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877 天武棋局
第二日,君晏親自拜訪了喬家父子,提出了将與喬樂外出,遊曆山水的決定。
一頓忽悠下來,喬大王爺對此深信不疑。
沒辦法,女婿帶的酒太好喝了,這幾壇子下去,人都快不行了。
女兒大了,他這當爹的也管不了。
他倆想什麼時候成親,還不是他倆自己說了算?
不過喬大王爺嘴上這麼說,臨了卻還是拉着君晏一頓叨叨。
而千言萬語,也不過這一句:
你一定,要對樂兒好啊……
君晏點頭,鄭重的道了一聲好。
将喬大王爺安頓好之後,喬軒親自送君晏來到了府門之外。
喬軒:“君晏,你老實告訴我,你跟樂兒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
喬大美人的敏銳,可不是說騙就能騙的。
好在君晏特别能編。
因為他早就模仿喬樂的筆記,寫了一封給喬軒的書信。
大緻内容便是喬樂想遊曆山水,踏遍四國。
玩興盡了,再考慮做籠中雀的事兒。
對此喬軒将信将疑,可他又不能說這想法沒有道理。
畢竟前日他便問過妹妹,是否将要遠行。
而妹妹點了點頭,道了聲兒“是”。
哎,妹妹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君晏:“對了,那件事,你們可得快些了。
我看如今的四國,恐怕也太平不了幾年了。
”
臨走前,君晏拍了拍喬軒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
目送君晏離開,喬軒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他們鋪墊了這麼久,也是時候了。
一月之後,金銮殿前,一道聖旨徐徐展開,傳遍四國,響徹天昭。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皇五女楚沁,文韬武略,天資粹美,龍姿鳳表,得天庇佑。
今立為皇太女,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
那日,一襲金絲紫裙的少女萬衆矚目,絕代風華。
從今日起,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了。
為父皇分憂,為百姓造福,為天昭開萬世太平,不竭餘力。
她楚沁說到,一定做到。
喬軒:“沁兒,恭喜了。
”
那日,表哥站在陽光裡,遞給了她一件禮物,以及一封來自樂兒的書信。
信中有祝福,還有一朵大大的,溢滿溫暖的太陽花。
當然,還有某些地方官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的證據。
想不到她剛剛入主東宮,樂兒便替她送政績來了。
這可真是萬年不遇的好表妹啊!
别說了,樂兒,表姐愛你!
而此刻,那趴在哈桑背上猶如吊死鬼般的喬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這大白天的,誰特麼罵我啊……
天武,武京
近來,天武發生了一件奇事兒。
那總是與廢物太子勢不兩立,恨不得日日扒了對方皮,抽了對方筋的霍小侯爺,忽然轉性了。
自打回京,這位三天就要光顧兩次太子府的大爺,竟然安分了。
兩月,整整兩個月,他從未踏入太子府地界,甚至連朝堂争辯,也從未提及太子。
一舉一動,仿佛都印證了四個字,劃清界限。
但同時,這位曾經隻關注邊關戰事,軍紀軍風的小侯爺,也開始在朝中大展拳腳,悉心鑽研。
無數朝臣日日觀望,卻也不知對方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不過小侯爺之事可按下不表,因為甚是無聊。
對于大衆而言,他們更喜歡看的還是熱鬧。
誰的熱鬧?
當然是廢物太子的熱鬧。
話說當年小太子膚白若雪,金尊玉貴,眉間生輝,氣定神閑。
往那金銮殿上一站,頓時引得無數朝臣垂涎。
當然,并非大臣們有什麼歪邪心思,而是小太子一瞧便是人中龍鳳,前途無量。
他們在意的,是那能維系家族繁榮的姻緣。
天武之地,最重門第之分。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因此太子的婚事,自然是無數官家高門眼中的香饽饽,大餡兒餅,不要白不要。
一時間,整個官場都掀起了一波暗潮,為如今的貴人們津津樂道。
因為當初被萬人眼紅,成功中标的樓家,如今隻剩下了卑微可憐的兩個字,可笑。
一場大火,一次變故。
小太子意氣散盡,光輝不再。
樓家原以為他隻是沉寂一時,有武帝傾力扶持,總能卷土重來。
然後,他去了天子觀。
樓家捶胸頓足,不得不再次安慰自己。
也許太子頑劣,隻是一時興起。
然後,他紮了根。
樓家:“……”
就這樣,樓家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樓家從皇商爬上新貴,再慢慢擠入四大門閥;等到嫡女樓湘名滿天下,國色天香,被無數世家公子踏破門檻,依舊沒等到太子洗去廢物之名。
他就是個廢物,大廢物,沒得跑的鐵廢物。
而廢物,又哪兒能配得上他們樓家悉心栽培,名滿天下的嫡女呢?
