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泰的神情漸漸嚴肅。
武将地位向來不如文臣,這是大周一貫以來的傳統,而武将跟武将之間,又同樣有高低上下之分,毫無疑問,不管是論資曆還是論地位,付家都沒有和吳順一較高下的資格。
得罪了吳順......日子一定不會好過,這是必然的。
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付泰才擡眼看向朱元,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朱元見付泰并沒有表現的太難以接受,便沒有再遮掩:“阿朵從這裡出去,就遭到了刺殺,這一點,姨母他們應當是聽說了,但是舅舅你剛從吏部辦事出來,應當還不知道。
”
付泰的确還不知道,他嗯了一聲:“得罪恭順侯跟這件事也有關系?
”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殺阿朵的人,應當跟吳順脫不了關系,就算不是吳順派來的,至少也是吳順給了阿朵的行蹤,故意挑了時間,挑着阿朵從我們這裡出去的時間動的手,好嫁禍給我,轉移目标。
”朱元臉上帶着一點微笑,半點沒有被恭順侯盯上的恐懼:“畢竟大家都知道,阿朵是從我這裡出去的,出去之前還跟我的人大打出手,我氣不過,派人殺他,也不是說不過去。
”
她的語氣平常,但是聽着這些的付泰卻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朱元到底做了什麼,能夠惹得吳順用這麼狠毒的手段?
阿朵死了,事情小不了,哪怕大周再厭惡這個不守規矩蠻橫的瓦剌二世祖,隻要他死在大周國土,就必然要有大周的人為此負責。
如果真是如此,那吳順就是沖着要朱元的性命來的。
可是沒有道理啊,付泰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鬧的這麼嚴重-----朱元不過是個小姑娘,可是吳順卻是站在武官頂端的勳貴,有什麼事,值得他對一個女孩子下死手?
更别提其實朱元在京城還算得上是名聲極大。
殺了她豈不是引起極大非議?
做官的别的不必擔心,但是總得擔心名聲啊......
不過不管怎麼樣,如果真的是朱元說的這樣,阿朵遭遇刺殺是恭順侯做的話,那麼這就是敵人。
他根本沒有遲疑便看向她,斬釘截鐵的說:“不管怎麼說,你的事就是舅舅的事,舅舅一定要保你們平安,這回把你們母親的骨灰帶回去安葬之後,父親就會開祠堂,把你們記在我名下,從此以後,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和你舅母一定會對你們視如己出。
”
雖然早已經知道付家的選擇,但是聽見付泰毫不遲疑的說出這個決定,朱元還是禁不住愣住。
大約是從來沒有試過被毫無條件的堅定的選擇,所以當被這麼對待的時候,哪怕她自認為已經修煉得鐵石心腸,卻仍舊難免感激涕零。
她總覺得要得到之前是要先付出的,所以每每無緣由的饋贈都讓她心生惶恐。
到如今,不知道為什麼,肩頭上的擔子好像輕下去了,可是她的心卻好像泡在了水裡,沉甸甸的壓得胸口都疼。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過來,抿了抿唇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連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多謝舅舅。
”
付泰搖頭:“這有什麼好謝的?
我們是一家人。
”他說着,不忘提醒朱元:“你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
朱元想了想,輕聲道:“等一等,舅舅,明天我會給你答案。
”
舅舅是一個這樣的人,那麼她的情報就更加要百分百的準确,免得生禍患。
在此之前,她的猜測太聳人聽聞了,還是先别讓他們知道,畢竟知道的越少就會越安全。
付泰竟然也真的就沒再追問,嗯了一聲大笑了幾聲:“好,元元,你果然是個好樣的,我在三十歲還未有你如今的沉穩,你真叫我驚喜。
”
沉穩都是拿無數的慘痛教訓換來的,其實不是一件多值得開心的事。
畢竟有人疼惜,才有資格驕矜。
格外有資格驕矜的吳倩怡今天又摔了一套官窯燒制出來的茶具。
這是宮裡賞賜下來的,能夠得到的人家屈指可數,可是在吳倩怡這裡,不過就成了洩憤的工具罷了,底下的人司空見慣,誰都不敢多說什麼,隻是低聲勸哄。
可是吳倩怡全然平靜不下來。
她已經得到了消息,父親并不曾給顧傳玠求情。
顧傳玠的父親的案子都已經定下來了,貪污受賄,巨額虧空,已經報了秋後。
可是父親竟然還毫無表現!
她之前還以為父親出去是因為要給顧傳玠求情,疏通關系,可是......
她憤憤然咬唇,猛地推開侍女,想要站起來,可是腳才觸地,便覺腿軟,差點兒滑倒在地。
幸好她雖然出不去,可是外頭便報說是吳順來了,她睜大眼睛,緊盯着父親進來,冷冷的道:“你這是在逼我去死!
我分明已經告訴過你,如果顧公子有什麼意外,我也會死,可是你絲毫不放在心裡!
”
吳順皺着眉頭扶着她回了床上,盯着她看了一瞬,才面無表情的說:“那個男人不是你的良配,我會給你找一個更好的,不會比顧傳玠差。
”
如同是一把刀捅在了木頭上,吳倩怡氣的顫抖:“我不要!
你從來都是這樣,你把我當什麼?
!
我是什麼郡主?
!
你分明隻是想我去死!
你想讓我跟母親一樣......”
她雙眼帶着怨毒。
吳順已經猛地卡住了她的脖子,微微一頓之後就又迅速摸上了她的臉,盡量緩和了神色抿唇:“别瞎說,我隻是覺得他這種陰險小人不值得當你的良配。
”
“是嗎?
”吳倩怡感覺到脖子上那股刺痛,冷笑着開口:“還是你又想故技重施,讓我也死的......”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吳順已經飛快的一個手刀劈在她後頸,讓她昏睡了過去。
他面色鐵青的站起來,彈了彈自己衣袍上的褶皺,冷冷的撩開帳子大步出去了。
屋子裡重新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安靜地幾乎能聽見吳倩怡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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