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商行皮毛鋪的掌櫃,是個三十開外長相很斯文的男子。
看到兩人的穿着,掌櫃的心裡就有數了:“二位不知道要賣什麼皮子?
”
先是将帶來的六張普通的動物皮子拿出來,請掌櫃的給價。
掌櫃仔細查看過,說道:“這六張皮子,我最多給你們二十六兩銀子。
”
這個價格,比鎮上多了一倍了。
鐵奎見這個掌櫃的給價還是比較公道,壓低聲音道:“我們還有一張白虎虎皮。
”
掌櫃一點都不意外,能做到掌櫃的那眼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他見鐵奎背着背簍不放下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放了好東西:“裡面請。
”這虎皮很好賣但不好弄,所以一直都是有價無市。
進了小房間,鐵虎就将背簍取下将裡面包得嚴嚴實實的虎皮拿了出來。
等虎皮攤開以後,掌櫃暗暗點頭。
虎皮本就難尋,白虎的虎皮更是千裡難尋其一。
而這張虎皮保存得很完整,處理的也非常好,幾乎沒什麼瑕疵了。
鐵奎問道:“掌櫃的,出個價吧!
”
掌櫃的沉吟片刻後說道:“兩百六十兩。
”兩百六十兩對普通人來說,那是一筆巨款。
鐵奎聞言笑了起來:“掌櫃的,你莫非欺負我沒見過世面。
這樣一張完好的白虎虎皮,在京城絕最少也值一千三四百兩銀子。
”他有個同窗的哥哥就有一張虎皮做的衣裳,那虎皮比這張差遠了,都要八百兩銀子。
掌櫃的有些詫異,看了一眼鐵奎笑道:“京城多少錢我不知道,但在盛京肯定沒比我們出價更高的了。
”
鐵奎說的:“這可是我們父子拿命換來的,低于六百兩不賣。
”
掌櫃也不生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從這裡到京城,運費跟人工費以及鋪面費我就不說了。
隻說這一路上匪盜橫起,你敢将虎皮拿去京城賣?
就算拿到京城賣了個高價,你們未必能平安到家。
”
“兩百六十兩肯定不賣,太低了。
我們也是真心想賣,你就給個實價。
”
兩人一番讨價還價,最後掌櫃的說道:“最多三百六十兩,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
小兄弟,要是再多我們就沒什麼賺頭了。
”賺是肯定有的賺了,不過就是賺得會比預期的少了。
鐵奎還是覺得低了,不過他也知道買家對這個都壓價很厲害。
去别家,未必能比這裡多。
想了下,鐵奎問道:“阿爹,他說最多出三百六十兩銀子。
阿爹,你覺得怎麼樣?”
這虎皮要在鎮上最多也就一百三四十兩銀子。
如今能賣到三百六十兩,比鎮上多了差不多的三倍,鐵虎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可以可以。
”
正在此時,外面有人說道:“掌櫃的,貨已經裝好了。
”
聽到這話,鐵奎突然插了一句嘴:“掌櫃的,不知道你們這批貨送哪去?
”
“京城。
”
聞言,鐵奎眼睛瞬間就亮了:“掌櫃的,我們正巧要回家,能不能搭我們一程。
”
“租輛馬車,從這裡到鞍山也不過五天就到了。
我們的商隊走得慢,得要十來天才能到。
”鐵奎說的一口純正的官話,掌櫃的也摸不透他是哪的。
可鐵虎一開口,他就知道這父子兩人是鞍山人了。
鐵奎笑道:“租輛馬車,從這裡到鞍山得要二十兩銀子。
我們全家一年的嚼用,也不過四五兩銀子了。
”
掌櫃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是怕匪盜呢!
”不否認父子兩人是為省錢,但更多的是覺得跟着他們商隊安全。
“掌櫃的,你們做生意的人不是一向奉行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再者我給你們送了這麼好的一張皮子,能賺不老少了。
”
掌櫃覺得鐵奎很有意思,一點都不像個小孩,當下笑着問道:“他們馬上就要出發,你們不要趕得上。
”
“可以。
”
小小年歲不僅聰慧還知進退,眼力也厲害,長大以後肯定是個人物。
所以,掌櫃的也願意賣鐵奎一個好:“這錢,你們準備要銀子還是銀票?
