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找着啟軒，希望他能教村裡所有的孩子讀書識字。

　　啟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村長，我沒時間教他們。
”因為他是外來者，阿加村的村民排斥他這個很正常。
可明裡暗裡的欺負甚至算計，讓他将這些人也全都排斥在外。

　　村長說道：“你家裡的活，我可以讓村民給你做，你隻需一心教導他們念書就好。
”

　　啟軒搖頭說道：“不需要，我家裡的活計我們自己能做。
”

　　村長铩羽而歸。

　　尼古看到他爹神色有些難看，問道：“阿爹，怎麼了？
”

　　村長看着尼古，說道：“你知道阿亞的小叔子去縣城念書一年要花多少銀子嗎？
”阿亞是蘇奇的女兒，因為長得漂亮被鎮長的大兒子相中然後娶回了家。
也是因為這層關系，蘇奇才能帶着家小遷去了鎮上。

　　“多少？
”

　　村長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來：“單給先生的錢，一年就得二十兩。
”

　　尼古眼睛瞪得老大：“這麼多？
”他們全家一年忙到頭，年成好也能攢個十兩八兩的。
年成不好，還得動用積蓄。

　　越是貧窮的地方，念書越貴。
普通百姓，根本就念不起書。
當然，尼古跟依佳最開始不同意艾華念書是覺得念書沒什麼用，倒不知道念書需要花這麼多錢

　　“加上筆墨這些，一年至少得三十兩銀子。
”這麼大的開支，别說普通百姓，就是小富之家都承受不起。
畢竟念書不是一兩年的事，而是十年八年甚至更長。

　　尼古忍不住摸了下後腦勺，憨憨地說道：“爹，那艾華跟着韓兄弟念書，我們豈不是占大便宜了。
”

　　村長嗯了下道：“我本來想讓他教下村裡的人，可他拒絕了。
尼古，你跟他關系好，你去跟他說說。
”

　　已經占了大便宜，還想讓他教整個村裡的人，這不是得寸進尺。
尼古不敢将心裡的話說出口，隻是搖頭道：“爹，我讓他教下艾達他都不願。
爹，我就不去讨這個嫌了。
”艾達，就是他侄子。

　　想起之前的事，村長歎了一口氣道：“這事不要主動跟誰說起。
”

　　艾華見祖父母跟爹娘都不給他撐腰，自此以後上課就老實了。

　　十一月下旬，阿加村下起了大雪。
此後啟軒除了練功以外，心思都放在字畫上了。
作畫時太投入，将艾華都抛一旁沒管了。

　　古九都看不過眼了，朝着艾華說道：“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

　　山上風大，出門這寒風刮在臉上真的仿若被刀子割了似的疼。
窦姨娘無事都不敢外出，就算要出去也将臉包起來。

　　屋子燒了炭火，可還是很冷。
啟軒想了許久落筆，結果準備作畫的時候手不聽使喚了。
沒辦法，太冷手被凍麻了。

　　啟軒将筆放下，坐下來烤火：“要是有地龍就好了。
”家裡的書房，大冬天的也暖和得跟春天似的。

　　古九靠在搖搖椅上翹着腿，跟個老壽翁似的：“隻有特别富貴的人家才會燒地龍。
”普通的富戶都燒不起地龍，太費錢了。

　　啟軒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在這裡住了快一年了，别說地龍就是木炭很多人都舍不得燒。
無事都在床上躺着，這樣不僅可以省了炭火，還能省糧食。

　　阿加村除了農忙，其他時間都是一日吃兩頓的。

　　手暖和了，啟軒又繼續作畫。

　　古九看着他聚精會神的樣子，暗暗點了頭。
畫作得如何暫且不論，這态度就讓他很滿意。
做事，就該全心全意地投入。

　　艾華将寫完了二十張大字遞給古九，說道：“九爺爺，你看可以嗎？
”

　　剛寫寫字，想要多好看是别想了。
所以啟軒就要求艾華的字，必須寫得工整端正。
沒達要求，就得重寫。

　　古九看完後點頭，表示他可以回去了。

　　艾華這次卻沒走，而是站在古九面前說道：“九爺爺，我想學先生的那套槍法。
九爺爺，你能教我嗎？
”

　　古九笑道：“是你自己想學，還是你爹讓你來學的？
”

　　“九爺爺，是我自己想學的。
”他看了啟軒練的槍法，威風極了。
比他爹打得那套拳，強多了去。

　　古九仍然笑眯眯的：“教你可以，不過一旦開始學就不能半途而廢，若不然我會打斷你的腿。
”

　　艾華是真心想學，當下站得筆直：“九爺爺，我一定會學好，絕不會半途而廢的。
”

