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男子并沒有将女子送去衙門,而是帶了随從離開了大街。
女子癱坐在地上,哭得好不凄慘。
啟軒有些困惑地說道:“娘,你覺得這兩人真是兄妹嗎?
”華服男子看向這女子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瞧着不像是兄妹,倒更像是仇人。
啟佑笑着道:“樣貌有四五分像,應該是親兄妹。
至于為何不認,估計是這女的犯了什麼錯。
”
“哪怕犯了錯,那也是親妹妹,怎麼能丢下不管呢?
”隻看兩人的穿着就知道男子很富貴,而女的過得清貧了。
玉熙說道:“阿軒,親妹妹又如何?
錯也分大小。
小錯自然無妨,道個歉就過去了。
若是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自不願認了。
”
回到住的宅子,玉熙就與兄弟兩人說休息一日,後日啟程去鎬城。
卻不想這日下午,啟佑接到一個叫陳歡的拜帖。
啟佑正好閑得沒事,聽到這個陳歡就是茶王陳康安的長子,就接了帖子。
結果傍晚時見到人,才發現這個陳歡竟然是他們在大街上看到的毒舌華服男子。
陳歡求見啟佑,是想買他們得了的那盆禦衣黃。
啟佑輕笑了一聲,問道:“這麼快就查到禦衣黃在我手裡,看來你消息很靈通嘛。
”不僅消息靈通,還财大氣粗。
陳歡其實猜測到啟佑身份貴重,這樣的人肯定也不差錢。
隻是,他實在是想買這盆禦衣黃:“衛老爺,家母最喜牡丹,特别是喜歡黃色的牡丹。
所以,我想買了這牡丹回去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
這話,啟佑也就信一半了:“你将你妹妹帶回去,我相信你母親會更高興的。
”
陳歡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又平靜下來了:“衛老爺,我妹妹在十一年前就病逝了。
”
啟佑輕笑了下說道:“中午的那一幕,我是從頭看到尾。
你說那不是你妹妹,我可不信。
”
陳歡還以為啟佑打探過他,卻沒想到原來是中午的事被人家看到了。
“禦衣黃我花了一千八百兩銀子買的。
若是你能将你妹妹的事告知我,我可以原價賣給你。
”
啟軒很是佩服他,翻了一倍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說是原價,這事也隻有啟佑能幹得出來了。
反正他是做不來了。
陳歡雙手抱拳:“抱歉,這是我的家事,不方便與人說。
”
啟佑也不是非禦衣黃不可,當下也很豪爽地說道:“既如此,那就五千兩。
我相信,你不缺這點銀子的。
”
陳歡點頭道:“可以。
”
交了錢,陳歡就捧着禦衣黃走了,并沒多做停留。
啟軒笑着道:“阿佑,我累死累活一個月畫一幅畫才一千兩銀子。
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賺了四千多兩銀子。
”對于啟佑賺錢的能力,他是自歎不如的。
啟佑搖搖頭說道:“也是占了身份上的便利。
”千金難買心頭好,若是拍賣會上碰到真心喜歡這花的,說不準不止這個價了。
“阿弟,陳家如此有錢,為何會置親妹于不顧呢!
”隻看那女子的衣着就知道,過得很貧寒了。
陳家豪富,一盆花五千兩銀子眼睛都不眨的。
隻要指甲縫漏點,就足以讓那女子過得很好了。
啟佑笑着道:“這還不簡單,讓人去打探下就知道什麼原因了。
”
啟軒是真的很好奇,到底這女子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以緻親哥都不認。
第二日用早膳的時候,啟佑說道:“昨日看到的那女子叫陳璇,确實是陳家的姑娘,而且還是幺女。
”一般幺兒幺女,都是最受寵的。
這個陳家姑娘,自然也不例外,很得父母的寵愛。
玉熙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你們這麼閑,竟然跑去關注人家的家務事了。
”
啟佑将鍋甩給了啟軒:“難得三哥對一件事如此好奇,我自然滿足他了。
”
啟軒也沒反駁,解釋道:“娘,我就想知道這個陳歡為何不認親妹。
”
玉熙很是無語地看了一眼啟軒,不過卻沒再多言。
“阿佑,既得寵,為何陳璇被趕出家門呢?
”而且,當大哥的都不認他。
啟佑一臉唏噓地說道:“不是被趕出去的,她是跟人私奔跑出來的。
”
啟軒瞬間就呆了:“私奔?