”
鐵奎說道:“給我們三十五兩金子,三十兩銀子,六兩碎銀吧!
”雖然跟着商隊回去,但帶這麼多銀子太打眼了。
掌櫃的很周全,給了三十五個一兩重的金錠子三個十兩重的銀錠子,碎銀子就一個藍色的荷包裝着。
“以後有好的皮子,還希望你們能送來我們這,保證價格公道。
”
鐵奎雙手抱拳道:“一定。
”
随後,掌櫃的就帶着父子兩人與商隊零頭的說了下。
領隊掃了他們一眼,說道:“這路上必須聽從我們的吩咐,若不然我随時将你們趕出去。
”
鐵奎忙道:“這個自然。
”
永生商行名氣很大,每次他們的商隊送貨都有護衛護送。
别說普通的匪盜,就算是名氣頗大的土匪都不敢動它們。
幸運的是商隊路過他們縣城,父子兩人當日就在縣城過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父子兩人就往家趕。
在路上碰到一個賣肉攤子,想着春妮喜歡油渣跟豬油拌飯,鐵奎一口氣将攤子上的闆油包圓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看見家裡上空燃起的炊煙,鐵虎笑着說道:“正好趕上晚飯。
”
門是反鎖了,鐵虎一邊敲着大門一邊叫道:“春香、春妮,快開門。
”
春妮從廚房裡飛奔出來,看到兩人高興不已:“阿爹,阿弟,你們終于回來了。
”她是知道兩人去了盛京,從出發這日起她就一直懸着心。
好在,兩人平安歸來。
父子兩人進了屋,春妮又将大門關好反鎖起來。
二水回家到太婆過來這段時間,她們在家都會鎖了門。
除非是特别熟的人,其他來敲門的姐妹都不給開。
看着父子兩人背簍都放得滿當當的,春妮問道:“買了什麼呀?
”
鐵奎将一大包用油紙包着的東西遞給春妮:“這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
”
打開見是闆油,春妮高興得不行:“我現在就跟大姐将它榨了。
”說完,就抱着這二十來斤的闆油疾步走了出去。
鐵奎不由莞爾。
吃過晚飯,鐵奎遞給姐妹兩人每人一個拇指大的小木盒子:“大姐、二姐,你們看看喜不喜歡。
”
春香的是一對丁香耳環,春妮的是一對葫蘆耳環。
春妮掌家,接觸過銀子。
一看這兩對耳環,春妮就問道:“阿弟,這是銀的嗎?
”
見鐵奎點頭,春妮忍不住埋怨道:“阿弟,你也真是的,浪費這個錢做什麼。
”話是這麼說,眉眼卻笑得彎彎的。
春香也高興得不行:“謝謝阿弟。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首飾。
除了首飾,鐵奎還給姐妹兩人買了一匹水紅色的細布做衣裳。
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也該準備新衣裳了。
将東西都歸置妥當,天已經晚了。
到第二天,父子兩人才去了村長家。
先是跟村長與童氏鄭重道謝,然後送上了一匹紫檀色的細布。
童氏一見這料子,就喜歡上了:“這料子多少錢?
”
“一兩銀子。
”怕兩人不相信,鐵奎說道:“我們跟着商隊回來的。
他們經常給布店帶貨,所以拿的價格就很便宜。
”拿的優惠價格是沒錯,但打完折後這匹布也是二兩銀子。
童氏看村長想說話,笑眯眯地說道:“我給你拿錢去。
”這料子,鎮上壓根買不到。
村長知道童氏是真喜歡這料子,抽了一口旱煙問道:“虎子,你能不能拿出七十兩銀子出來?
”
不等鐵虎開口詢問,村長就解釋道:“隔壁陳老漢家要賣田,十畝的上等田。
不過他們賣得比較貴,十畝田要賣六十五兩銀子。
”加上過戶的費用,差不多就要七十兩銀子。
鐵虎驚喜不已,說道:“九爺爺,你能不能現在帶我去看看這十畝田。
”真是上等的田,哪怕貴了一些也買。
一聽這話,村長就知道鐵虎拿得出這麼大筆的錢來了。
這十畝田是連在一塊的,是上等的好田,且離鐵家村小半可刻鐘的路程。
看完以後,鐵虎就說要買。
陳老漢正等着錢用,聽到鐵虎要買立即跟他去衙門過戶。
交了錢過了戶,這十畝田就成了鐵虎的了。
握着這十畝的田锲,鐵虎眼眶都有些熱。
哪怕他打獵再厲害,可到底是朝不保夕。
有了房子田産,就等于有了保障。
一口氣買了十畝上等的良田,這事一傳出去整個鐵家村頓時就轟動了。
都說鐵虎這次出遠門,肯定是發大财了。
要不然,哪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大一筆錢。
也有人背地裡傳壞話,說父子兩人出去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李大娘聽到傳聞趕緊問了春妮:“你阿爹跟阿弟這次出遠門到底幹什麼去了?
