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退位當年,就帶着玉熙回了西北一趟。
那次他們在鎬城停留了十天,就趕往榆城了。
沒想到再次踏入這裡,竟然是三十多年後。
時間,過得真快呀!
看着牌匾上碩大的‘平西王府’四個大字,玉熙感歎一聲說道:“真是物是人非。
”
啟佑扶着她說道:“娘,我們進去看看吧!
”這裡,是他成長的地方,所以感情格外的不一樣。
哪怕離開了幾十年,對這裡依然有一份眷念。
想當年,這裡人進人出熱鬧非凡。
可現在,卻是冷冷清清的。
繞過正廳,啟佑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問道:“這裡原先的那顆大樹哪裡去了?
”
管事的說道:“這棵樹被白蟻給蛀空了,三年前被一陣大風給吹倒了。
”
啟佑有些唏噓。
若是他們一直住在這裡,每年都會有專人檢查這些花草樹木的。
如今平西王府隻留了二十個仆從負責日常的灑掃工作,也無暇顧及這些了。
安頓好玉熙,啟佑就去以前住的院子轉了一圈,屋裡的格局基本沒有變。
不過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卻是沒有了。
晚上用膳的時候,啟佑說道:“娘,這宅子如今破敗了不少。
娘,若是讓這宅子一直空着,遲早是要倒塌的。
”
“你想讓誰來住?
”除非是雲家的人,其他人沒誰有這個膽子敢住進來。
啟佑也沒想那麼多,就随口一說。
平西王府,可是他們住的地方。
隻有藩王能住,其他人哪有資格住。
玉熙對此,沒發表意見。
休息了兩日,啟軒就問了玉熙:“娘,我們什麼時候去榆城。
”現在都六月了,天已經開始變熱了。
要去榆城,得趁早。
若不然入冬之前,趕不回京城了。
玉熙搖搖頭道:“不去榆城了。
這次回來,就在王府多住些時日。
”她對榆城并沒什麼眷念,滿打滿算在榆城也不過呆了三年多。
而那幾年,并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兩兄弟沒異議。
他們這次主要是陪着玉熙散心,去哪玉熙說了算,他們聽從就是。
玉熙說道:“若不是年歲大了,我都還想再上一次華山。
”她跟雲擎兩人去過一次華山,那時候兩人身體都很健朗自己爬了上去。
晚上,還在山上過了一夜。
第二日,看着太陽升起,感覺很美好。
想起雲擎,玉熙神色有些黯然。
不知不覺,老頭子已經離開她大半年了。
看玉熙的神色,啟佑忙轉移了話題:“娘,我們中午吃羊肉泡吧!
在京城吃的羊肉泡,總覺得沒有這裡的好吃。
”
玉熙聞言笑道:“你爹也總說在京城吃的羊肉沒有榆城那邊的好吃。
”哪怕這羊是榆城送去的,他也覺得不好吃。
其實不是肉不好吃,而是吃的時候再沒有當年那種氛圍與心境了。
當然,好東西吃多了,嘴變刁鑽了也是一個原因。
啟軒說道:“說起來,好久沒吃烤全羊了。
娘,要不中午整一盤烤全羊肉來吃。
”記得第一次吃爹烤的羊肉,真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美味的食物了。
可惜如今隻留在記憶之中,再吃不上了。
啟佑不願意了:“要吃烤羊肉,咱去福運酒樓吃呀!
家裡吃的,多沒味。
”福運酒樓在每一個省會都有,甚至一些特别富裕的州都有分店。
也因為如此,福運酒樓每年的盈利數目很驚人。
“去福運酒樓吃吧!
”帶的廚子,菜做得非常好,特别是素菜做得非常好。
但烤全羊這些,他就不怎麼會做了。
啟佑笑眯眯地說道:“娘,你想吃什麼,我讓人先去點。
”去那裡等會倒沒事,反正他們有大把的時間。
可若沒提前預定,有些菜可就沒有了。
玉熙說道:“蓮蓬雞、清炒藕丁,再點一份攪團吧!
”
正說着話,就聽到護衛回禀說陝西布政使曹仁求見。
玉熙是不耐煩見下面的大臣,朝着啟佑道:“你去招呼他吧!
”那些大臣既知道他們來了鎬城,不可能不來拜訪的。
啟佑苦着臉道:“好吧!
”他都退下來,實在不耐煩應付這些官員。
不過這裡除了他,也沒其他合适的人選。
跟布政使寒暄了半天,然後才将人打發走。
等回到後院,就聽到玉熙已經歇下了。
啟佑說道:“三哥,我們出去轉轉吧!
