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哥兒仿若跌落了冰窟,連牙齒都在打顫:“娘,你、你要我喝毒酒?
”
玉熙點了下頭,朝着美蘭道:“将酒端給他。
”
美蘭端起毒酒,遞到軒哥兒面前。
軒哥兒看着玉熙淡然得近乎冷漠的神情,癱軟在地。
他娘,竟真的想要他的命。
軒哥兒一臉悲憤又絕望地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娘,你竟要我的命。
”不過是想要娶鐘婉婷,為何就要他的命。
聽到這話,美蘭嘴角抽搐了下,然後垂下了頭。
玉熙神色仍然很淡然:“你放心,我會讓鐘婉婷給你陪葬的。
到了地底下,再沒人棒打鴛鴦,你與她可以好好做對恩愛夫妻。
”
美蘭面無表情地說道:“殿下,你要不喝,我喂你喝!
”
見軒哥兒不動,美蘭将白玉杯遞到他唇邊,準備倒進他嘴裡。
面對死亡,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軒哥兒用盡全身的力氣将美蘭推倒在地,然後跪到玉熙面前:“娘,我知道錯了,你别生氣。
”
“美蘭,再去倒一杯酒來。
”
美蘭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走到桌子上取了酒壺,又倒了一杯酒遞給軒哥兒。
軒哥兒抓着玉熙的衣角,哭着說道:“娘,我不娶鐘婉婷了。
娘,我以後會聽你的話。
娘,我不想死。
”
玉熙笑了起來,那笑容說不出的苦澀:“真不娶了?
”
“不娶了。
娘,你以後讓我娶誰,我就娶誰。
”他的人生剛剛開始,怎麼舍得死。
玉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你繼續睡吧!
”其他的話,她一句都不想說。
軒哥兒看着玉熙一步一步走出他的屋子,那背影說不出的悲涼。
美蘭露出嘲諷的笑容:“三殿下,你與鐘婉婷不過隻見了兩面,就那般笃定她不會害你。
皇後娘娘生你養你悉心教導你十五年,跟你說這杯酒是毒酒,你竟然就相信了。
十五年的生養之恩,竟然就敵不過一個見兩次面的女人。
”
養這樣的兒子,還不如養一條狗。
再一次,美蘭覺得自己不嫁人是對的。
要她兒子也跟軒哥兒一樣,估計真會遞上一杯毒酒毒死他算了。
又菱等美蘭出去以後,這才走進了屋。
見軒哥兒跪在地上,她忙走過去扶他。
軒哥兒拿起那壺酒倒進白玉杯端在手裡,然後朝着又菱說道:“你知道嗎?
這酒裡放了毒,見血封喉的毒。
”
又菱一愣,轉而笑道:“殿下,你說什麼呢?
皇後娘娘怎麼可能會送毒酒給殿下。
”想也知道不可能了。
皇後娘娘,可是殿下親生母親呢!
軒哥兒吃吃地笑:“你知道嗎?
剛才娘說這是毒酒的時候,我竟然相信了。
我剛才,真的相信娘想要毒死我。
”
又菱張大嘴巴,随後又閉緊了。
玉熙回到坤甯宮,坐在床上發呆。
半天,都沒挪動一下。
美蘭忍不住勸說道:“皇後娘娘,你别多想了。
三殿下本性如此,與你無關。
”幾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教,可太子殿下跟小殿下他們貼心又孝順。
隻三殿下,咳,不說也罷。
玉熙回過神來,說道:“已經養歪了,難過也沒用。
”
說完這話,玉熙就起身去了乾清宮。
雲擎見玉熙神色淡然,問道:“他跟你說什麼說?
還以死相逼?
”
玉熙搖頭:“沒有,他說婚姻大事由我們做主。
”兒子養歪了,是兩個人的責任。
不過,玉熙也不想跟雲擎抱怨,因為抱怨後悔都無濟于事。
與其浪費時間在抱怨上,不如想個法子将軒哥兒這性子掰正過來。
雲擎面露狐疑:“真的?
”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完,玉熙道:“之前他說想像龐經綸一樣雲遊天下。
我想如他的願,讓他出去走一走。
”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也許眼界跟心胸就會放寬。
天天窩在皇宮跟書院,也不過井底蛙。
當然,若這樣還不能有所改變,就給他娶個厲害的媳婦,讓他媳婦管着他了。
“他願意嗎?
