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苒一直沒有進京,此時,她在真定,昭王周堅也在真定。
真定離京城并不遠,但是何苒暫時不會進京。
她發布诏書,痛斥闵氏殘害皇子,混淆皇室血脈,扶植闵氏子登基,太皇太後闵蘭,實乃竊國大盜。
這份诏書并非何苒親自寫的,而是馮撷英的文筆。
可想而知,這份诏書一經傳出,便引起了巨大轟動。
經由阿金和荷花的操作,這份诏書一夜之間便貼遍金陵大街小巷。
而此時,齊王命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少年剛剛送到金陵。
皇帝丢了。
齊王當然不會告訴群臣,說他們的帝王失蹤了。
沒人相信。
滿朝文武不會相信,天下百姓亦不會相信。
皇帝若是死了,那肯定是被齊王殺了。
可齊王若是說皇帝丢了,那就是齊王不僅殺了皇帝,而且還讓皇帝死無全屍。
齊王自是不會這樣做,更何況,他一向名聲極好,他不想成為晉王那樣的亂臣賊子,他要那個位子,但要堂堂正正坐上去。
若是讓皇帝禅位,後世一定會說皇帝受他逼迫,不得不把皇位讓給他。
那樣一來,和晉王又有何區别?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皇帝死後把帝位傳給他,是的,皇帝無子,而他是皇帝唯一還活着的兄弟。
可是皇帝還年輕,并不是想讓他死,他就能死的,必須要死得毫無争議。
因此,齊王才會暫時留着皇帝。
可沒想到,皇帝居然丢了。
齊王隻好将此事壓下,然後秘密派人尋找與皇帝面貌相似之人。
齊王忍不住暗暗自責,他早該給皇帝尋找替身的,據說晉王有好幾個替身,他為何就忘記給皇帝找個替身呢。
皇帝丢了,齊王沒有派人尋找,而是派人尋找皇帝替身。
世界之大,無奇不用,還真就找到一個與皇帝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
可惜這少年送到金陵時,皇帝的身世已經傳遍天下。
同時傳出的,還有皇帝已到京城,得知自己并非周氏子孫之後,他羞愧交加,自請去給太宗皇帝守陵。
何苒雖然對闵家殘害皇子一事非常憤慨,但念在闵熳一片孝心,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如今的闵熳,已經不是皇帝,而是一名洗心革面的光榮守墓人。
齊王差點被活活氣死,他喘着粗氣,好半天才恢複平靜。
何苒,将了他一軍。
這招釜底抽薪好狠!
文武百官齊聚臨時王府,他們讓齊王給出交待。
而齊王雖然聲譽日隆,但卻還無法完全掌控朝堂。
幾十年的基業,豈是他說颠覆就能颠覆的?
沒見,何苒還要把昭王頂在頭上才能逐鹿天下嗎?
沒見,晉王開州王甯死也要打出皇室大族嗎?
沒見,那什麼王豪,什麼虎威軍,都被當作流寇嗎?
他們與何苒與晉王開州王之間,差的就是頭頂上少了一個皇室。
齊王生平第一次嘗到焦頭爛額的滋味,但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他痛斥闵氏一族的惡行,并将闵熳失蹤的原因歸咎到太皇太後闵蘭身上。
闵蘭擔心闵熳身世暴露,将闵熳悄悄送出皇宮,但闵熳卻落入何苒之手,自請去守了皇陵。
闵蘭罪大惡極。
但是沒人能廢掉她的後位,除非太祖複生。
而齊王更不能殺她,她是祖母,齊王是孫子,當孫子的哪能下令殺祖母呢?
齊王光風霁月,不能背負不孝的罵名。
于是已經纏綿病榻的闵蘭,再一次被幽禁。
她雖然在後花園的小樓上,已經形同幽禁了,但這一次,是齊王下令正式幽禁。
這是她漫長人生中的第二次幽禁。
隻是這一次,她的待遇遠不如當年。
就連平時侍候她的幾名嬷嬷和宮女也被撤下,隻有一個兇狠的粗壯婆子負責她的日常起居。
她本就是一個患了風疾的七十多歲老婦人,哪裡禁得住這般折騰。
世人都以為過不了三個月就能聽到她薨逝的消息,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闵蘭憑借她那頑強的生命力,直到三年之後,她仍然活着。
而闵氏一族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此番遷都,闵氏一族但凡沾親帶故的,全都一起南下了。
闵氏是謀大逆,乃十惡不赦之罪。
闵氏滿門抄斬,十歲以上男丁以及有诰封的女眷全部問斬,無诰封女眷以及十歲以下男丁送入官衙或官宦之家為奴,永不脫籍。
而那些與闵家聯姻的人家,雖然沒有被誅連,可以後也勢必會受到影響。
于是那些當初被賜婚,封了縣主縣君風光大嫁的闵氏女,紛紛被夫家休棄,一時之間,金陵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些事,而那些被休棄的闵氏女又都是有封号的,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金陵的一座大宅子裡被隔出來的小院中,何書铨步履匆匆從外面回來,一進門,他便将身後的大門從裡面插上,跌跌撞撞跑進屋裡。
“爹,祖母,不好了,我看到大姐夫了!
”
離開京城還不到兩年,此時的何老夫人已是滿頭白發,在金陵的日子并不好過,南北生活差異,吃喝都不習慣,更讓老夫人無法忍受的是,日子越來越拮據!
與何老夫人恰恰相反,何三老爺倒是看上去沒有多少變化。
看到驚魂未定的何書铨,老夫人忙問:“你說你看到誰了?
”
“是大姐夫,闵家的那個!
”何書铨說道。
雖然何苒才是他的大姐姐,可是他早習慣了,他口中的大姐夫,就是何淑媛的丈夫闵韋達。
今天,何書铨出去,恰好遇到砍頭的,而砍頭選在鬧市,他被人群推着去看了砍頭,而這一次被砍的有十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闵韋達。
老夫人臉上的肉不住抽搐,她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對何書铨說道:“什麼大姐夫啊,他和咱家早就沒有關系了。
”
何淑媛隻是闵韋達的妾,而且在她入獄之前,闵家就已經給了放妾書。
想當年,這是老夫人眼中的恥辱。
可現在,老夫人都想謝謝闵家,多虧那封放妾書,闵家和他們沒有半點關系了。
“我就說過,那闵家不是好人,你們看看,全都讓我說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