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953 藏拙?
“大家麻利點兒啊!
太子妃說了,這次改造之後我們就有新家了,再也不用住茅草屋了!
”
“聽說我們還能住高樓呢!
那跟在徐滿大人身邊的工匠說的,五層,我們的樓有五層高呢。
”
“好家夥,老子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還能住高樓!
”
“快幹快幹,龍管事巡查來了!
”
……
貧民窟原址之上,一衆貧民正熱火朝天的幹着。
他們有的在清理茅草屋的廢料,有的則在打地基。
本來還能偷閑聊兩句,可一聽龍管事來了,那真是連聊都不敢聊了。
沒辦法,你瞧瞧龍管事那張司馬臉,誰看了不吓啊?
想當初那些鬧事者的闆子,可不就是龍管事叫人打的麼?
哎呦媽呀,下手也忒重了。
周全:“龍七,看樣子他們很怕你啊?
”
走在龍七身側,周全笑呵呵的打趣道。
說實話,他最喜歡跟龍七聊天了。
龍七:“我就長這樣,我有什麼辦法?
”
龍七一臉冷酷的說道。
一邊冷臉,還一邊把雙手往胸前一抄。
刹那間,那往這邊偷瞄的貧民集體發毛。
看什麼看?
趕緊幹活啊!
周全:“……”
看了看龍七,他仔細尋思了一番後笑道:“要不,你試着笑一笑?
”
龍七開始“嘻”的瞬間,對面貧民集體傻了眼兒。
原本隻是表情怕,現在可好,臉都給吓綠了。
不是,你特麼笑就笑,你把臉繃着笑是幾個意思?
還有啊,那麼大個眼睛瞪誰呢?
周全無語了。
擡手把龍七張開的嘴給他合上,周全鄭重其事的道:“不是你的問題,是笑不适合你。
”
撓了撓後腦勺,龍七對此一知半解。
但這并不是眼下的重點,重點是那個樓家少爺的腦子到底有什麼毛病?
幾天了,你天天坐對面茶樓房頂上盯着我們瞧,你當我們是瞎子看不見你麼?
就算你是樓家派來盯梢兒的,你也别盯得這麼明顯啊喂……
“都看了快一天了,你這小後生是不知道餓字兒麼?
”
屋頂上,二大爺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那雙眼睛緊緊盯着不遠處的樓英,臉上是羨慕的神情。
樓英:“都吃了快一天了,你這老大爺是不知道飽字兒麼?
”
某纨绔公子毫不猶豫的回怼道。
然後……
君莫邪:“不知道啊。
”
樓英:“……”
灌了口酒,二大爺一臉真誠,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飽是什麼感覺?
他好多年前就已經不知道了。
看了看君莫邪,樓英的面色由無語到複雜。
其實他真的不敢相信,這個盯了自己一天的老者,居然會是那位鶴發童顔的太白劍仙。
要知道,他們這一代人幾乎是聽着對方的故事長大的。
故事裡太白劍仙英俊潇灑,劍指星河。
雖不是畫本故事中的除魔衛道,卻也是天武保護神般的存在。
據說,他從老劍仙手中出師至今未嘗一敗,一直保持着天下第一的稱号。
據說他……
嗝~
就在樓英于心中為某大爺瘋狂貼金,回憶對方的光輝事迹之時。
某大爺極不給面子的打了個酒嗝,向樓英這邊呼來了一陣酒氣。
樓英:“……”
劍仙?
就這貨?
特麼的餓死鬼還差不多……
君莫邪:“小後生,你說你在這兒盯着我們,老夫也得盯着你?
何苦呢?
你回去睡覺,老夫也回去吃飯,這不皆大歡喜麼?
”
大爺笑呵呵的教導後輩道。
你看啊,大爺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得天天陪你坐這兒吹風。
你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啊?
樓英:“你想偷懶是你的事,本少爺可沒有那個打算。
”
君莫邪:“嘶~”
這一瞬間,二大爺的拳頭硬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小丫頭說來者是客,他早就以劍服人了。
要不趁小丫頭沒注意,老夫悄悄給這貨一個愛的教育?
看着眼神逐漸變态的某大爺,樓英咽了口唾沫,而後壯着膽子開口道:
“老前輩名利雙收,又貴為長輩,何苦每日在此風吹雨淋,守着一個非親非故的小丫頭呢?
