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以為皇帝早就猜到了,之所以什麼都沒說,隻是因為他膽怯了。
問題不在阿金身上,誰能想到皇帝的思維如此滞後呢。
此時的皇帝,像是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掙紮着從馬車上站了起來,沖着來往的行人和車輛,大聲說道:“來人,護駕,朕乃當今天子。
”
接着,他又指着阿金:“此人是反賊,反賊!
”
有行人好奇地看過來,然後便歎了口氣:“又瘋了一個。
”
曾福張大了嘴巴,他看看皇帝,又看看元小冬:“小冬,你知道小壽子有瘋病嗎?
你是不是以前也不知道?
”
元小冬畢竟侍候皇帝一場,他起身把皇帝按回到箱子上,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想見到何苒了嗎?
”
隻一句話,皇帝的氣焰就沒有了。
他怎麼糊塗了?
他還要立何苒為後呢,他與何苒是一家人,陸家已經投靠何苒,相當于也是他的人,當然也就不是反賊了。
皇帝迅速說服了自己,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本來想要圍觀的百姓頓覺無趣,這小瘋子不行啊,一定是瘋得還不到火候,沒意思。
阿金同情地看向元小冬,難怪老夫人說大當家對元小冬很看重,讓他們确保元小冬的安全。
這在皇帝身邊當卧底的本事,可不是誰都行的。
可惜,皇帝還是沒能見到何苒,他甚至沒有見到李錦繡。
何苒把他交給了鐘意。
沒錯,但凡是和皇室有關的人,隻要活着的,何苒全都交給鐘意處置。
開州王非殺不可,否則也會交給鐘意。
至于鐘意如何處置,他想說就說,他不想說,何苒也不會過問。
不過,鐘意還是會主動告知何苒的。
比如晉王。
那日在保定城外,何苒把晉王交給鐘意。
晉王得知此人便是鐘意,便端起了架子,痛斥鐘意是三姓家奴,借着闵家的勢,端着周氏的碗,卻又投靠了何苒。
鐘意面色陰沉,對晉王說道:“你也配提周氏?
你算什麼東西?
”
可惜皇室玉牒遠在金陵,否則鐘意一定會把晉王的名字從玉牒上劃去。
正常人都會認為,昭王是周氏子孫,何苒既然擁立昭王,那麼必會善待皇室,比如她給了開州王宗室之尊。
因此,雖然成王敗寇,但是何苒也會留下晉王的性命。
可鐘意不是正常人啊。
何苒把晉王交給他的時候,便已經定了晉王的生死。
何苒早就看出來了,重生成鐘意的小池子,性情與以前大為不同,可能是受鐘意這個原身的影響,現在的鐘意,其實是鐘意與周池的共體。
他比前世的周池更加陰戾和殘酷。
不過,每一個皇朝都需要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不用多,一個就夠了。
這樣的人,用好了,就是統治者手裡的一把好刀。
當然,如果用不好,就會反噬。
鐘意将晉王帶回晉陽,很快便傳出晉王重回晉王府的消息。
晉王回到晉王府,雖然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走出去了,但一切供給照舊,關上門,他還是王。
世人慨歎,何苒果然有何驚鴻的遺風,厚待宗室,哪怕是曾與之為敵的晉王。
而實際上晉王的确回到了晉王府,然而他已經又聾又啞又瞎,被關在鐵籠子裡,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晉王居然硬挺了三年,當世上全都忘記還有這麼一個人的時候,他終于死了。
隻是到了那個時候,世人早就不再關注他,他的死訊,如同落進大海中的小小石子,沒有激起水花。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的晉王還在晉王府的鐵籠子裡,而鐘意已經來到了京城,他又接手了皇帝。
在此之前,鐘意已經找到了闵家的知情者,而晉王當年找到的人證也确實是真的。
皇帝的确是闵家子。
那名嫔妃生産時,她的孩子被溺死,換成了闵家子。
那名嫔妃活着的時候應是已經察覺了,可她又能如何,她要靠着孩子才能在宮中立足,那時的她已經失寵,沒有了孩子她就什麼都沒有了,因此,她隻能保持沉默,最終年紀輕輕就去了。
皇帝,不,闵熳,他被鐘意直呼其名。
他怔住,闵熳是誰?
他的名字叫周熳。
但是當鐘意告訴他,他并非周氏子孫時,闵熳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他認識鐘意,以前的錦衣衛鎮撫,遷都的時候,鐘意被太皇太後派去晉地執行任務了,沒有跟随他們南下,後來他也漸漸忘記了這個人。
萬萬沒有想到,再次見面時,鐘意還是錦衣衛,隻是他已經是何苒的人了。
“何苒呢,朕要見何苒,朕要見何苒!
”
鐘意冷冷一笑:“你雖然蠢,但好在還不是太壞,我不殺你,你好好活着吧。
”
闵熳被送去看守皇陵,守的當然不是太祖周池的皇陵,而是太宗的,也就是何苒口中的周老二。
既然闵熳想給周老二當兒子,他就去給他守皇陵,敬孝心吧。
鐘意把闵熳送到皇陵之後,才把他的決定告訴何苒。
這是何苒給予他的權利。
何苒微微一笑,想了想,對鐘意說話:“我若是把闵熳并非皇室子孫的消息召告天下,你不會有意見吧?
”
這畢竟不是什麼體面的事。
看鐘意的作法,顯然不想将此事公開。
可是何苒覺得,冤有頭債有主,周氏皇朝血統混淆,根子不在闵蘭,而在周池和狄夫人這對母子身上。
所以,這種丢人現眼的事,為何不召告天下,警世後人呢?
鐘意的臉色果然又陰沉了幾分,他不知道何苒為何會用這種語氣來征求他的意見?
莫非何苒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不可能,何苒怎會想到?
鐘意立刻否定了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念頭,卻正對上何苒狡诘中帶着嘲諷的目光。
何苒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他的心裡。
他想起了何驚鴻。
前世,何驚鴻看向他的最後一眼,與何苒的這道目光何其相似。
他忽然有些心虛。
他咬着牙,強擠出一句話:“大當家自己決定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