　　古九點了下頭。

　　艾華想着自己可以學武功了，高興得不行。
他還在幻想着等武藝學成，就可以打遍全村無敵手了。
結果，古九就讓他站樁，根本沒教他武功。

　　頭天蹲了一刻鐘馬步，腿都不是自己的，走路都在打顫。

　　古九說道：“休息下，進屋去。
”他才沒那麼熱心帶個徒弟，就是無聊才同意教艾華的。
要堅持不下去，也不費這功夫。
不過若是堅持下去，他也會用心教。

　　小孩子，哪受得了這樣的苦。
第二日艾華賴在家裡死活不過來，不過被依佳擰着耳朵拖着過來。

　　啟軒看着艾華哭得凄慘的模樣，笑了起來。
想當年他這麼大的時候，也不想習武，結果卻被他爹娘逼着學。
不過也幸虧小時候習武打熬了身子骨，所以他們兄弟四人身體都很好，自小就不怎麼生病。

　　這日艾華寫完大字，又要去站樁了。
啟軒笑道：“隻要你好好念書習武，明年開春我帶你去縣城玩。
”要是一味地用武力鎮壓，遲早會讓孩子喪失學習興趣。
适當的激勵，更能挑動起他學習的熱情。

　　每次尼古去鎮上回來，都會給他們兄妹三人帶好吃的回來。
所以，艾華對縣城沒興趣，他更想去鎮上。

　　知道他所想，啟軒哭笑不得：“縣城好吃的更多。
”這孩子，以後得時常帶他出去看看，多見見外面的世界。

　　艾華有些不相信：“真的？
”

　　長這麼大，艾華就沒出過大山。
在他心中，這世上再沒有比鎮上更美好的地方了。

　　啟軒摸了下他的頭道：“到時候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

　　艾華很高興，不過轉而就面露沮喪：“大山太危險，爺爺跟阿爹不會讓我出山的。
”

　　“這個無妨，到時候讓你阿爹跟我們一起出去。
”人嘛，就該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他以後靠畫畫賺錢養家糊口，就不再去山上打獵了。
打獵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可不願去冒險了。

　　艾華回家跟尼古說了這事：“爹，先生說明年開春帶我去縣城。
爹，我能去嗎？
”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希翼地看着尼古。

　　尼古點頭道：“可以。
不過你得好好念書習武，要不然就不帶你去了。
”

　　艾華當即高興得，當下翻起了跟頭。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中原地帶流行一句老話，說是有錢沒錢過個好年，不過阿加村這裡過年卻是在六月。

　　每個地方的習俗不一樣，這個啟軒早就知道了。

　　這一日，窦姨娘做了滿滿的一桌子的好菜，還包了一盆餃子。
吃不完，就留着大年初一吃，這叫年年有餘。

　　吃着餃子的時候，窦姨娘突然想起了兒子毅康。
過完年兒子就四歲了，也不知道該記不記得她這個親娘。

　　大年三十原本是團圓年，可她現在連兒子高矮胖瘦都不知道了。
想到這裡，窦姨娘不禁紅了眼眶。

　　啟軒夾了一塊魚肉到窦姨娘碗裡，說道：“别難過了，明年過年你肯定能看到毅康的。
”

　　窦姨娘聽到這話看着啟軒，然後轉過頭看向古九：“我們明年可以回去了嗎？
”啟軒說的不算，得古九說了才算。

　　古九說道：“你若想回去，過年完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至于啟軒，那得太後同意才能回去。

　　窦姨娘猶豫了下問道：“那我看過毅康以後，還能再回來嗎？
”

　　古九搖頭：“走了，就不能再回來了。
”

　　窦姨娘忍着不舍，說道：“那我不回去了。
”這裡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她卻覺得這才是正常人過的日子。
不像在王府，勾心鬥角的，累人。

　　啟軒聽到這話看着窦姨娘，不過到嘴邊的話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晚上的時候，啟軒望向京城的方向說道：“爹、娘，希望孩兒明年能陪在你們身邊，跟你們一起過除夕。
”

　　古九站在旁邊，沒有說話。
按照太後的說法，至少要讓軒王在這裡呆三年。
所以軒王這個願望，肯定是要落空的。

　　雲擎也很想啟軒了，晚上躺床上與玉熙說道：“玉熙，啟軒已經改好了，明年讓他回來與我們一起過年吧！
”

　　玉熙搖頭說道：“不行，萬一回來後又變回原樣怎麼辦？
”

　　“那你準備讓他什麼時候回來？
”說完，雲擎說道：“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你要不早點讓他回來，怕我臨死之前都看不到他一眼了。
”桐城與京城一個來回，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半個月也能到。
可是蜀地路難走，得了消息趕回來怎麼樣也得一個半月。
真病倒了，哪能挨那麼長時間。

　　年歲大了，最聽不得就是死啊活的。
玉熙黑着臉說道：“放心，禍害遺千年，我都好好的你肯定死不了。
”

　　雲擎見玉熙生氣，拉着她的手說道：“玉熙，我想阿軒了。
”在身邊，看他荒唐怒其不争不願見。
離開這麼久，又想念的慌。

　　玉熙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想他。
可是必須等他的畫藝有所成才能回來，若不然再跟上次一樣，他這輩子真就廢了。
”

　　雲擎沉默了下道：“聽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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