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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九一章 使者

驚鴻樓 姚穎怡 8020 2024-10-29 13:58

  六月,天氣炎熱,軍醫署派遣數十名軍醫和二百餘名醫工兵分兩路前往西北,而軍醫署的公文則提前十日便送達各部隊。

  嚴禁士兵飲用生水,嚴禁士兵食用隔夜飯菜,增設查驗吏,常駐夥頭營,随餐随檢。

  何大力和符燕升收到公文之後,便立刻傳達下去。

  與此同時,位于西安的長安王府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盛夏天氣,來人卻捂得嚴嚴實實,頭上還戴着幂籬,此人是跟着何江的夫人一起來的。

  大家閨秀出行常戴幂籬,但是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還堅持戴幂籬的卻并不多。

  何夫人是何淑婷的義母,平日裡常在王府出出進進,門子沒有盤問,便笑容恭敬地将她們迎了進去。

  何夫人帶着那人直接來到後宅,聽說何夫人來了,何淑婷已經在花廳裡等着了。

  看到何夫人還帶着一個人,何淑婷面露疑問,何夫人使個眼色,何淑婷屏退身邊服侍的人,花廳之内隻有母女二人和那個戴着幂籬的人。

  那人緩緩摘下頭上的幂籬,露出一張男人的臉。

  且,這人高鼻深目,并非漢人的相貌。

  何淑婷吃了一驚,何夫人怎麼帶了這樣一個男人來見她?

  那人彎腰向何淑婷施禮,用并不流利的漢話說道:“小人鞑虜商人忽兒哈,見過尊貴的王妃。

  何淑婷的呼吸停頓了一下,鞑虜商人?

  她看向何夫人,面色冰冷:“母親,這是怎麼回事?

  何夫人笑着說道:“我聽說那苒軍最厲害的不是人,而是他們的火炮,榆林固若金湯,還是被火炮轟開了,唉,我和你父親擔心得睡不着覺,四處打聽哪裡能夠搞到火器,這不,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這個忽兒哈,他能搞到火炮,我聽你父親說過,鞑子的火炮比紅毛人的火炮還要厲害。

  何淑婷不懂火炮,她也是從武骥口中得知苒軍有火炮的,而且還是很威猛的火炮。

  榆林也有火炮,還是太祖年間的火炮了,早就不能用了,而西安,什麼都沒有。

  她看向忽兒哈,問道:“你真的能搞到火炮?

  忽兒哈說道:“紅毛人的火炮是用達剌火炮改良而成的,達剌已經有幾十年制造火炮的曆史了,而我們鞑虜與達剌世代交好,我們的皇太後便是達剌公主,我們想要搞到達剌火炮輕而易舉。

  何淑婷問道:“可是鞑虜到西安路途遙遠,即使我們向你購買火炮,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忽兒哈說道:“王妃,除了火炮,我們還有其他能令您感興趣的東西。

  “什麼東西?
”何淑婷問道。

  忽兒哈從随身的袋子裡拿出一封信,雙手呈到何淑婷面前。

  何淑婷看着那封信,并沒有接過來,而是說道:“念!

  忽兒哈知道她是擔心信裡藏毒,便把那封信拆開,念了起來。

  這封信是鞑虜皇太後滿氏寫給長安王妃何淑婷的。

  這位滿太後芳齡二十八歲,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前可汗孛爾赤,孛爾赤死後,他的兒子阿克都繼承了父親的一切,包括父親的女人,阿克都對年輕貌美的滿氏寵愛有加,封她為王後。

  可惜這份恩愛并不長久,五年之後阿克都病死,滿氏扶持年僅三歲的兒子綽羅登上大汗之位,從此垂簾聽政,至今已有兩年。

  滿太後在信中對長安王妃表達了向往之意,她稱長安王妃為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她告訴長安王妃,她唯一的兄長死于何苒麾下大将之手,她的娘家失去了最英勇的兒子,從此敗落,她與何苒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她與長安王妃有着共同的敵人,那便是何苒。