”聘者為妻奔着為妾。
妾是最沒地位的。
好好的富家女竟然私奔,這陳璇腦子有坑呀!
“她喜歡的是一個叫甄葉的人,這人是她二嫂的表弟。
可是陳家人覺得這個甄葉不務實,不顧她的意願給她定了一門親。
在婚前三個月,她借着上香與這個甄葉私奔了。
”
啟軒原本覺得這個女子可憐,結果她完全是咎由自取。
啟佑繼續說道:“陳老爺子上了年歲原本身體就不好,知道這事怒氣攻心沒緩過來,就這麼撒手人寰了。
陳太太也是大病了一場,養了兩年才好些。
不過,這些年也是離不得藥了。
”
陳康安病逝子女需要守孝,婚期也就往後推,然後在守孝期對外說陳璇病逝了。
啟軒說道:“沒想到,陳康王竟然是這麼去的。
”一代茶王,竟然是被親生女兒給氣死的,實在是讓人感歎不已。
頓了下,啟軒道:“她做出這樣的事,怎麼還有臉說要回去呢?
”把爹氣死了,哈讓整個家族蒙羞,怎麼還好意思說回去。
玉熙搖搖頭道:“聽她那話,并不知道陳康安已經去逝了。
”
啟佑說道:“陳康安又不是無名小卒,稍微打聽下就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
這裡離江南有上千裡的路,陳康安在江南是名人。
在這裡,知道他的估計沒幾個。
當然,陳璇也可能心虛不敢打聽陳家的事。
玉熙問道:“然後呢?
”
難得見玉熙對八卦事感興趣,啟佑也就講得很詳細了:“這陳璇跑出來的時候帶了一些金銀細軟,其實若兩人腳踏實地的,靠着這些銀錢也能過得很好。
可這甄葉偏偏要做生意,又沒生意的頭腦。
沒一年,就将銀錢敗了大半。
然後整日借酒澆愁,沒錢了就找陳璇要,不給就打。
等将陳璇的錢榨幹以後,就逼她去酒樓茶館等地方彈曲賣唱。
”
啟軒一向都是憐香惜玉,聽了這話忍不住說道:“她不會回江南去嗎?
”
啟佑覺得自個三哥,還是生活在天上不懂俗塵之事啊:“回江南也得有錢跟路引呀!
”再者,回江南陳家人也不會認她。
玉熙問了一句:“真的隻是彈曲賣唱?
”這陳璇瞧着長得不差,年輕的時候肯定是美人一個了。
這樣的女子在酒樓茶館彈唱,碰到那些色胚子還能逃得過。
啟佑說道:“自然不僅僅彈曲賣唱了。
靠客人的打賞,哪能供得起甄葉這個好酒好賭的爛人。
”
啟軒瞬間說不話來了。
也不知道這陳璇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都成了暗娼竟然還想要回陳家。
她若回家,這事一曝光以後陳家的姑娘别想嫁出去了。
玉熙問道:“兩人有孩子嗎?
”其實像他們這種情況,有孩子的話那是在造孽。
啟佑搖頭道:“沒有。
這個陳璇懷過孩子,隻是用虎狼之藥落了胎,後來就再懷不上了。
”誰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甄葉怎麼可能會要這個孩子。
玉熙對陳璇落到這個下場,并不報以同情。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既當初抛棄家人,如今又有什麼資格求得陳家人的諒解。
啟佑說道:“五年前,陳璇年歲大了酒樓跟茶館不要了,沒錢緊張。
甄葉當時欠了賭坊六十兩銀子,為了還債将陳璇抵押給了賭坊,然後跑了。
那賭坊的人,将她賣給了一個鳏夫。
如今,陳璇靠做針線活給人漿洗衣裳過活。
”這賭坊的人沒将陳璇賣到樓子裡,隻是将她賣給個鳏夫,算是不錯了。
從一個衣來生手飯來張口富家的千金小姐,淪落到給人漿洗衣裳過活,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這陳璇沒瘋,估計就是幻想着回陳家了。
吃完飯,玉熙與啟佑說道:“我記得市面上有不少的話本,寫着佳人看中落魄才子,然後與其私奔最後幸福美滿。
”
啟佑聞言笑得不行:“娘,那些不過是哄哄小姑娘的。
能勾引良家女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喜歡人家姑娘,就光明正大地請媒人提親。
對方不同意可以發憤圖強考取功名,再去求娶。
這些都搞不定,那就隻能放棄了。
偷偷勾引還帶人私奔,這種人品性就有問題。
跟他私奔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有好結果呢!