”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樓湘與君霖,但顯然,對方無法給出讓他信服的答案。
既然如此,何不借機問問本人?
看了樓英兩眼,他君莫邪是什麼人?
一塊兒老的不能再老的姜了。
君莫邪:“想試探老夫?
罷了,不妨告訴你,小丫頭是太子妃這事早就鐵闆釘釘了。
老夫護着點兒孫媳婦有什麼問題?
反正老夫也閑着。
”
老者笑了笑,語氣随意的答道。
但就是這麼兩句話,已給了樓英極多的信息。
沈樂一定會嫁給太子,并且對方很可能得到了皇家陣營的一緻認可。
樓英:“您說到孫媳婦兒,難道我姐就不是您的孫媳婦兒了?
”
話鋒一轉,樓英又換了一個角度追問道。
太子是皇家血脈不假,但睿王也是啊。
也就是說隻要樓湘嫁給君霖,樓湘便也是君莫邪的孫媳婦兒了。
君莫邪:“小後生,萬事不可貪,貪多嚼不爛。
回去吧,老夫的話你自己悟,悟得到便悟,悟不到便罷了。
”
說罷,君莫邪的身影已自屋頂上淡去,連話音都變得缥缈無形。
但樓英知道,對方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因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屋頂周圍,那把他團團包圍的劍氣。
這兒隻有一個出口,便是他回去的那個方向。
果然,他的預感是對的。
樓家高閣之上,樓湘獨坐珠簾之後。
在她的面前,是正在述說自己想法的樓英。
樓湘:“你的意思是,沈樂與君晏并不像表面這般簡單,他們其實都在藏拙,都在靜待時機?
”
樓英:“不錯,姐,你仔細回想最近發生的一切,你難道不覺得裡面有什麼問題麼?
”
近來他們樓家與一衆門閥,就沒一個過得順風順水的。
醫館一敗塗地,朝堂風起雲湧。
他們看似掌控了全局,卻都在一步步出局,一步步淪陷。
而這一切的開始,其實就是沈家兩位小姐回京,也就是那日他們的街前對峙。
樓湘:“你說的不無道理,那沈樂肯定有問題。
至于君晏……”
從心理上講,樓湘真的不想承認君晏有問題。
因為現在的她甯可對方是個廢物,一廢到底的廢物……
畢竟她一旦承認君晏,就等于打她自己的臉。
樓英:“姐……”
樓湘:“我知道了。
”
打斷樓英的話,樓湘示意樓英下去,她要自己靜一靜。
起身走到欄杆旁,樓湘瞧着空中的明月,心底一陣發涼。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好到她忍不住會去想她要是沒有悔婚,要是沒有與君霖合謀,這件事會是怎樣。
說起來陛下最看重的兒媳,應該是她才對。
當年的她粉雕玉琢唇紅齒白,一襲藕荷色小裙加身,可真是精緻極了。
當時陛下盛贊,她與金尊玉貴的小太子簡直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所以陛下當場賜婚,權當成人之美……
回想起幼時的一幕幕,樓湘笑了。
她也曾幻想過她未來會嫁給太子,伴他君臨天下。
可那都是她小時候的事了。
說到底,要是太子真有麒麟之才,那自己絕不可能丢車保帥。
自己隻是比較現實而已,而太子呢?
如果是那樣,他不也欺騙了自己麼?
擡手拂過發梢,樓湘心底有了一個新的決定。
她想看看太子是不是裝的。
如果是,那一切便還沒有定數。
畢竟沒有誰說過選錯一次,便不能再選第二次。
隻要能達到她心中的期許,讓她選多少次她都可以。
樓外,樓英看着樓上暗下決心的樓湘,眼底一陣複雜。
他向來很欣賞對方的清醒與果決,所以他希望樓湘不要讓他失望。
他将這些說出來,就是為了讓樓湘及時止損,莫要泥足深陷。
次日清晨,早朝再起。
就像往日一樣,朝堂上依舊鬧哄哄的,一衆大臣你來我往,罵的是有來有回。
終于,武帝開口了。
君玄:“你們不是要孤定人選麼?