  如果長安王妃不嫌棄鞑虜女子粗魯,她願與長安王妃結盟,忽兒哈便是她派來的使者。

  忽兒哈的漢話并不流利,但也足以讓屋内的其他兩人聽懂這封信的内容。

  何夫人大吃一驚,她以為忽兒哈隻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萬萬沒想到這人竟是鞑虜皇太後派來的使者。

  做為曾經的戍邊将領的妻子,何夫人自是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世人将北方的異族人統稱為鞑子,但這其中卻分成三個國家,鞑虜便是其中之一。

  這三個國家彼此通婚,單從相貌無法分辨,而其中鞑虜國早在太祖時期便已歸順,每年向朝廷納貢,鞑虜與朝廷相互開放榫場,兩地通商。

  自皇室遷都,鞑虜便停止了納貢,畢竟,那個時候,已經群雄割踞,他們的貢品已經無法順利送到金陵,榫場關閉,為了安全起見,兩地也不再相互派遣商隊。

  然而在西北,偶爾還能看到鞑虜商人的蹤影,他們在西安受官府保護,可是正常經商。

  因此,當有個鞑虜商人說他能夠搞到火炮的時候,何夫人便立刻将他引薦給何淑婷。

  隻是男女有别,何夫人這才讓忽兒哈扮成女子。

  現在得知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鞑虜商人,若說何夫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擔心此事若是被武骥知道,肯定會怪罪到她頭上。

  她提心吊膽地看向何淑婷,希望何淑婷不可責怪她,可是卻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何淑婷并沒有如她想象中的驚怒,反而在最短的時間内接受了這件事。

  何淑婷問道:“你們的皇太後是達剌公主,她的兄長是死在符燕升手中?

  達剌雖然時常犯境,但何苒一直忙于内戰,何淑婷能想到的便是駐守大同的符燕升了。

  忽兒哈搖搖頭:“不,阿金王子犧牲時,鎮守大同的還不是符燕升,而是何秀珑,她是何苒麾下第一将軍。

  何淑婷對這些并不了解,并不知道大同其實就是何秀珑打下來的。

  而那時,達剌想要趁亂分一杯羹,由阿金率軍前往大同,沒想到第一場仗便遇到了何秀珑,死在何秀珑的大槍之下。

  然而當時達剌人假扮成漢人,因此,直到現在,何秀珑都不知道,她殺死過一位達剌王子。

  忽兒哈告訴何淑婷,滿太後自幼失去母親,她并不受父親寵愛,若是沒有哥哥阿金的保護,她早就被丢在角落裡自生自滅了。

  後來她做為和親公主嫁給了鞑虜大汗,哥哥阿金也成為最有可能繼承汗位的王子,然而阿金卻死在苒軍之手,她的父親已經老邁,卻後繼無人,隻能将汗位傳給叔父的兒子。

  何淑婷雖然對這些鞑子們的事情不懂也沒有興趣,但是滿太後的一句話,卻說到了她的心裡。

  她和滿太後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便是何苒。

  何淑婷不動聲色,對忽兒哈說道:“戴上你的幂籬,離開王府。

  忽兒哈一怔,不明白何淑婷的意思。

  何淑婷看向何夫人:“盯着他,不要讓他離開西安。

  何夫人答應,帶着忽兒哈戰戰兢兢地離開了王府。

  她不敢讓忽兒哈離開她的視線,便把忽兒哈安置在何家的一處空宅子裡,派了心腹守在那裡。

  忽兒哈笑着說道:“夫人過慮了,長安王妃既然讓我活着走出王府,那便不會殺我,既然沒有危險,我為何要離開西安?

  何夫人一想也是,可是她心裡卻更加忐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又不敢将此事告訴丈夫。

  丈夫若是知道她不但帶了一個鞑虜男人去見王妃,且那人還是鞑虜的使者,一定會責怪她吧,說不定還會對她大打出手。

  但是當天晚上,何江還是看出了她的異常,追問之下,何夫人隻能實話實說。

  她大着膽子把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她的頭垂得很低,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臉色。

  屋裡靜得出奇,她卻沒有聽到丈夫憤怒的斥責,她忍不住擡起頭來,卻看到丈夫看着桌上的宮燈,若有所思。

  她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許久,何江才問道:“今天在王府裡,還有别人看到那個什麼忽兒哈嗎?

