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到沖擊的,自然是郝和懷。
郝和懷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而且臉上的表情因為根本不知該怎麼擺,徹底變成了茫然。
如果剛才郝多奎說的那一番話,讓郝和懷的心情變得天翻地覆。
那現在李長博的這一番話,就徹底讓郝和懷的心都崩裂了。
剛才已經夠讓人傷心了。
現在……心死了。
不管是誰,都忍不住的同情看向郝和懷。
就連徐坤也是不例外,他甚至還感歎了一句:“你這也太倒黴了。
典型的好人沒好報啊。
”
衆人:……所以您才不想做個好人的嗎?
郝和懷已是徹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一點也聽不進去别人的話。
郝多奎則是一臉死灰。
李長博問郝多奎:“你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
被點名的郝多奎擡起頭來,看一眼李長博,臉上劇烈抽動一下,卻最終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想說的。
“既是如此,那就簽字畫押罷。
”李長博淡淡道。
說完卻看一眼郝和懷,“郝和懷,你因他人誣告而被定罪,又流放多年。
你想他怎麼補償你?
”
郝和懷本來還是沒聽見,不過旁邊的王二祥悄悄的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将李長博問題複述了一遍。
這個問題,将郝和懷給問愣住了:“我想怎麼樣?
”
李長博颔首:“是,畢竟你們是親兄弟,而且這個事情,損失最多的就是你,所以問問你也是應當。
”
“我流放了五年。
”郝和懷肩膀劇烈顫動,聲音也是如此,可眼眶雖紅,卻是半點的淚水也擠不出來:“五年,我每一日都在想家。
想長安城。
”
“這樣的滋味,不好受。
”郝和懷用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淚水一滴滴的落下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到底是誰。
我想過給自己報仇。
可是我……不敢。
”
付拾一輕歎一聲:要不然怎麼說,善良的人容易得精神疾病呢?
因為他們不忍心對别人下狠手,自然也就無法發洩很多情緒壓力,最後就全跟自己較勁。
人一跟自己較勁太多了,就會容易抑郁症之類的。
再嚴重點,那就是嚴重的精神疾病。
“無妨,現在查清楚到底誰是兇手。
加上誣告的事情,情節太過惡劣,你想怎麼樣報仇都行。
不用你動手。
”李長博也是幹脆利落,直接就允諾了這個事情。
可是郝和懷還是搖頭:“他是我阿兄。
我還是……下不了手。
所以就算了吧。
”
說完“算了吧”三個字,郝和懷竟是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那一瞬間,神色也是清明起來——仿佛她是放下了一個什麼巨大的包袱。
李長博微笑看他:“那就讓他将所有家财抵給你。
”
付拾一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縣令要說什麼怕那宅子以後沒人敢住。
怕是他早就想到了一層吧?
李縣令可真是個溫柔周到的人啊。
沒等付拾一感慨完,李長博又說了一句:“我已叫人去尋過那位問路女死者的家人,才知曉他們都已是相繼去世。
所以那位女死者的東西,也一并算作獎賞,感謝你當初一念之善。
”
這就純屬可憐郝和懷了。
徐坤捋了一把胡子,提醒道:“這恐怕不太合規矩吧?
按理說,這種無主的錢财,該歸了縣衙才是。
怎麼能擅自分給百姓?
”
李長博神色不變,顯然是不打算改變主意:“不是擅自。
而是獎賞。
不僅當年那位女死者冤枉了郝和懷,就是縣衙也冤枉了郝和懷。
這些都是應該補償的。
再加上,若行善不被獎,那如何讓人相信,好人有好報?
”
這話讓徐坤當場就噎了一下。
徐坤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長博:原來是在這裡等我呢?
!
小心眼兒!
不過,這話的确是讓他有點被噎住了,所以最終還是說不出反對的意見來。
謝雙繁将口供記錄寫好,一面讓郝多奎來按手印,一面又對徐坤說了句:“其實也挺好的,畢竟這個錢就算在衙門裡,也是存着,指不定将來什麼時候誰就花了。
也不會分給我們。
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能讓百姓一心向善。
一舉多得啊。
”
付拾一忍不住揚眉:謝師爺這麼有覺悟,怕不是因為案件太多,所以加班加得快吐了才想明白的?
不過,少幾個命案,整個衙門都要輕松一些,也是真的。
徐坤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郝多奎按了手印之後,就要被帶下去。
在被帶下去之前,郝多奎忽然叫了一聲郝和懷:“二弟。
”
郝和懷看向郝多奎。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都已不是五年前的樣子,各自滿面風霜,不再開懷。
郝多奎低下頭去,嗫嚅說了句:“阿兄對不住你。
”
郝和懷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原諒的話來。
“你恨我也是理所當然。
阿兄還藏了一些錢,裝在壇子裡,埋在了地下。
今天匆忙,沒來得及挖出來。
那個錢,是幹淨錢。
是我自己掙來的。
我死了,你好歹給我買口棺材買塊地——”郝多奎面上露出了幾分哀求來:“哪怕逢年過節你不來燒香祭拜,也别讓我做個無處可歸的野鬼。
”
衆人聽着郝多奎這話,一時之間齊刷刷犯了個白眼:話說,這人剛才之所以說對不起,完全是因為後面這個話吧?
所以這個道歉,根本就不是真心實意吧?
想明白這個,衆人更加覺得無言了。
而李長博淡淡說了句:“郝和懷,你不答應也沒事。
當初你若死在流放之地,多數也是隻能做個孤魂野鬼的。
”
這話讓郝和懷一下子就不糾結了。
郝和懷卻是點點頭:“好。
我應你。
隻是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
也許郝多奎不說這個話,郝和懷出于那麼多年兄弟情分,未必不會做這個事情。
但是這些話郝多奎這樣說了,那麼就什麼情分也不剩下了。
郝多奎還想說什麼,可惜王二祥他們半點不想給時間,用力一扯就将人帶出去了。
付拾一也打算去驗屍去——雖然案子破了,但是屍體還是要處理,也要确定死因是否對得上。
不然這樁案子還有什麼貓膩怎麼辦?
基于這個屍體的特殊性,付拾一笑眯眯提議:“徐縣令不如快馬加鞭,請鐘郎君也過來觀摩觀摩,以後萬一遇到同樣類型的屍體,他才好心裡有數。
”
有福同享,有難,自然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