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茂帶着人出了淺草巷,臉上的怒火幾乎無法掩蓋。
跟在他身邊的人忍不住問道:“茂公子,咱們難道就真讓那樣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拿捏了?
”
曹茂回頭掃了說話的人一眼,沒好氣地道:“那你說要怎麼辦?
你連那小子是什麼來曆都不清楚,他身邊那兩個人你們是人家的對手麼?
”跟着曹茂的幾個人都不敢開口了,雖然沒有交過手但他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們确實不是那兩個人的對手。
曹茂輕哼了一聲,道:“立刻去查,務必要查清楚那小子的身份來曆!
”
“是,公子。
”幾人齊聲應道。
曹茂發了一通火之後倒是冷靜下來了,想起駱君搖方才的話,他警惕地掃了一眼四周。
原本沒人提醒他也沒在意,但被駱君搖提醒了之後他立刻就警覺起來,總感覺四面八方都有人盯着自己一般。
如今知道他們到了上雍的人并不多,遇到一個膽大妄為的小子已經是奇葩事了,總不會這麼倒黴還有别人也撞上了他們的事吧?
如此一來,就隻有……
曹茂搖了搖頭,并沒有立刻斷言是廖家所為,說不定就是那個小子故意戲弄他呢。
“回去吧!
”曹茂對身邊的人沉聲道,很快有低聲補了一句,“小心有人跟蹤。
”
其他人也想起了那來曆不明的少年的話,紛紛警惕地看向四周。
會試就要開始了,駱君搖去見陳循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裡發呆。
見駱君搖進來陳循連忙起身行禮,“見過王妃。
”
駱君搖擺擺手問道:“陳公子這些天可還好?
”
陳循拱手道:“有勞王妃關心,一切安好。
”
駱君搖點點頭,走到一邊坐了下來,又示意陳循坐下說話。
等陳循在她下首坐下,駱君搖方才問道:“明天就是會試了,陳公子可有什麼打算?
”
陳循愣了一下,苦笑着搖搖頭道:“在下如今這般…僥幸苟活性命也是托了王爺和王妃的福。
再說…這幾個月在下四處奔波,許久未曾溫習功課,就算參加會試恐怕也考不出什麼好成績。
若是有幸三年後再考吧,若是……”若是解決不了曹冕,他自然也沒有以後了。
駱君搖打量着陳循,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假話。
陳循既然能下定決心想要在殿試上為雲海書院的師生伸冤,那他首先得能夠進入殿試。
若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還不如賭一把随便找個衙門喊冤看看能不能遇到個剛直不阿的好官算了。
駱君搖有些好奇,參加會試在殿試上喊冤其實繁瑣又危險,陳循為什麼不考慮直接去宮門前敲登聞鼓?
駱君搖好奇便也直接問了,陳循倒也坦白,“敲鼓之前按理要先滾釘闆,在下一介書生并非習武之人,滾了釘闆之後會如何尚未可知。
曹家勢力深厚,如果被他們趁機下手我未必能見到攝政王。
”
駱君搖道:“可是會試更麻煩,更容易出問題啊。
”科舉考試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即便沒什麼别的事情,人死在考場也不是什麼奇事。
陳循猶豫了一下,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份假的路引并不全是僞造的,而是頂替了一個死人的身份。
他是一個路過廣縣不幸病逝的舉人,縣尊大人就是正好想起他身形樣貌年齡都和我差不太多,才将路引和一應身份憑證給我的。
”
“……”這就是沒有照片,以及不能聯網的壞處。
“所以,你原本打算借用别人的身份參加會試。
”陳循點頭道:“那位仁兄也已經不在了,我擾亂殿試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再多一個冒名頂替的罪名也沒什麼。
”
駱君搖搖搖頭,歎了口氣問道:“所以,你還想參加今年的會試麼?
