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也沒給兄弟兩人太多談話的機會。
很快就直接開口道:“郝多奎,缸裡的人是誰?
”
郝和懷的問題,讓郝多奎根本說不出話來,更沒法回答。
但是李長博的聲音,反倒是給了郝多奎某種解脫。
之前一直不肯招認的郝多奎,這會兒就開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回答:“是我婆娘,齊三娘。
”
“是你将她裝入酒缸之中?
并且密封?
”李長博也是公事公辦,一個問題得到回答,就直接問下一個問題,半點情緒也沒有。
郝多奎點點頭:“是我。
”
李長博揚眉:“你是如何殺害她的?
”
這個問題,仿佛是因為年代久遠,郝多奎有點兒記不清,所以他沉默了一會,仔細的想了一想。
也沒人催他。
他自己想起來了,就開始回答:“我用手掐死的。
她跟我吵架,威脅我說,要把我殺人的事情說出去。
我就很慌很害怕,索性就把她掐死了。
”
“把她掐死了之後,我不知該怎麼說。
也怕官府找上我。
我就想,把人藏起來,然後說出去串親戚了。
”
“埋在地裡我怕被人看出來。
可是放在屋裡肯定會臭掉。
所以我就看到了那個酒壇子——之前大車店關門不幹了,這個酒還剩下大半缸。
我就留着自己喝。
”
“那個酒壇子絕對能裝得下一個人。
把口子上密封了,味道也不會出來。
”
“我就把人裝進去了。
”說起這個事情,郝多奎甚至露出了一點懊惱和後悔的樣子來:“可是我封進去了,忽然才想起來,這樣就沒辦法挪動了。
鋪面也不能租出去。
不然很容易被人發現—”
衆人:……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錢呢?
“房子我也不敢賣,鋪子我也不敢租。
天天看着,我都快瘋了!
”為了印證這個話,郝多奎還伸出手來,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那樣子,看上去是真煩惱。
李長博聲音淡淡,卻是一下中的:“即便是這樣,你不也沒想過要去自首麼?
”
衆人默默的、齊刷刷的用力點頭:可不是麼?
所以後悔,不是後悔殺人,是後悔把人藏進了大缸子裡。
李長博繼續問下去:“不過照着你這麼說,你妻子知道你殺人?
她失蹤後,她娘家人就沒找你要人?
”
郝多奎耷拉着腦袋,繼續坦白從寬:“她娘家在河西道,離這裡遠得很。
所以沒人找上門來要人。
鄰居也都以為她跟人跑了。
以為她是嫌棄我們家裡出了個殺人犯。
”
“畢竟,自從出了那個事情之後,誰也和我們都走得不近。
我們也不和别人來往。
”
“她知道我殺人的事情。
因為當時我回去,衣服上還有血,而且被她撞見了。
她跟我說的二弟去找我了。
”
“而且後來也是她出的主意,将二弟推出去當替罪羊。
”
“這樣錢也是我們的,命案也了了。
就徹底和我們沒關系了——”
說到這裡,郝多奎是真有點兒後悔的打了一下自己腦袋:“我當時鬼迷心竅,怎麼就聽進去了呢!
”
不僅聽進去了,還真的那麼做了。
“也許你們想的,不是是有替罪羊了,命案能夠了結。
錢也是你們的。
你們還想着,這個弟弟,就不用給他分家産,不用給他娶媳婦了。
”李長博似笑非笑:“你們兩口子,就徹底的逍遙了。
”
郝多奎啞口無言,竟是連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好在這個事情李長博也沒糾結太多,隻是淡淡的繼續往下問:“那你是怎麼殺了那問路的女人的?
”
彎彎繞繞了這半天,終于問到了最關鍵的案子上了。
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過路的女人,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
郝多奎低下頭去,半晌才說了一句:“我提着錘子,在她出去後沒多久就追上了人。
我趁着她沒發現我,直接上去一錘子就打在她頭上——”
這會兒,郝多奎開始賭咒發誓:“我發誓,我真的沒想過殺人!
我就沒想過要她的命!
我隻是想要點錢!
”
“當時她也的确沒死。
”郝多奎聲音抖了抖:“我将值錢的東西都搶了過來,然後怕她身上還有貼身藏着的東西,所以就把她衣裳扒開了——她、她、……”
說到這裡,郝多奎有點兒說不下去了。
于是李長博就開始替他說下去:“所以,你就動了邪念。
畢竟這麼漂亮的女人不多見。
而且下大雨沒人出門,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當時你并未得逞。
因為你聽見郝和懷的動靜了。
”李長博盯住了郝多奎:“你吓得躲起來。
然後親眼看着你弟弟過去,又被看見,倉皇的跑了。
”
“所以你才會說,你弟弟這個人,總是對别人起好心。
可卻給自己帶來麻煩。
”
微微呼出一口氣,李長博繼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所以,後來在你覺得官府找上門來,問起問路的事情時,你覺得你要瞞不住了,你要暴露了。
那個時候,你就動了邪念。
”
“你妻子當時其實并不知道那事情。
否則她不會追問你要錢,更不會威脅你去官府告發你——因為誣告他人,也是重罪。
按照你的說法,她也誣告了郝和懷。
”
李長博就這麼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問郝多奎:“是也不是?
”
隻是他雖然面上好似笑着,可目光卻是灼灼的,以至于仿佛要将人靈魂都燙出一個洞來。
郝多奎渾身劇烈顫抖,嘴巴開開合合,一臉驚懼的看着李長博,然而卻說不出一個辯駁的字眼。
衆人也是有點兒震驚: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
緊接着,衆人又有點毛骨悚然:當年事情過去這麼久,連個證據都沒有,可李縣令卻憑着對方的隻言片語,一下子推斷出這麼多事情!
而且還直接道破了真相!
連這種人心裡私隐東西都是一點不漏!
這是何等的可怕?
一時之間,衆人看向李長博的眼神,既是欽佩,又是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懼怕——總結的自己心裡那一點小心思,也都會被看破呢?
!
現場唯一一個驕傲又得意的人,就隻剩下了付拾一:不愧是李縣令,不愧是大唐最帥的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