下,又去給她倒了一杯水。
雖然李婆子一直在家裡待着,但是時時刻刻的都在擔心她,提心吊膽的,并不比在外面好一些。
至于村長跟村子裡的那些人能快速舉着火把趕到地裡去,都是張氏的功勞。
很快,白老爺子也走進了屋子裡,看着白瑾梨就問道。
“梨子,你讓白夢跟白墨抓了一麻袋的蝗蟲幹什麼?
”
“啥?
閨女,你還抓蝗蟲了?
你是不是瘋了?
”李婆子也一臉不解。
“娘,你看我像是瘋了的樣子嗎?
”
“不像。
”李婆子搖頭。
“那不就對了!
我跟你們講,蝗蟲這種東西是可以吃的,油炸之後一咬,嘎嘣脆,可好吃了。
”
她的話說完,白老爺子跟李婆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