”
陳循一愣,思索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就算王妃能将我悄無聲息地送入考場,但我若是上榜,屆時……”
他如今已經沒有了非要見攝政王的需求,自然不能再頂着别人的身份去參加會試了。
會試的榜單要張貼示衆好幾天,到時候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參加了會試。
駱君搖也不勉強,隻是将一份東西放到他跟前道:“你看看吧,自己做決定。
”
陳循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拿起那份東西,臉上的神色瞬間有些激動起來,看向駱君搖的眼神裡還帶着幾分不确定的恍惚,“王妃,這……”
駱君搖淡定地道:“聽那個曹安說,你是青州有名的才子,還是鄉試的頭名解元。
王爺說你既然有才,因為此事耽誤三年未免有些可惜,這是王爺和蘇太傅親自為你的身份做保,你可以用假身份參加科舉,等青州的事情了結若你所言都是真的,也算是大功一件,屆時自然可以恢複你的身份。
但如果有假…即便你考上狀元,也依然要以擾亂殿試論處。
你可明白?
”
陳循捧着那一封紙箋,看着末尾落款上那兩個筆迹全然不同的名字,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睛。
他站起身來朝着駱君搖深深一拜,道:“學生多謝王爺王妃,若有半句虛言,情願千刀萬剮,絕無怨言。
”
駱君搖點點頭道:“那就好好準備吧,青州的事已經派人去查了。
”
“是,多謝王妃!
”
第二天便是會試了,駱君搖認識的人裡也隻有陳循和謝宵要參加這次的會試,自然用不着駱君搖去操心,陳循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辦,更不用她親自過問。
比起會試,駱君搖更需要操心的其實是幾天後駱謹言和蘇蕊的婚禮。
駱君搖一邊關注着曹茂在上雍的動靜,一邊回駱家幫着蘇氏準備婚事,還要定期去安瀾書院處理共事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三月初九,一大早駱家便熱鬧起來了。
時隔不過數月駱家又再次辦起喜事,這大半年裡駱家可謂是喜事連連了。
雖然駱明湘的婚事結果有些不大好,但今天顯然沒有人會記得這件事,一大早便有賓客陸續登門道賀。
駱明湘也提前一天回到了駱家,隻是她如今懷着身孕,衆人也不敢讓她做什麼,隻等新娘子接回來了,可以在新房裡陪着新娘。
駱君搖一大早跟着蘇氏忙裡忙外,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衆人才一起送駱謹言出門去迎親。
今天駱謹言穿了一聲绯紅禮袍,整個人長身玉立,本就俊美的眉目被喜慶的绯紅襯得宛如谪仙。
“大哥,時間到了,快去接嫂嫂吧。
”駱君搖推着駱謹言出門,旁邊還跟着同樣穿着一身錦衣俊朗不凡的駱謹行。
駱謹言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别搗亂。
”
駱君搖朝他做了個鬼臉,“我才沒有搗亂,難道大哥不想快點去接蘇姐姐?
”
駱謹言無言,駱君搖心領神會地幫他理了理肩膀的褶皺笑道:“好啦,大哥快去吧!
”
駱謹行站在一邊看着,忍不住悶笑着為大哥解圍道:“大哥,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出發了。
”駱謹言點點頭,帶着一衆迎親的人往外面走去。
外面迎親的隊伍已經在等着了,駱謹言被一群人簇擁着出去,翻身上馬回身對站在門口的駱君搖等人揮了揮手。
一聲令下之後,迎親的隊伍便緩緩朝着蘇家的方向而去了。
駱府裡,駱雲和謝衍坐在大堂裡接待着前來道賀的男賓。
算起來這駱大公子的婚禮才是整個上雍排場最大的呢,畢竟誰家的婚禮能勞動攝政王和駱大将軍兩位一起待客?
便是當初攝政王殿下的婚禮,一個是嶽父一個是新郎,也隻能請了宗室中人幫忙待客呢。
隻是這兩位氣場太強了一些,除了幾位身份地位不凡的權貴以及駱大将軍曾經的同袍,尋常人還真不敢往跟前湊。
大多數都是上前道個賀,寒暄客氣幾句便各自躲到一邊去了。
因此謝衍和駱雲這兩位主人比起蘇氏和駱君搖來倒是顯得十分清閑。
“瞧你忙的,喝杯茶歇一歇吧。
”駱明湘倒了一杯茶遞給從外面匆匆進來的駱君搖,嫣然笑道:“坐下歇一會兒,回頭大哥他們回來了,還有的忙呢。
”
駱君搖點點頭,走到駱明湘身邊坐下捧着茶喝了一口,也有些感歎,“感覺比宮裡籌辦宴會還忙,不過想到大哥今天就成親了還是很不錯的,比宮裡辦宴會有意思多了。
”
駱明湘瞥了她一眼道:“别胡說,這怎麼能比?