”他是耐不住的人,更何況出來哪能呆在府裡不出去的。
啟軒有些猶豫,說道:“要不等娘醒來,我們陪着她一起出去。
”丢下老娘一人在府裡,他們兄弟兩人跑出去吃喝玩樂,啟軒心裡過意不去。
啟佑笑着道:“娘的性子你還不清楚?
沒見着我們,她也會找事做的。
”
啟軒最後,還是與啟佑出去了。
玉熙醒過來,聽到兩兄弟出去笑了下,然後問了冰梅:“陳璇的事,都記下來了嗎?
”
冰梅點頭道:“都記下來了。
太後,以後将這事編造話本還用她原名嗎?
”
玉熙看了冰梅一眼,說道:“肯定要用化名了,而且背景也得換下,不能讓人看出她的身份。
”用真名真姓,以後傳播開來陳家的姑娘也都别嫁了,都得老死家中了。
冰梅笑了下:“太後英明。
”
傍晚的時候,啟佑給玉熙帶回來兩籠灌湯包:“娘,還熱乎着,趕緊吃。
”這灌湯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玉熙吃了兩個灌湯包就不吃了,其他的賞賜給了身邊的人。
除了吃了兩個灌湯包,玉熙晚上還吃了一碗芡實薏仁粥,一碟清炒黃瓜跟一碟清炒菜心。
六十歲以後,玉熙早上跟晚上都喝粥。
不過早上要豐盛一些,有時候會喝羊奶雞蛋或者雞湯等。
可晚上,卻隻喝粥吃點青菜。
不過,她每日都會吃一頓藥膳。
等玉熙吃完後,啟佑很是贊歎道:“娘,我真的很佩服你。
”幾十年如一日地吃得如此清淡,不是誰都能堅持住。
玉熙說道:“你現在不聽我的話,吃清淡一些,再過兩年各種毛病找上來,到時候追悔莫及。
”
今年八十七歲的玉熙,之所以耳不聾眼不花身體健康,與她這些年堅持清淡的飲食與鍛煉有莫大的關系。
可以這麼說,啟浩的身體都沒她好。
啟佑搖頭道:“還是不要了。
”他甯願少活幾年,也不要天天吃寡淡無味的食物。
不能好吃好喝,活着還有什麼趣味。
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玉熙說道:“明日,我們去草堂寺走走。
”
啟佑吓了一大跳:“娘,你要去草堂寺?
”不怪他大驚小怪,而是玉熙從沒去過寺廟。
玉熙笑了下說道:“不是去燒香拜佛,而是想去看看‘八寶玉石塔。
’”
這塔據說使用的是西域的玉石相拼而成。
玉色燦爛瑩潤,每一塊玉石還都不同。
玉熙在鎬城住了快二十年,隻聞其名卻沒去過煙草寺。
上次跟雲擎來西北,也是來去匆匆。
這次,玉熙想去看看。
第二日天沒亮,母子三人就出發。
在路上,碰到不少去煙草寺的人。
這些人裡有去燒香拜佛的,也有去遊玩的。
到了煙草寺,玉熙下馬車就看見不少年輕的男女。
這些年輕人,都是跟着長輩一起來的。
啟佑說道:“娘,我們先去燒香拜佛,還是先去看寶塔跟卧石呢?
”傳聞煙草寺的井中有一塊大石,每有一蛇卧石上,辄有白霧沖天而上缭繞于帝都鎬城。
所以,這卧室也是寺中一景。
玉熙輕笑道:“就看寶塔。
”一塊石頭,有什麼可看的。
看完玉塔見着離午膳還早,玉熙就去了後山上走動。
這次啟軒跟啟佑沒跟着,而是去寺廟裡轉轉。
玉熙撿幽靜的地方走,結果越走越偏僻,走到後面不知道走到哪了。
正待兩人準備調頭往回走,就聽到一陣嘤嘤的哭聲。
一個晴朗柔和的聲音說道:“九娘,你跟我走吧!
”
女子一邊哭一邊說道:“若是我跟你走了,我爹娘他們可怎麼辦?
利郎,我不能這麼自私。
”
玉熙無奈地搖起了頭。
怪她這次出門沒讓欽天監算下日子,出門不吉。
若不然,也不會總是碰到這種事了。
男子冷聲說道:“他們若是真疼你,也不會将你送給曹仁那個老賊做妾了。
九娘,你若不跟我走難不成真要給曹仁做妾?