當然配不上。
不止是樓家覺得配不上,在所有百姓與士族的眼裡,這也是一樁完全不對等的婚事。
這不,前些日子樓家小姐與睿王同遊雲溪湖,才子佳人,風光無限。
僅僅一日,就傳遍了整個武京。
而樓家與睿王對此,皆無半點兒表示,瞧那意思,就好似默認了一般。
按理說,違背婚約,不守私德,應受萬人唾棄,千人白眼兒。
可奈何廢物太子名聲太差,那是一方有難,八方點贊。
這不,大家不僅不覺得不平,還覺得他活該。
大概,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
冠軍侯府
霍鄞:“太過分了,太可惡了,太氣人了!
君霖、樓湘,這倆絕對是故意的!
”
院落中,霍鄞咬牙切齒,那張豐神俊朗的臉龐,都因此出現了短暫的扭曲。
這些日子他分外安分,就是為了在朝中站穩腳跟兒。
可他不找表弟麻煩了,别人居然開始了!
是,他早就知道這樓家是勢利眼,表弟也不可能娶到樓湘。
畢竟樓家當初能為了利益攀上他們表弟,并借此從武帝舅舅那兒獲得不少好處,今日便能因為表弟沒用加之抛棄,企圖悔婚。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能這麼不要臉。
明明還有婚約在身,卻傳出這種……
他幾乎可以想象,那些想看他表弟熱鬧的人,此刻會怎麼戳表弟的脊梁骨。
表弟廢是廢了點,可這般不顧他的顔面,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一點?
霍鄞越想越氣,擡步便想出門入宮,問武帝舅舅要個說法。
因為他無法想象,那麼維護表弟的舅舅,竟能對此無動于衷。
然而,他才剛剛走出院落,不遠處便傳來了一聲呵斥。
“站住!
”
聞言,方才還渾身炸毛的霍鄞,頓時打了一個寒戰。
“母親,您,您怎麼在家啊……”
機械般的回頭,映入霍鄞眼簾的,是一道身着華貴宮裙的倩影。
娥眉粉黛,眸似皓月,最重要的是,這麼個氣質威嚴的美人,竟長了一張難得的娃娃臉。
又水靈,又威嚴……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霍鄞的母親,冠軍侯府的當家主母,昭明長公主——君淑。
“母親若不在家,誰來看着你呢?
你那除了打仗,半點兒用都沒有的父親嗎?
”
一邊修剪手中的嬌花,君淑一邊感慨着自己這雙嬌美的玉手。
除了丈夫沒用點,哥哥臭屁點,侄子廢物點,兒子找不到媳婦兒這四點,她覺得她的生活異常完美。
沒有之一。
“母親,那樓家縱容樓湘與君霖鬼混,肯定是想給表弟一個下馬威。
如果我們不幫他,還有誰能幫他?
”
站定,霍鄞的語氣略顯焦急。
然而與他恰恰相反,君淑要多淡定便有多淡定。
“鄞兒,母親問你。
你要求你舅舅處理此事,那怎樣的結果,才能讓你滿意呢?
”
望着自家母親的眼睛,霍鄞沉默了兩秒,認真道:
“當然是處罰樓家和君霖,并解除表弟與樓湘的……”
話到此處,霍鄞倏地頓住了。
而見他頓住的君淑,也對他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微笑。
都說關心則亂,霍鄞就是太在乎他們表弟的名聲了,這才會因為名聲之事,忽略了此事背後的利益。
無論樓湘與君霖有沒有關系,他們把這件事鬧大無非一個目的。
打壓太子,毀其聲譽,從而更進一步達到解除婚約的目的。
樓家連女兒的名節都可以不在乎,他們會在乎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處罰嗎?
不會。
隻要婚約能解除,他們的損失完全及不上将要得到的利益。
相反,對武帝與太子而言,這将随了奸人之願,得不償失。
不僅要背着壞名聲,還要被扣上軟弱退婚的帽子。
傷敵一百自損八千,何必呢?
“難道,難道我們就要這樣默不作聲,為了讓樓家難受,就讓自己更難受嗎?
”
霍鄞咬牙,他替表弟憋屈,也替天武愈發被門閥士族鉗制的時局憋屈。
當然,也替剛剛才入朝,明明小有建樹,卻依舊做不了什麼的自己憋屈。
望着憤憤不平的兒子,君淑眼中的笑也冷了一分。
“鄞兒,晏兒之事無需你來操心。
你舅舅英明神武,陰險狡詐,他不動,自然有他的道理。
”
有的事,終歸不該由你我來操心,當然,你我也操不了這個心。
盤前無人,盤上有子。
垂眸,君淑覺得天武這盤棋,這盤哥哥下了二十年的棋,終歸是到了提子收官的時候了。
他在等風,等一陣破局改命的無意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