”若是軒哥兒願意,他是沒意見的。
他對軒哥兒已經失望透頂,讓他出去,眼不見為淨更好。
玉熙笑了下:“隻要你同意就行。
”經了這次的事,玉熙發現之前對軒哥兒的教導方氏是錯的。
他性子懦弱且又沒主見,行事又完全憑借自己的喜好。
要遵循他的意見,結果肯定不如意。
所以,對軒哥兒,玉熙決定改變方法。
隻要将決定的結果告訴他就行,并不再遵循他的意見。
雲擎自然沒有意見。
回轉頭,玉熙就召了龐經綸進宮,跟他說道:“我想讓你帶了阿軒到各處走走。
”
“皇後娘娘,草民不明白您的意思。
”龐經綸自由自在慣了,不願意為官,到現在還是白身一個。
不過他兒子都成家立業,也不需要他養家。
所以日子,過得極為潇灑。
玉熙笑了下道:“阿軒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隻是讓他一個人出行我不放心,想你帶帶他。
”這樣,她也能放心一些。
哪怕軒哥兒再廢,那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可能真的置之不理。
龐經綸有些猶豫:“皇後娘娘,若三皇子隻是遊學倒沒問題。
”哪怕去那些名勝古迹也不怕,最擔心的是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
若軒哥兒有個閃失,他是不怕死,可會牽連妻兒呀!
玉熙聽出了龐經綸言下之意:“我會讓人跟着你們一起的。
”至于說會遇見危險,再如何也不可能比打仗更危險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龐經綸自然不會再拒絕了:“皇後娘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啟程?
”
聽到說兩日後,龐經綸驚愕不已。
他還以為,過完年後再走呢!
玉熙找了個借口:“鐘家出事了,他心情不好。
早些離開,也不會傷心。
”要讓軒哥兒再待在京城,那就徹底廢了。
龐經綸點頭答應了。
這日晚膳前,玉熙當着雲擎跟啟浩幾人的面,跟軒哥兒說道:“之前你一直說想去外面走走,見識下外面的世界。
下午我已經跟龐經綸說好了,後日你就跟着他出京。
”
軒哥兒面色寡白。
佑哥兒瞧着不對,問道:“娘,這是怎麼了?
就算想讓三哥去遊學也該過完年呀!
”現在出去,十有趕不回來過年了。
軒哥兒擡頭看向玉熙,說道:“娘,我知道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你别趕我走。
”
玉熙神色淡淡的,說道:“鳥兒長大了,就該離巢自己高飛。
你已經十五歲了,該去完成自己的夢想了。
”
軒哥兒眼眶一下紅了。
雲擎最看不得軒哥兒這個樣子,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又不是娘們:“是你自己說要雲遊四方,現在如你的願又不願意?
你到底想要怎樣?
”
頓了下,雲擎說道:“你若不跟着龐經綸離京,那過兩天就去常州。
”經了這次的事,他是再不願讓軒哥兒繼續念書了。
再念書,真就念成了個蠢蛋了。
軒哥兒看向玉熙。
玉熙這次沒再心軟:“不跟着龐經綸去雲遊,就去常州,二者你自己選。
”
雲擎加了一句:“不管是去雲遊還是去常州,都後日啟程。
”他現在看到軒哥兒,就一肚子的火。
用晚膳的時候,氣氛很凝重。
連一向愛說愛笑的佑哥兒,也一聲不吭。
用過晚膳,啟浩三兄弟就走了。
雲擎問道:“老三做了什麼?
”以玉熙的性子,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兩日後就讓軒哥兒走的。
除非,這孽障做了什麼,傷了玉熙的心。
玉熙笑了下,說道:“軒哥兒喜歡喝果酒,中午我特意開了一壇葡萄酒給他帶了些過去。
”
“然後呢?
”
“他說了幾句話惹惱了我,一氣之下就跟他說葡萄酒裡有毒。
結果他真就相信了,吓得跪在地上求我,說他不想死。
”說完,玉熙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那瞬間,我真的很難過。
不過冷靜下來後想想,其實軒哥兒變成這個樣子,我要負一半的責任。
這些年因為太忙,疏忽了對他的教導。
又因為愧疚總想彌補他,所以什麼事都順着他。
”
雲擎不認同,說道:“啟浩跟啟佑就不說了,隻說阿睿,我們平日也沒怎麼管過。
可阿睿不僅上進,還聽話。
”幾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教,就軒哥兒懦弱沒主見。
“阿睿性子開朗,不像軒哥兒那般敏感偏執。
”玉熙覺得說下去也沒意義:“算了,不說了。
隻希望跟着龐經綸見識過外面的世界,能讓他有所改變。
”
雲擎說道:“能長進最好,要還這爛泥扶不上牆的樣,那就讓他做一輩子的學問吧!
”就這個樣子讓他入朝為官,十有會被坑。
到時候,還得他們夫妻擦屁股。
要以往,玉熙肯定要跟雲擎辯駁下。
這會,卻沒心情了。
“對了,給他挑媳婦一定要挑個厲害能制得住他的。
”要挑個軟綿綿的,夫妻兩都這般無能,受累得還是他們。
玉熙笑着說道:“這個還用你說。
”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有這麼一個兒子,他都快愁死了。
感覺這些天,白頭發都多了不少。
玉熙這會已經想開了:“與其愁眉苦臉,還不如往好的方面想。
說不準再回來,他就變好了呢!
就算還跟現在一樣,也不過是養他一輩子。
”
雲擎聽了這話,心情好了不少:“你說得對,大不了就養他一輩子了。
”四個兒子,反正啟浩三人都成才了,也不愁後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