當然,世事無絕對,也有私奔後過得很幸福的。
不過,那是鳳毛麟角。
玉熙說道:“你是經的事多,才看得透。
可很多的小姑娘被父母保護得太好,沒怎麼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人心險惡。
看多了這類書,可不就被影響了。
”
啟佑想想,也覺得是:“所以說,不能将姑娘養得傻白甜。
在孩子懂事以後,必須讓她知道世道的艱難以及人心的險惡。
”
玉熙回了房,與冰梅說道:“将這事記下來,回到京城後提醒下我。
”她準備将這個事編寫成一本書,然後讓女學的學生閱覽。
這樣,也算是對他們的一個示警。
省得那些潔白如紙的姑娘,上當受騙。
一旦做出這樣的事,一輩子就毀了。
知道玉熙所想,冰梅說道:“太後,我們可以多搜集一些類似的事編寫成書。
這樣,更有警世的作用。
”
玉熙嗯了一聲道:“回到京城再說吧!
”
讓玉熙沒想到的是,第二日他們出城的時候,在城門口又碰到了這個陳歡跟陳璇兄妹兩人。
陳璇跪在陳歡的馬前,說道:“大哥,我就想見爹娘最後一面。
大哥,求你帶我回家吧!
”一邊說,一邊磕頭。
陳歡眼中,流露出殺意。
啟軒之前挺可憐陳璇的,可知道她所做的事就覺得一句老話說得很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見陳歡不說話,啟軒看不過眼,說道:“見什麼爹娘,難道你不知道,陳老爺已經被你給氣死了嗎?
”
啟佑忍不住扶額。
他三哥這麼大把年歲,半點人情世故都不通。
幸好他托生在娘肚子裡,若不然生在普通人家,這性子肯定得遭所有人嫌棄了。
陳歡面色不善地看着啟軒,不過在看到他旁邊的啟佑,他沒敢說狠話:“這位老爺,我不認識她。
我小妹,十一年前就病逝了。
”連顔知府都要讨好的人,他也不敢得罪。
得罪了他們,可就給陳家招禍了。
如今陳家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與人結仇了。
啟軒剛說出那話,也知道自己逾越了。
人家明顯不想讓人知道此事,結果他卻将這塊遮羞布給撕扯了下來。
有這樣一個妹紙,啟佑覺得這陳歡也挺倒黴的:“我哥腦子一根筋,别人說什麼他都信,你别在意他的話。
”
這話,不過粉碎太平。
啟軒能說出那番話,分明是知道了陳璇私奔的事。
壓住心中的暴躁,陳歡搖頭道:“不會。
”在意也沒用,幹不過人家隻能忍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呆愣之中回過神來的陳璇沖到陳歡面前:“不可能,大哥,他是騙我的對不對?
大哥,爹身體那般硬朗,怎麼可能會死。
”
連寵愛自己的父親身體不好都不知道,這女人也是個沒心沒肺的。
啟佑朝着陳歡說道:“給你一句忠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若換成是他,肯定要見陳璇解決掉的。
當然,這個解決不是說要弄死陳璇。
殺人,看那可是犯法的。
不過可以将她關起來或者送到家廟等地方去。
這樣,也不怕有人借此事攻擊陳家。
陳歡面色,有些複雜。
玉熙撩開窗戶,朝着啟佑說道:“磨叽什麼,再不走又得露宿野外了。
”
啟佑也是看在那盆花上,才給了一句忠告:“好的,這就走。
”
陳歡身邊的心腹随從,看着漸漸離去的馬車,壓低聲音說道:“老爺,他們會不會将這事宣揚出去?
”他覺得,有必要去打探下對方的底細。
陳歡搖頭說道:“這些人,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
”至于為何他們會打探到陳家的事,他也不想深究。
心腹看着泣不成聲地陳璇,輕聲道:“老爺,她怎麼處理?
”
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陳璇,再想到啟佑那句話,陳歡面無表情地說道:“将她買下,帶走。
”原本陳歡已經安排人,等他走後就讓人解決掉陳璇。
可有了啟佑的話他改了主意,決定将她送到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讓她在那了此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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