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到底是記挂着案子,吃飯也有點兒心不在焉。
李長博倒是心平氣和,吃了一碗米飯,又添了一次湯。
最後才看一眼付拾一,溫和一笑:“付小娘子正經吃飯,吃過飯,咱們再說案子。
”
付拾一這才驚覺自己失态了。
尴尬一笑,她忙不疊将剩下的米飯倒進嘴裡。
準備囫囵吃了。
李長博善意提醒:“細嚼慢咽。
方能養生。
”
自從決定強身健體,增加壽數之後,李長博就處處都很注意了。
故而如今看見付拾一這樣,自然是不贊同。
付拾一當然也知道細嚼慢咽才好,隻不過現在是沒心情,故而……就潦草了一點。
這會被李長博提醒,也隻能強行按下速度,但也比平日快。
吃完了,她将碗筷一推,就迫不及待問:“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
李長博瞅着桌上的剩菜,揚聲喊了燕娘過來收拾了。
又叫了一壺大麥茶,這才緩緩開口:“當年的驗屍單子上,我叫人弄來了。
不過上頭已經污了一些。
”
付拾一神色一凜:“我能不能看看?
”
李長博就将帶過來的匣子放在了桌上。
付拾一打開來,就看見裡頭的卷宗,還有一把匕首。
年頭久了,匕首已經是開始生出鏽迹。
付拾一還沒看卷宗,先對當年的“兇器”開始吐槽:“這個質量不行啊。
付家怎麼也算有錢人家,不至于買個這麼劣質的匕首吧。
”
李長博本來還神色凝重,這會兒聽見這麼一句話,好懸是表情差點裂開。
他無言了許久,才緩緩道:“就是市面上賣的普通匕首罷了。
”
談不上劣質,但是的确和好的匕首有很大差别。
付拾一冷笑:“不過用這樣的匕首,倒是查不出來曆。
”
打開卷宗,裡頭是詳細的驗屍,審問過程。
也就是詳細的案件情況。
付拾一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看的,看完了之後,不敢相信的問李長博:“李縣令,你說……你能這麼斷案麼?
”
李長博幹脆利落:“自然不能。
”
“案發日接到密報:付家有人暴斃,前往之,見婦人仰卧于床榻,匕首在其胸。
”付拾一指着這一句,簡直無語:“密報是誰密報的?
這樣的說辭,和胡說又有什麼區别?
”
李長博心平氣和說實話:“的确沒區别。
驗屍那一段,說,此婦人失血甚多,屍身冰冷,未見屍斑,并無其他痕迹,的确是匕首刺破胸口緻死。
後頭還有一段什麼話,可污了看不清。
”
“應該是一段容易叫人覺得不對勁的話。
”付拾一對這個環節十分熟悉,所以很輕易就猜到了這被弄髒污的一段話。
“就算是再普通的仵作,也不會隻記錄這麼一點東西。
”
李長博颔首,這個事情,他也是明白的。
他略有些惋惜:“可惜無法看清是什麼字了。
”
“無法看清楚是什麼字不要緊,可是驗屍的人,卻還在呢。
”付拾一揚眉看一眼李長博。
“而且,還是個熟人啊——”
李長博看住了付拾一,輕聲問:“所以付小娘子要去問問他嗎?
”
付拾一盯着那個熟悉的名字,好半晌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涉及到了當年的事情,不管是誰,都要……一查到底。
李長博卻歎一口氣:“那要不要告訴翟升一聲?
”
付拾一又是一陣沉默,才道:“該告訴的時候,就告訴他。
但是現在,他不适合再參與這個案子了。
”
看着付拾一面上表情,李長博覺得心裡像是被紮了一下,有點兒疼。
思忖片刻,李長博輕聲緩緩道:“這個事情,就算有錯,也不是你的錯。
錯在那些走錯了路,做錯了事的人身上。
”
這話裡頭的寬慰,付拾一聽了出來。
她擡頭和李長博對視,輕易讀出了李長博眼底的擔憂。
付拾一抿嘴一笑,眼底的那點沉重都被驅散,她重重一點頭:“李縣令說得極是。
”
這個話題,付拾一沒繼續往下讨論,李長博也沒多說。
兩人又讨論起了當時付枕的供詞。
“付枕承認,他出門之前,與妻争執,氣急敗壞之下,将匕首刺入了其妻的胸口,他怕他人發現,就照常出門,打算逃逸。
”付拾一越看越是覺得無言:“這個說辭,竟然會有人信……”
李長博無奈一笑,說起自己打算:“我明日打算進宮一趟,面見陛下。
”
又看一眼桌上的匣子。
付拾一就将匣子封好,輕聲道:“問問也好。
看看陛下的意思。
這個卷宗,給陛下看看。
”
李長博“嗯”了一聲:“不必憂慮,陛下是明君。
”
付拾一一聽這話,就知道李長博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當下勉強一笑,心裡卻還是不能穩定:當年正是政局動蕩的時候,這個事情,到底有沒有陛下的參與和手筆,誰也說不好。
李長博見勸也無用,隻得又道:“付小娘子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這個案子畢竟是陳年舊案,要調查清楚,少不得要找出當年的一些人。
這些十分費工夫。
在那之前,若有新案子,還是要緊着新案子來。
”
付拾一當然明白:“這個是自然。
案子也是有時效性的。
拖久了,就不好破了。
”
這個案子就算拖個一兩年,也未必不可能。
畢竟現在車馬都不方便,更何況是找人呢?
兩人又說了一陣話,李長博就站起身來告辭。
也帶走了那個匣子。
送走了李長博之後,付拾一就去櫃台幫忙算賬。
隻是心思還有些不甯。
仵作那個事兒,讓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穩的。
最後就連蔓娘都嫌棄付拾一了:“小娘子心裡有事兒就去歇着吧。
别算錯了賬。
”
付拾一讪讪一笑,隻能收拾收拾上樓去。
貓奴也跟着尾随過去,也不知是不是覺察了付拾一的心思,竟然是不肯走,難得乖巧的在付拾一的腳邊卧了下來,仿佛打定主意要陪着付拾一。
付拾一哭笑不得:“沒有小魚幹哦!
”
貓奴看了她一眼,有點兒鄙視的樣子:朕像是為了小魚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