”知道父子兩人去做什麼,也好辟謠。
春妮說道:“我阿爹去年獵到了一隻豹子,我阿弟說去鎮上賣太虧,拿去盛京賣能賣到高價。
這次他們去盛京,就是去賣的這豹皮的。
”
李大娘心頭一跳,忍不住問道:“賣了多少銀子?
”
“加上另外幾張皮子一共賣了一百兩銀子。
”說完,春妮一臉苦悶地說道:“我阿爹跟阿弟花錢太厲害了,不過是賣了點錢又買布料又買首飾花了十好幾兩銀子。
”
李大娘想着自家之前獵的那張豹皮才賣二十六兩銀子,頓時啥心情都沒有了。
随口敷衍了春妮兩句,就回去了。
到家後,跟李老爹說了這事:“早知道我們也去盛京賣了那豹皮了。
”
李老爹呵斥道:“現在外面亂糟糟的,到處都是盜匪,虎子他們是運氣好正好碰到鋪子送貨去京城,他們跟着人家商隊回來。
要不然,誰知道會怎樣?
”
李大娘聽了這話,心頭這才舒服一些。
鐵家買了田以後,再有上門給春香說親的,那條件就比之前好了很多。
對此鐵虎不由感慨到,還是鐵奎看得通透了。
這日用過晚膳,一家四口坐在堂屋。
鐵虎問了春香:“過完年你就十五歲了,也确實是該說人家了。
春香,你跟我說說想嫁個什麼樣的人?
”
春香聽到這話,羞得低下頭。
半響後,才開口道:“我聽阿爹的。
”
不管鐵虎怎麼問,春香都是這麼一句話。
無奈之下,鐵虎隻能讓她回屋去。
鐵奎說道:“阿爹,大姐性子有些綿,得給他找個婆母慈善家庭和睦的人家。
”要不然就春香這性子,定要被欺負的。
父子兩人一番交流以後,鐵虎就找了李大娘說道:“春香性子和軟,我想給他找個婆母慈善一家和睦的人家。
”當然,這未來女婿肯定是要踏實能幹人也本分的。
這個條件不滿足,其他都免談。
李大娘覺得這個想得周全,笑着說道:“好,我明日就将這些話跟陳媒婆說下。
”陳媒婆,是這一帶名聲最好的媒婆。
鐵奎與鐵虎将六百斤糧食運回家以後,春妮特别的高興。
當日,做了一頓油渣餃子。
吃完後,鐵奎誇贊道:“二姐,你廚藝比以前好了很多。
”
春妮得意地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跟大姐學做飯。
”等春香出嫁後,可就輪到她做飯了。
總不能到時候做的飯大家都不吃,那都沒面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鐵奎與鐵虎說道:“阿爹,我想明年開春去尋念書。
”
鐵虎愣了下點頭就答應了:“好。
”也是家裡窮将這孩子給耽擱了,若不然當初一來他家就送去念書,說不定将來還能考中秀才當個秀才老爺呢!
聽到鐵奎說要去鎮上念書,鐵虎不同意了:“鎮上學堂不好,要念書咱就去縣裡。
”
鐵奎搖頭道:“阿爹,我想去念書隻是不想當個睜眼瞎。
”
“隻要你能念,爹賣房賣田都供。
”
鐵奎笑了下說道:“阿爹,我就想認幾個字,沒想過去考取功名。
”他沒想過科舉入仕,如今皇帝昏庸官員腐敗。
科考,已經成了那些官員撈錢的工具。
那些考中的秀才舉人,大部分都是花錢買的。
如今世道亂,參軍入伍才是寒門子弟出人頭地的機會。
當然,伴随的風險也很大。
而他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個小山村,所以隻能走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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