好,孤今日就定個人選。
”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但很快,他們又鬧起來了。
因為就像百官猜想的一樣,不,他們連猜都不需要猜,武帝肯定選太子,毫不猶豫的選太子。
用喬樂的話來說,這朝堂要是一個飯圈,那她這武帝公公絕對是君晏的唯粉。
當然,除了他還有此刻正在舉雙手贊同,就差跳起來的霍鄞。
而同樣是看着這一幕,君霖等人則氣的牙癢癢。
但他們并不着急,因為大臣表決這一關,那廢物是肯定過不去的。
嚴公公:“現在請諸位大人舉手表決,同意者請舉手~”
嚴公公尖利的話音剛落,大殿中便有一衆人刷刷刷的舉起手來。
不用問,這一定是一衆支持太子的寒門官員。
可以說,這一幕絕對是太子有史以來唯一的高光時刻了。
但看着這一幕,君霖卻一點都不慌。
因為朝中官員的數量他很清楚,而他們的陣營他更清楚。
說白了,他們之所以這麼有底氣,就是因為他們士族官員是多于寒門官員的。
粗略估計,至少多十五位以上。
如果隻是幾位,君霖相信他那神通廣大的父皇和冠軍侯一定有本事填上。
比如把姑姑和劍仙請來,又或者随手提拔兩三個。
小的變動朝中可以接受,即便是門閥也無從反對。
但十幾位的數量,這個點怕是湊不齊了吧。
的确,别說君霖了,連霍鄞與霍銘也知道湊不齊啊。
但武帝一點都不慌,不僅不慌,還默默把目光偏向了自家兒子。
兒砸啊,來,開始你的表演。
你說你有辦法解決的,來,爹看着你解決。
瞥了眼龍位上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老子,君晏緩緩上前一步。
而就在他上前的同時,門外亦有侍衛觐見。
對此武帝自是立刻傳召,與一衆官員一起注視着那名侍衛的到來。
隻見該侍衛手捧托盤,盤上躺着四本折子,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因為這些折子有些古怪……
就君霖的視角來看,這些折子沒有重疊,都是平放在盤子裡的。
所以他們都能清晰的瞧見折子的封面,推測些端倪。
那麼他發現了什麼呢?
他發現除了第一本折子,其他三本似乎都不是天武的樣式。
雖然他還不敢确定,但身後已經有不少門閥官員在議論了。
“太子這是做什麼?
難不成是要在陛下面前故弄玄虛,在我等粗人面前故作深沉?
”
“陛下,祖制有雲,參與上元遊街的皇室子弟必須表決過半。
眼下結果已出,還請您立刻定奪。
”
“陛下,祖制不可違,公平不可欺。
您若一再偏袒太子,可真要令我等忠臣心寒了。
”
“請陛下定奪!
”
……
在左右二相,以及那崔家禦史的示意下,一衆門閥官員群起而攻之。
眼下他們早已擰成一股繩,全心全意的支持君霖。
至于之前的多個人選,早被抛之腦後了。
畢竟這是門閥高層們統一決定的。
霍銘:“諸位急什麼?
這不到最後一刻誰能知道結果?
”
霍鄞:“可不是嘛,既然你們如此自信,那我們打開四本折子看看又如何?
怎麼?
怕輸啊?
”
“就是,這麼小氣作甚?
不就看看麼?
看了不成再決定就是。
”
“諸位大人說的對啊。
”
……
終于,一衆官員成功分成兩派,開始在朝堂上你推我攘。
這哪兒像個早朝啊,簡直像個菜市場。
武帝扶額,就在他準備開口震懾衆人,為自己争取一絲清淨的時候,那拿起奏折的太子殿下終于開口了。
君晏:“諸位,本宮一直想取消那無用的祖制,奈何諸位緊咬不放,偏要以此為綱。
既然如此,那今日本宮就用祖制來告訴你們,本宮為什麼可以。
”
錦袖一拂,第一本奏折已在少年身前徐徐展開。
衆人定睛一看,神色一驚。
誰能想象,那奏折上竟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而每個名字上,還有一個鮮紅的指印。
這不是一本普通的奏折,而是一本厚厚的,展開足有十米的超長奏折。
一份來自天武基層,那一個個兢兢業業,為了夢想與國家奮鬥的寒門官員。
他們身處官場最底層,受過門閥所有的為難與壓迫。
他們升遷無望,他們位卑事雜,他們卑躬屈膝……
但他們卻是天武官場的大多數,是門閥官員比之不得的龐大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