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哥兒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越想越煩躁,幹脆穿上外衣走出了屋。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沉沉的夜讓軒哥兒的心不由地慌亂起來。
已經十天了,自那日佑哥兒過來看望他以後,再沒任何人出現。
起風了,又菱将披風給軒哥兒披上:“殿下,您還是回屋吧,要不然會着涼的。
”
軒哥兒攏了攏披風,問道:“你說,爹娘會不會關我一輩子?
”
又菱忙搖頭說道:“不會。
殿下,等皇上跟皇後氣消了,就會讓你出去的。
殿下,到時你好好去跟皇上皇後娘娘認個錯,這事也就徹底過去了。
”
軒哥兒搖頭說道:“就算鐘家有罪,可婉婷是無辜的。
”鐘家獲罪,若是他再毀親,婉婷肯定活不了的。
隻要一想到鐘婉婷會因為他毀親會香消玉損,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要又菱說,這鐘婉婷可真是狐狸精。
不過隻兩面,就将自家殿下迷得沒了心智。
為了她,竟然不惜忤逆皇上皇後。
幸好鐘家出事了,這門親事成不了。
要不然,這女人鐵定會害了殿下一輩子的。
軒哥兒見又菱不吭聲,問道:“為什麼不說話了?
莫非,你也覺得我做錯了?
”
又菱說道:“殿下,世上才貌雙全的女子又不隻鐘婉婷一人。
”何必就對鐘婉婷死心塌地呢!
“可我隻喜歡她。
”初次見到鐘婉婷,他的心撲騰撲騰的都快跳出來了。
所以,他不能退縮。
一旦退縮,這個讓他心動的姑娘就會沒命。
而就算鐘婉婷僥幸活下來,以她的容貌也不會過得好。
不得不說,軒哥兒在這點上,還是很通透的。
又菱想了下說道:“鐘家犯了事,皇上跟皇後是不可能讓你娶一個罪臣之女的。
”若是成親了,罪不及出嫁女。
現在沒成親,這門親事肯定不能成了。
其實若鐘婉婷能如黃思菱那般,定親以後對軒哥兒一心一意,玉熙也不會想着毀親。
甚至,可能因為她對鐘家也網開一面。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軒哥兒握緊了拳頭,說道:“我不會妥協的。
”為了心上人,他必須堅持到底。
第二天用早膳的時候,佑哥兒說道:“爹、娘,三哥已經被關了十多天了,是不是該将他放出來了。
”
雲擎聽到這話就沒了胃口,将手裡的包子放回到碗裡,說道:“放他出來?
放他出來再以死來逼我跟你娘?
”生了這麼一個孽障,他得少活十年。
啟浩的手一頓。
佑哥兒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不由道:“爹,你說三哥為了鐘婉婷以死相逼?
這怎麼可能呢?
”
雲擎的臉沉了下去。
啟浩也很生氣,不過他很理智,問道:“爹、娘,鐘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跟阿軒刺殺一事有牽連?
”
玉熙搖頭說道:“阿軒被刺殺,鐘家是否參與其中不得而知。
不過,幕後主使說鐘家不僅供了他們大筆的銀錢,在江南還給了他們諸多的便利。
”現在,隻等傅明朗的折子了。
佑哥兒問道:“娘,這事三哥知道嗎?
”
見玉熙點頭,佑哥兒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三哥這是魔怔了。
”明知道鐘家是逆臣還執意要娶,可不魔怔了。
啟浩道:“娘,總将阿軒關着也解決不了問題。
”總不能關他一輩子吧!
雲擎冷着臉說道:“這事你們不用管,我跟你娘會處理好的。
”
兄弟兩人聽了這話,沒再吭聲了。
在前往乾清宮的時候,雲擎說道:“若是他執迷不悟,定要娶鐘婉婷,那就讓他一直待在福甯宮。
等成親後,再搬出皇宮。
”
以前雲擎是恨鐵不成鋼,可那天軒哥兒的話卻讓雲擎心灰意冷了。
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這兒子是徹底廢了。
關起來也好,眼不見為淨。
玉熙沉默了下說道:“等江南的折子到了再說吧!
”要真關他在福甯宮,軒哥兒就真廢了。
這一日,傅明朗跟衛潇的折子都送達京城。
隻不過,傅明朗的折子在明,衛潇的折子在暗。
看完折子,雲擎忍不住暴了粗口:“什麼清廉公正,他娘的就是一群欺世盜名之輩。
”從鐘家抄出了金銀珠寶等貴重物件數不勝數,折合銀子得有四五百萬之多。
這還算清廉公正。
可别玷污了清廉公正這四個字。
前有牛敬一,現在又來了一個鐘筠。
雲擎很是懷疑地問道:“玉熙,是不是我眼光有問題?
”
玉熙搖頭說道:“不是你眼光有問題,而是江南富庶,能把持得住的沒幾人。
”
雲擎眼中閃現過一抹幽暗:“你的意思,傅明朗也貪了?
