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冰震驚的連哭都忘了,直愣愣的盯着父親看,一時似乎沒反應過來付泰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休妻!
這是何等嚴重的事兒!
付家男人從來沒有休妻的傳統,除非是他們戰死沙場,才會給妻子放妻書,付家的男人從祖輩開始,就一直對妻子尊重有加。
馬氏自從嫁過來之後,婆婆就死了,她守了三年孝,掌了家裡的中饋,日子過的很穩定富貴,付泰所有的孩子都是她所出,付泰也從不跟其他的武将一樣打一次仗就從外頭擄掠一批女人,他向來很聽父親的話,對妻子有十分的尊重。
不僅如此,付泰的弟弟付俊也對她這個長嫂尊敬有加,連帶着二弟妹葛氏也是賢良淑德,從不插手家中諸事,反而事事來請教她這個做嫂嫂的意見。
兒女懂事,公公信任,丈夫和睦,親戚省心,滿杭州城放眼看去,就沒有比她更加體面和舒心的貴夫人了。
她一生之中從未經曆過這等難堪的境地。
之前公公到底是顧着顔面,也覺得做公公的不好越過兒子決定什麼,馬氏就忍不住心存幻想,覺得隻要等到付泰回來,一切就會變好。
可是現在,付泰如此絕情!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雞還在掙紮的父親,再看看那些小的小老的老的娘家人,心裡又絕望又氣惱,最後竟然拉着付冰就要往邊上去撞柱。
蘇付氏頓時吓了一跳,急忙對楊藹然喊:“快攔住她們!
”
休妻鬧出人命也不好,再說付冰更是付家的孩子,還這麼小。
楊藹然早就已經有所準備,很快便把馬氏跟付冰救了下來。
付冰驚魂未定,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等到反應過來,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付泰頓時臉色陰沉如水,見女兒這麼受苦,他心裡的怒火更甚,忍無可忍之下,伸手猛地給了馬氏一個耳光。
所有人都驚住了。
付泰到底是個武将,他雖然跟殺伐果斷的父親比起來更溫柔些,比智計百出的兒子更憨厚些,但是這不意味着他真的不會發怒。
馬氏當初也是見過他處置那些俘虜的,此刻被打的重重的倒在地上,嘴角都流出血來,就終于徹底的明白了這一次付泰的憤怒-----跟從前不同,不是小打小鬧,付泰是真的動怒了。
她捂着臉,一時尴尬羞惱難堪後悔害怕齊齊的湧上心頭。
付泰卻已經轉過頭去看着馬家大老爺了。
他冷冷的看着馬家大老爺:“你附逆叛黨,大逆不道,竟然還妄圖從我這裡刺探消息,妄圖脫罪,你是犯了國發,我若是包庇你,便是不忠不義!
從今以後,我們付家跟你們馬家恩斷義絕,再無幹系!
”
馬家大老爺覺得腿軟。
他之前之所以鬧,無非是有恃無恐------妹妹總算是在付家很有體面,而且生了那麼多兒女,還有替婆母守過孝。
他以為跟從前一樣,鬧一鬧,事情就解決了。
可是沒想到付泰竟然甯願休妻。
而休妻以後,馬家當然跟付家再也扯不上關系了,他不由得痛哭流涕,一個勁兒的求付泰網開一面。
付泰冷冷的逼視着他,譏诮問道:“若是這一次你們奸計得逞,易地而處,你會放過我的外甥女和妹妹嗎?
你會善待我們付家一家嗎?
!
”
馬家大老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等到人被拖了下去,付泰就上前看了看已經被朱元救醒了的付冰,安慰的道:“好孩子,是父親不好,讓你受了委屈,你别擔心,父親以後一定不會再叫你擔驚受怕了。
”
付冰撲進父親懷裡,忍不住大哭起來。
付泰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就讓丫頭過來,帶付冰下去休息了。
他自己看了一眼仍舊跌在地上的馬氏,面色冷淡中帶着一些痛心的道:“走吧,去祖宗祠堂。
”
她是付家宗婦,要休了她,總是要跟祖宗說一聲的。
付泰的表情很嚴肅,沒有半絲開玩笑的意思,馬氏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又怕又恨又怒,死活不肯跟着過去:“若是要休了我,我即刻就去死!
我看阿莊若是回來,知道你逼死了他母親,你如何跟兒女門交代!
”
夫妻多年,一旦鬧翻,雙方都知道能如何叫對方最痛。
這樣的場面很不好看,蘇付氏皺了皺眉,知道付泰的态度了,就不想再這麼鬧下去讓鄰居看了熱鬧-----付家的院子緊挨着其他武将家裡,動靜鬧得這麼大,到時候那邊肯定知道了。
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她咳嗽了一聲,對付泰道:“罷了,有什麼事都進屋說吧。
”
付泰再次冷冷的看了馬氏一眼,忍耐再三,甩手進了屋子。
馬氏随後跟進來,忍着臉上的疼痛,咬着牙道:“要是休我,除非是我死了!
否則休想!
”
付泰定定的看着她:“這也是奇了,好好的日子你不過,非得去勾結貪官,四處作惡,又一門心思的惦記着你的娘家,分明是看不上我,既然看不上我,又覺得我不救馬家的人是不念舊情,那你還賴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
這次付泰不能在忍受馬家的事,已經親自把馬家送官了,這就是徹底跟馬家結成了死仇。
他是不會再讓一心向着娘家的馬氏再呆在付家的。
之前毫無利益沖突馬氏尚且如此,何況以後?
馬氏喉頭滾動,涕泗橫流,哭天喊地的就是不肯走。
付泰就沉聲道:“既然不肯要休書,那也簡單。
”
馬氏頓時生出了希望,急忙朝着他看過去。
付泰就聲音淡淡的,道:“杭州城外的報恩寺就不錯,你若是真不肯被休,那就去城外禮佛吧,也算是贖罪了。
”
去庵裡!
?
馬氏頓時覺得手腳冰涼,渾身的血液都一時之間凝滞了,看着付泰說不出話來。
付泰卻也沒心思跟她說話,他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對于馬氏的去處,其實他一路上過來,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主意。
現在隻不過是在确定究竟選哪一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