”
駱君搖眨了眨眼睛,又想起大哥成婚之後就要離開上雍了,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駱明湘隻當她是累着了,也不去打擾她,任由她趴在桌邊發呆。
回頭迎親的隊伍回來了,那才真是要一直忙到深夜呢。
“啟禀王妃,安成王妃來了,夫人請了安成王妃來這邊歇歇。
”門外蘭音進來禀告道。
駱君搖和駱明湘都是一愣,連忙站起身來要出去相迎,“安成王妃怎麼來了?
”
安成王妃身體很不好,無論是除夕還是上元節的各種宴會都沒有參加過,駱家雖然送去了帖子,卻也沒想過她真的會來。
門外安成王妃輕聲笑道:“駱家大喜,我怎麼能不來道賀?
”
說話間安成王妃已經到了跟前,身邊是攙扶着她的謝宵。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經曆了艱辛的會試還是因為别的什麼原因,謝宵看上去消瘦了許多。
雖然依然是風度翩翩的模樣,卻更多了幾分穩重和蕭索。
駱君搖快步上前扶住了安成王妃的另一邊手臂,笑道:“王妃能來咱們駱家自然是蓬荜生輝了,母親想必也很是高興。
母親今天忙碌着,沒法子親自陪着王妃,王妃可别嫌棄我。
”
安成王妃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着駱君搖的眼中滿是笑意還有幾分惋惜。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漂亮可愛性子活潑又會說話的小姑娘,可惜…她兒子沒這個福分啊。
“見過王妃。
”駱明湘也上前行禮。
安成王妃連忙道:“你身子重,這些虛禮就免了。
”
衆人進了裡間坐下,安成王妃斜靠着軟榻顯得有些疲憊。
駱君搖靠得近一眼便看出了她是上了一層濃妝的,恐怕是擔心臉色不好壞了駱家的喜慶。
“母親?
”謝宵微微躬身有些擔心地看着自家母妃。
安成王妃朝他笑了笑,揮揮手道:“我沒事,在這裡坐一坐。
這兒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出去吧。
”
謝宵無奈隻得朝駱君搖拱手道:“有勞王妃看顧母妃一二。
”
駱君搖點頭道:“世子放心吧,王妃是長輩又是客人,我們自然會好好照顧的。
”
謝宵連到了幾聲多謝,這才退了出去。
看着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安成王妃有些無奈地道:“他們父子都太緊張了,我哪裡就那麼不中用了?
讓你們見笑了。
”
駱明湘笑道:“是郡王和世子關心王妃呢,世子這也是孝順。
”
聞言安成王妃忍不住歎了口氣,“他若是真的孝順,就該早早地娶個媳婦兒進門,也好讓我放心。
”
聽了這話,駱君搖忍不住眉梢跳了幾下,連忙側首避開了安成王妃的視線。
安成王妃笑道:“我也不怕你們笑話,今兒過來給你們家道賀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想瞧瞧看,有沒有哪家合适的姑娘家。
我們家這個樣子…無緣無故也不好請人家姑娘去咱們家玩兒,跟他們父子說,他們也是推三阻四的。
”
駱君搖笑道:“世子才貌雙全,怎麼會愁娶妻?
過幾日等世子金榜題名的消息傳出來,恐怕上雍的權貴們更是恨不得将安成王府的門檻踏破了。
”
安成王妃搖搖頭道:“我倒也不指望他娶個樣樣拔尖兒的名門貴女,隻要家世清白性子好,小兩口能和和睦睦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
駱君搖心中暗歎:崔折玉家世倒不是算是不清白,隻是這樣的清白恐怕也不是安成王妃能接受的。
更何況,崔折玉如今一走了之,謝宵看起來卻似乎還沒有死心,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可憐安成王妃病成這個樣子,還要為兒子的婚事操心,偏偏安成郡王父子倆又怕刺激到王妃,根本不敢告訴她謝宵的感情問題。
“王妃安心,緣分到了自然便是水到渠成了。
”駱君搖隻能安慰道。
安成王妃也隻能無奈地點頭道:“希望如此吧。
”她隻希望自己能喝上一杯媳婦兒茶,隻要以後有人照看他們父子,也就能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