”
“我大哥在江南做總督才幾年,就積攢了一筆不菲的家資。
”看雲擎臉色黑如鍋底,玉熙繼續說道:“若大哥貪污受賄,那積累的可就不是三四十萬,而是幾百萬了。
江南富庶,隻逢年過節的孝敬,數年下來就是一大筆錢。
”若是再做個生意,那錢就如流水一樣,流入口袋裡了。
雲擎仍沉着臉。
玉熙笑了下說道:“傅明朗算很廉潔了,除了逢年過節收點下屬的孝敬,連生辰都不過。
”有些官員為了撈錢,不說父母跟妻兒,就是寵妾的生辰都要大擺筵席。
“就不能都像牧靜思那般。
”牧靜思,真的可以說兩袖清風。
玉熙聽了這話,看向雲擎:“牧大人很廉潔,可一家人隻靠着他的俸祿,日子過得很拮據。
想讓天下的官員都跟他一樣,那是不可能的。
”身處高位,就算他自己願意過清貧的生活,可父母妻兒能願意嗎?
若在官場,除非是有強大的靠山,否則這類人很快就會被排擠出官場。
水至清則無水,這道理在官場也是一樣。
”
雲擎知道玉熙說的沒錯,可心情還是很糟糕。
中午吃飯,軒哥兒看着送上來的稀粥跟一碟豆腐,頓時沒胃口了。
又菱問了送飯的宮女:“為什麼又是豆腐?
”這十多天,每天就一碗粥一個菜。
而這菜,也隻是青菜或者豆腐。
這十多天,送上來的飯菜不見一點葷腥。
她們這些下人,吃得都比殿下好。
送飯的丫鬟往後退了兩步,說道:“這是皇後娘娘吩咐的。
”
軒哥兒擺手讓又菱不要再說了,然後坐下來,食不知味地吃完了粥跟菜。
想以這種方法讓他妥協,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吃完以後,軒哥兒就爬上床睡覺了。
睡夢之中,軒哥兒聞到一陣肉香味。
那味太勾人,将軒哥兒給饞醒了。
睜開眼睛,軒哥兒就看見站在床邊的玉熙,揉了揉眼睛然後才叫了一聲:“娘……”
“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玉熙就轉身坐到圓桌旁邊的紫檀木椅子上。
軒哥兒起身,就看見圓桌上擺了慢慢一桌子的菜。
這些菜,都是他喜歡吃的。
不知道為什麼,軒哥兒心頭浮現出一股不安:“娘……”
玉熙神色淡淡地說道:“今日接了江南的折子,已經确定鐘筠是逆臣。
這些年,他一直都緻力于反明複周。
”投誠是假,忠心周朝是真。
投誠,不過是想獲取高位,然後更方便他們行事。
隻不過鐘筠行事非常謹慎,楊铎明在江南那麼多年,都沒察覺到他的半分不對勁。
軒哥兒其實早有預料,若不是有足夠的證據鐘家在京城的宅子也不會查抄:“娘,我相信婉婷定然不知道此事。
”
玉熙笑了下,那笑容極淡:“這麼說,就算鐘筠是逆臣也阻擋你娶鐘婉婷的決心?
”
“就算鐘筠是逆臣,那也與婉婷無關。
”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沒了之前的底氣。
玉熙看着軒哥兒,問道:“鐘家既是逆臣,那是要誅三族。
就算這樣,你還要娶鐘婉婷嗎?
”
“娘,都說罪不及老弱婦孺。
娘,将罪魁禍首繩之以法就好了。
”連幼童都不放過,這也太殘忍了。
若是雲擎,怕是又要氣得跳起來了。
不過玉熙的耐性比較好:“通番賣國、欺君犯上、密謀造反等都是滔天死罪。
誅三族,還算是比較輕的。
若換成是前朝,那是族九族的罪。
”
軒哥兒聽了這話,更不願意放棄了。
罪不及出嫁女。
隻要我娶了婉婷,她就不在鐘家的人。
可若毀親,那婉婷必死無疑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你就不怕娶了鐘婉婷回家,她趁你睡着殺了你為親人報仇?
”那笑容,并不達眼底
這個問題,軒哥兒還真沒想過。
過了良久,軒哥兒說道:“娘,婉婷不是這樣的人。
娘,我相信她。
”他這是拿自己的命在賭了。
玉熙歎了一口氣,老話說得真好,兒女都是債。
這些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完。
早知道,生完啟浩後就不生了。
這樣,她也不會這般累了。
“将酒端過上來。
”
美蘭端了一隻白玉杯過來,玉杯裡盛放着半杯血紅色的液體。
軒哥兒心頭一顫,問道:“娘,這是什麼?
”憑借直覺,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毒酒。
”不等軒哥兒反應,玉熙繼續說道:“與其等鐘婉婷殺你,還不如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
軒哥兒吓得從椅子上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