  何夫人想了想,确定地搖搖頭:“忽兒哈隻是中等身材,他出入全都戴着幂籬,看上去隻是一個身材略為粗壯的女子,肯定不會被人識破身份。

  何江點點頭:“那就好,這樣吧,明天我去見見那個忽兒哈。

  何夫人忙道:“你去見他?
你是不是要把這件事告訴王爺?

  何夫人口中的王爺便是武骥。

  何江冷哼一聲:“告訴他?
你真當他是個沒有脾氣的面團?
那可是大将軍親自教出來的人,若是讓他知道滿太後派來了使者,他會立刻殺了那個什麼忽兒哈。

  何夫人倒抽一口冷氣,說道:“那他會不會怪罪到咱們頭上?

  何江輕蔑地看她一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這種事怎能讓他知道?
還有你,一定要嚴防死守,确保此事不能傳揚出去。

  “我當然不會傳出去,可是這事也不能一直瞞着王爺吧,畢竟他才是一城之主,而且,那位滿太後之所以會派人來見王妃,也是因為王妃是他的妻子啊。
”何夫人仍然忐忑。

  “你以為滿太後的那封書信為何是寫給王妃,而不是寫給王爺的?
”何江問道。

  何夫人搖搖頭,她也覺得奇怪,莫非是因為王妃也是女子,女子之間容易溝通?

  何江說道:“那是因為王妃的身份,先是何氏女,再是武家婦。

  何夫人怔住:“何氏女?
你說的是何苒的妹妹?

  何江:“當然是何苒的妹妹,總不會是因為她是咱家的女兒吧。

  何夫人還是不明白:“可是何苒不認她啊,再說,她現在是王妃,王妃的身份不高貴嗎?

  何江冷笑:“你以為若是沒有外援,她這個王妃能做多久?

  何夫人吓了一跳:“你是說,咱們會敗?

  何江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緩緩說道:“你可知道大将軍已經讓武駒逃走了嗎?
你可知道王妃不但派人追殺武駒,她還派了一隊人馬,将王府私庫裡的财寶全都運走了嗎?

  何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讷讷道:“王妃想逃?
那咱們呢,咱們怎麼辦?

  何夫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兒女,她頓時明白了:“你把阿标派去哪裡了?

  阿标是他們的長子。

  “派去哪裡?
當然是讓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對了,我把咱們這些年的家底,拿出一半換成了金子,全都讓他帶走了。

  何江聲音冷冷,何夫人如墜冰窟。

  她這個王妃之母的位子還沒有坐熱呢,怎麼就要逃亡了?

  何江懶得向她解釋,後宅婦人哪裡懂得這些?

  次日一早,何江便到了那處宅子,見到了忽兒哈。

  從宅子裡出來,何江便去了王府,他是王妃的父親,可以正大光明見到女兒。

  這時他才知道,武骥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回來了。

  此時的武骥正在軍中,軍隊裡有很多士兵病倒,腹瀉不止,嚴重的高燒不退,而且,發病的士兵越來越多,而斥侯剛剛送來情報,何大力軍隊卷土重來,大軍向鹹陽而來。

  武骥讓人将西安和鹹陽所有的大夫全都抓到了軍營裡,可即使如此,病情仍然沒有得到緩解。

  今天早上,一名士兵死亡。

  武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想起當年在晉陽的見聞,有一年他去晉陽,恰好何苒在招募軍醫和醫工。

  那時他還好奇,不知道軍醫和醫工有什麼區别,還是何苒身邊的小梨姑娘向他解釋,軍醫是大夫,醫工是協助大夫的。

  當時,恰好有一個穩婆來應征,他看着有趣,覺得何苒挺有意思的,竟然連三姑六婆都要招攬。

  但,他也隻是覺得有趣而已,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為何沒有放在心上?

  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他甚至已經忘記了。

  而現在,他想起來了,他為何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武骥對副将說道:“把那些大夫全都留在軍營裡,不許他們回家,對了,派人去找穩婆,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全都帶過來,除了穩婆,還有藥鋪的夥計,但凡是懂點醫術的,全都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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