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軒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昏暗暗的土胚房裡。
這房子不僅光線不行,牆壁還泛着黃色。
後知後覺,啟軒才意識到自己一人在屋内,啟軒大聲叫道“古九、黃志堅,古九、黃志堅。
”
叫了好幾下,沒人應。
啟軒心頭湧現出前所未有的慌亂:“巧娘、巧娘……”
巧娘是窦姨娘的名字。
她的父母希望她成為一個心靈手巧的姑娘,所以就給她取了這麼個名字。
見還沒人應,啟軒爬起來沖出屋子。
然後外面,也沒半個人影。
這是都走了,将他一人丢在這裡了。
就在啟軒覺得絕望與無助的時候,窦姨娘挑着一擔水回來了。
啟軒趕緊走過去問道:“巧娘,怎麼隻你一人?
古九跟黃志堅呢?
”
窦姨娘将水提進了小矮棚裡。
這裡面的東西簡陋得不行,除了兩個木桶跟鍋與鐵罐跟一些木碗筷子,就隻有個用兩塊石頭壘起來的竈台。
啟軒瞪大眼睛:“走了,就這麼走了?
”半句話沒交代,就走了。
“不走難道還留在這裡陪你?
”說完,窦姨娘指着望不到邊際的高山叢林:“但凡有辦法都出去,不會留在這裡。
”
古九給啟軒找的這房子,其實就是兩間毛坯房外加兩個小矮棚。
兩間屋子一間睡一間放東西。
兩個小矮棚一個廚房,一個如廁。
啟軒看着巨大的岩石,低聲說道:“這麼偏僻的地方,去趟鎮上都不容易了。
”往返鎮上,得要一天時間了。
窦姨娘卻是不願跟啟軒廢話,說道:“你快去劈柴,我得做飯。
”早上就喝了雞湯,雞肉還有大半。
窦姨娘秉承不浪費的原則,将雞給打包帶上了。
剛才走了那麼久的路,此時啟軒也餓得肚子咕咕叫:“中午吃什麼?
”
聽到這話,窦姨娘的臉都垮下來:“我剛才去看了,屋子裡就隻有四袋的洋芋跟四袋的番薯,其他什麼都沒有。
”這些洋芋跟番薯,還有一部分要拿來做種的。
軒王住着錦衣玉食的,如今卻被要淪落到飯都沒吃的地方。
說起來,窦姨娘也覺得玉熙太狠。
啟軒的臉瞬間就綠:“就隻有洋芋跟番薯?
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
窦姨娘搖頭。
啟軒悲從心來,自言自語:“娘,你這是想要活活餓死我嗎?
。
”
窦姨娘其實心裡也有些惶恐,但是她卻見不得啟軒這模樣,當即又罵道:“你是沒手還是沒腳啊?
這大山到處都是吃的,隻要你願意勞作何愁沒吃的?
”現在是春天,有的是野菜跟野物。
隻要願意想辦法去弄吃的,決計餓不死。
“說得容易,你知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
萬一吃了中毒怎麼辦?
”他這些年雲遊在外,聽過有些人不小心吃了不知名野果或者蘑菇等東西中毒身亡。
窦姨娘沒好氣地說道:“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不懂的難道不知道問?
”
看着前面的一片草地,啟軒道:“這深山老林的連戶人家都沒有,問誰去?
”
指了遠處的一座大石,窦姨娘說道:“拐過那塊石頭,就是阿加村。
我紋了古九,他說這村莊一共有三十八戶人家兩一百六十個五個村民。
”
聽到還有人,且有兩百多人,啟軒心頭微松。
有人住就好,就怕真隻他們兩人住。
這樣野獸襲擊他們,也沒人來幫忙了。
啟軒看着望不到邊際的高山叢林,不由說道:“住在這裡,買柴米油鹽這些東西都不方便。
”
窦姨娘看白癡一樣看啟軒。
“你幹嘛?
”他最讨厭窦姨娘用這種眼神看他。
明明他很優秀,可窦姨娘看他的眼神,就仿若在看一坨那啥。
讓他,分外憋屈。
窦姨娘譏笑道:“這大山到處都是柴,還需要買?
另外,像這種地方除了買鹽,村民是不會花錢去醬醋茶這些不實用的東西。
”填飽肚子就很不錯了,其他别想了。
啟軒默然。
他以前也看過有些百姓過得好很苦,他還給過其中一些人銀子。
隻是,自己沒有切身體會過。
“磨磨唧唧的,還快去劈柴。
你不餓,我還要吃飯呢!