”
玉熙咦了下,布政使就叫曹仁。
不知道兩人說的曹仁,是不是就是他。
若是曹仁,這事倒得管一管了。
女子哭着道:“利郎,我……”她實在下定不了決心跟着私奔。
玉熙轉過身,往回走了。
再聽不到兩人的聲音,玉熙朝着餘志說道:“讓人去查一查這兩人的身份。
另外,好好查一查曹仁。
”她身邊的服侍的人,要不走了要不身體不好退下去了。
倒是餘志,身體健康一直跟在她身邊當差。
餘志點下頭道:“好。
”
走到半路,就遇見過來尋她的啟佑跟啟軒。
見兩人一臉後怕的樣子,玉熙笑着道:“怎麼了這是?
我不過在後山走了兩步,還能丢了不成。
”
啟佑說道:“娘,這山中有毒蛇。
剛才,我聽到有幾人在後山玩耍被毒蛇咬了。
”
“有阿志他們在,毒蛇也不怕。
”說完,玉熙問道:“被毒蛇咬了,若不及時解毒會有性命危險的。
”
啟佑說道:“寺廟裡的和尚給他們吸了毒又開了藥,如今已經無大礙了。
”
啟軒加了一句:“原本我還想給他們解毒丸,結果沒用上。
”既出門,不僅帶了太醫,也帶了不少的藥材跟珍貴藥丸。
中午六個齋菜一個湯,分别是羅漢齋、豆腐蒸蛋、翡翠玉卷、糖醋藕排、五寶鮮蔬、素扣肉,還有蘑菇湯。
啟佑吃了兩口,說道:“比靈山寺的齋菜差遠了。
”靈山寺的齋菜,那是出了名的好吃。
啟佑慕名前去吃過,回來後贊不絕口。
他倒是說動了啟軒去吃過兩次,玉熙卻是無動于衷。
玉熙笑着道:“不喜歡吃,就别吃。
等會下山,你自個尋食去。
”
啟佑還真存了這個打算。
晚上的時候,餘志就将打探到的消息與玉熙說道:“太後,白日裡你遇見的那對男女,女的是鹽商魯家庶出的九姑娘。
這九姑娘是魯太太養大的。
男的,是趙記糧鋪的三少爺。
”
見餘志聲音都是沙啞的,玉熙說道:“喝口茶再說,不着急。
”
喝完一杯茶,餘志才道:“魯家人得罪了都轉鹽運使司,他們擔心拿不到鹽引,就想将這九姑娘送給曹仁為妾。
”
“曹仁今年多大歲數了?
”随着年歲的增長,玉熙不怎麼關注朝堂上的事了。
别說地方上的這些封疆大吏,就是京城那些重臣的情況,她都不是很了解。
不過能做到布政使,年歲肯定不輕。
餘志說道:“曹仁今年五十有三了。
這人很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隻任陝西布政使這五年,就納了四房妾室。
而且,還養了一群舞姬。
”納的這幾個妾,都是嬌滴滴的二八年華的妙齡女子。
“還有呢?
”
餘志知道玉熙想知道什麼,說道:“除了好色的毛病,其他倒還好。
在陝西這五年沒有斂财,政績也還不錯。
”
玉熙說道:“讓暗衛仔細查一查。
”沒貪污受賄就好,若有定不饒。
過了兩日,母子三人去了曲江遊覽了一番。
結果到半途下了一場雨,玉熙在船上吹了冷風,當晚就有些不舒服了。
冰梅見她不舒服,趕緊叫了張禦醫來。
一叫太醫,自然也驚動了啟佑跟啟軒了。
張禦醫診完脈說道:“有些受涼,我先開兩貼藥。
”玉熙的身體一向健朗,吃兩幅藥應該就能好。
不過以防萬一,沒敢将話說得太透。
啟佑知道緣由有些懊惱,早知道就該勸她娘别坐船了。
玉熙靠在床頭,笑着道:“遊個船都受涼,真是老了,沒用了。
”
啟佑哄着玉熙,說道:“娘,你一點都不老。
我們跟你出去,别人都認為咱們是姐弟呢!
”
玉熙好笑道:“跟你是姐弟就不老了?
啟佑,你也是個糟老頭了。
”
啟佑可不認同玉熙這話:“我可不是糟老頭,我是有氣質有魅力風雅幽默的老者。
”
啟軒覺得啟佑,越來越沒下限了。
吃了三天藥,玉熙這病就好了。
不過玉熙也沒敢再出去,而是留在府裡繼續靜養。
啟佑問道:“娘,等天氣涼快了我們就回京城吧?
”
玉熙搖搖頭道:“不回京城,我們轉道去江南。
”
啟軒說道:“娘,這樣的話我們怕趕不回京城過年了。
”
三年她與雲擎在江南呆了三個月,江南的風景真是美如畫。
每次回想起來,都想再去一趟:“今年就在江南過年,不回京了。
”這次若不去江南,就再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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