”她都快要餓死了。
啟軒找着了彎刀跟斧頭。
後來啟軒才知道,阿加村隻有裡長才有彎刀跟斧頭這類鐵器的。
從沒下過重活的啟軒,劈柴的速度連黃志堅的五分之一都比不上。
雖然砍的柴大小不一,不過好歹是沒怠工不做。
所以窦姨娘也沒再罵了,而是趕緊生火煮洋芋。
掃了一眼站在矮棚外面的啟軒,窦姨娘說道:“你來燒火,我來洗下這些東西。
”鐵罐跟碗筷看起來都是新的,不過還是洗下比較放心。
防備啟軒将廚房燒起來,窦姨娘一邊洗碗一邊說道:“你一次添把柴火進去,要塞太多這火會滅了。
”
叮囑了兩句,窦姨娘看他燒火似模似樣也就放開,提了水進屋搞衛生了。
進去一會窦姨娘又出來,見火還是旺旺的,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啟軒:“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會燒火?
”想她弟弟,第一次燒火差點将廚房燒着了。
“我以前還做過飯呢!
”隻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窦姨娘嗤笑一聲,不過卻沒嘲笑他。
啟軒雖覺得丢人,但窦姨娘的态度還是惹惱了他:“我真做過飯。
”龐經綸若在,肯定會說啟軒做的飯菜豬都不吃。
窦姨娘雖然瞧不上啟軒做的事,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樣子。
再者剛才燒火的模樣,也不像頭次做。
窦姨娘問道:“你不是說什麼君子遠庖廚?
怎麼會做飯?
”
啟軒哪會将當初潦倒窮困的過往,告訴窦姨娘。
要讓這個潑婦知道,肯定又要借此譏笑他。
窦姨娘也沒時間跟他磨叽,轉身又回了屋搞衛生。
其實他們屋除了帶來的三個大包裹也就一張床,屋子連張椅子都沒有。
簡陋的讓人看了,都難以置信。
窦姨娘将床擦洗幹淨,然後将髒水全都倒掉:“雲啟軒,你去給我挑擔水來。
”
啟軒不去:“我不知道哪裡有水。
”
窦姨娘将水桶放在啟軒面前,說道:“村口有一口泉水,很多人都在那挑水。
你過去,就能看見。
”
“你去吧?
”
窦姨娘累得腰酸背痛,見啟軒還推三阻四火又上來了:“挑水這種重活竟然推給我一個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
”
啟軒自尊心還是很強,哪怕再不願也還是挑起水桶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窦姨娘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純粹就是犯賤。
”好聲好氣說話不聽,非要罵了才願意動。
啟軒拐過那塊大石,就看見一個包着頭巾的婦人直接将桶放到泉水裡,然後灌了滿滿的一桶水提了上來。
這婦人旁邊,還站着好幾個人。
這些人裡有嫁人的,也有未婚的姑娘。
這些年,啟軒也到過很多地方。
當然,像這種深山老林他沒去過。
但很多名勝古迹,都有留下他的足迹。
饒是見過大世面的啟軒,也還是被這其中幾個人看得差點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舀滿兩桶水,啟軒忙挑起水桶走。
這路崎岖不平,啟軒又走得太急沒看清楚腳下,結果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
不僅手掌跟膝蓋擦傷了,木桶裡的水還灑落一地。
一直看着他的幾個女子見他這模樣咯咯地笑,然後挑水走了。
雖然啟軒白白淨淨長得好看,可大山裡生存不容易。
連挑水都摔倒的男人,是沒人瞧得起的。
啟軒雖然在玉熙面前很慫,但在自己女人面前還是很要臉面。
頂着一身的水,他又挑起空着的木桶轉回去了。
看着濕漉漉跟落湯雞似的啟軒,窦姨娘問道:“你怎麼了?
掉進泉水裡了?
”
“有沒有傷藥?
”剛才逞強,如今手掌跟膝蓋疼得厲害。
看着手掌心通紅,膝蓋也淤青了一大塊,窦姨娘不僅沒心疼反而罵道:“你說你丢不丢人,挑擔水也能摔倒?
你這樣以後我們真要餓死。
”
就這模樣指望他去打獵物養活兩人,窦姨娘覺得很懸。
不過到這一步,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啟軒忍着疼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餓着的。
”連女人都養活不了,他真枉活了這三十多年。
事實證明,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窦姨娘原本還想譏諷啟軒,不過話到嘴邊給咽回去,然後改口道:“我信你一回。
”希望古九說的都是真的,雲啟軒真會武功。
說完,窦姨娘說道:“你快去将衣裳換了,我們吃飯。
”
所謂的午飯,就是一木碗的洋芋,外加雞湯。
實在是沒菜,窦姨娘将這雞又煮了一回。
雖然味道寡淡,但總比幹吃洋芋的好了。
吃完飯,啟軒說道:“我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
”以後這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必須了解下這裡的環境。
窦姨娘道:“這個晚些再去不遲。
我們先看看周邊有什麼地能種糧食。
”如今正是開春耕種的季節,早些種了洋芋跟番薯下去,也能早些豐收。
當然,先看好地再去尋村長請教怎麼種這些東西。
窦家是靠打漁為生,所以窦姨娘也沒種過地。
不過,菜是種過的。
兩人圍着房子轉,就想看看周邊的地适不适合種洋芋或者土豆。
他們兩人的房子後面是個陡坡,兩人爬上陡坡就發現他們正處在深不見底的懸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