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們齊齊低下了頭,我的媽,他們在殿下身邊跟了那麼多年,就沒見一向溫潤如玉的殿下還有這種近乎于失态的模樣。
不敢看,不敢看。
蘇辛夷被太子這樣子給吓了一跳,感覺到她箍着自己腰的手很重,甚至于還有點微微發抖,愣了一下,不由放緩了聲音道:“殿下,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都是敵人的血,殿下派了近衛保護我,哪有那麼容易受傷。
”
晏君初知道她功夫厲害,但是在千軍萬馬之中沖殺,總會有各種意外,他豈能不擔心。
“先進去再說。
”晏君初一點也不避諱人,牽着蘇辛夷的手就往裡走,這小宅子裡全是自己人,一點也不用擔心。
蘇辛夷跟着晏君初往裡走,等到走進去,就看到韓清淩已經背着醫箱站在廊檐下等着了。
蘇辛夷:……
晏君初是不會相信蘇辛夷說的一點傷也沒有,對上她略有些心虛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對了。
蘇辛夷這一身血不提,從榆林衛至雲襄衛再到昨晚那一戰,她這渾身上下的味兒,真的是……不知道殿下怎麼抱她的。
蘇辛夷不能想,趕緊麻利地去沐浴,這裡沒有婢女,她自己也能把自己收拾妥當,換了一身殿下給她準備好的男裝出來,對着鏡子把頭發擦幹。
韓清淩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一進來先行禮,然後說道:“殿下讓民女跟太子妃回一聲,殿下去前院處理事情,要晚一會兒過來。
”
蘇辛夷知道太子很忙,哪有時間在外頭等着等着她洗澡,她點點頭,笑着道:“韓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
韓清淩笑着應了一聲,瞧着太子妃擦頭的動作不太順暢,就知道舊傷未愈,便起身走過去伸手接過布巾給太子妃把頭發擦幹。
蘇辛夷開口道謝。
韓清淩便道:“太子妃您帶兵與敵人作戰,不知道有多危險,民女做這點事情算什麼。
您的手腕與胳膊如何了?
”
蘇辛夷摸摸鼻子,她有點心虛地沒說話。
韓清淩一看哪裡還有不知道的,輕聲說道:“太子妃千萬不要大意,您現在覺得問題不大,但是一直輕視累積下來對身體可不好。
”
為什麼戰場上的将軍總會有舊疾,就是因為這樣不怎麼在意,或者是沒時間完全康複就要上戰場造成的。
蘇辛夷點點頭,“我知道,這次隻是意外,敵人攻打漳平府的時間太急了。
”
她原想着如果去抄敵人老家,路上怎麼也得走個幾天,幾天時間下來,不用動刀打架,等到摸到敵人老巢,她的胳膊與手腕也差不多要好了。
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大,這誰能想到敵人忽然就攻城了,以至于之前與太子商量的計劃也全都作廢了。
事出突然,也隻能随機應變。
韓清淩的手很巧,用木簪給太子妃梳了個發髻,看上去就是個俊俏的公子哥兒。
等收拾完,就給太子妃診脈,然後又看了胳膊與手腕,手腕本來就腫了,這會兒看上去更是跟饅頭似的,她輕歎口氣。
再一看太子妃的肩膀也有些不太對勁,她伸手把衣裳往下一扒拉,就看到好幾道傷口,雖然都不深,但是洗過澡後,皮肉微微外翻,看上去就很吓人。
“您後背上有傷怎麼不說?
”韓清淩給氣得臉都白了。
蘇辛夷瞧着韓清淩的樣子,輕咳一聲說道:“就是劃了幾道口子,過兩天就好了。
”
她以前在山裡打獵,這樣的傷對她來說不算事兒,瞧着吓人是因為剛洗了澡,過個一天傷口收一下就沒事了。
韓清淩又心疼又無奈,她就沒見過比太子妃更不怕疼更不要命的,拿出傷藥來,小心翼翼地給太子妃清理傷口,然後敷上藥,用紗布抱起來。
蘇辛夷:……
“不用這麼麻煩吧?
”
就真的是不怎麼嚴重的小口子,這麼一包,不知道的以為她多嚴重呢。
“我是醫女,您就是太子妃也得聽我的。
”韓清淩就後悔上次沒這麼把太子妃包起來。
難得被吼了一句,蘇辛夷摸摸鼻子,現在的醫女脾氣都這麼大的嗎?
韓清淩瞧着太子妃的神色,她也覺得自己沖動了點,好在太子妃性子好不跟她計較,若是換個貴人,她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隻會盡醫女的本分足夠。
但是,這不是别人,是太子妃啊。
是那個把邊關百姓将士放在心上的人,她當然要盡力保太子妃平安健康。
“我家裡有祖上傳下來的藥膏,回頭等傷口結痂之後再抹上,不會留疤的。
若是深一些的口子,也隻會留下一點淺淺的印子。
”韓清淩把傷口包完之後低聲說道。
蘇辛夷忙點點頭,“這感情好,那就多謝韓姑娘了。
”
聽着太子妃這話韓清淩抿唇一笑,“您好好歇着,這兩天不要再沐浴了,我明天再來給您換藥。
”
“行,那就麻煩你了。
”蘇辛夷笑道。
“都是民女該做的。
”韓清淩将藥箱收拾好背在身上告辭離開。
蘇辛夷這會兒筋骨松緩下來,就真的感覺到疲累了,困意止不住的湧上來,這會兒殿下也不在,她暫時也沒别的事情,就直接進了寝室撂倒就睡。
至于展橋他們,跟東宮的近衛都很熟了,肯定會安置好他。
晏君初回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屋子裡一片漆黑,他擡腳走進來,找到火折子點起了燈,外間沒人,舉着燈進了寝室,就看到蘇辛夷正睡得香。
将燭台放在桌上,他輕輕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一低頭就看到蘇辛夷半邊肩膀上纏繞的紗布,他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微微牽着衣襟一扯,就看到半邊身子全被裹上了。
這就是她說的沒受傷?
蘇辛夷感覺到身邊有人,就猛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就對上殿下帶着幾分不滿夾着疼惜的神色……
她就忙坐起來,“殿下回來了?
”
晏君初伸手扶她一把,又把軟枕墊在她身後,“傷得怎麼樣?
”
蘇辛夷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就是幾道小口子,韓醫女太過緊張給我包成這樣。
真的沒事,殿下别擔心。
”
晏君初望着蘇辛夷,伸手撫着她的臉,“阿沅,你的不在意并不是我的不在意。
”
蘇辛夷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哎,殿下說這種肉麻的話越來越頻繁,她真的有點招架不住,她就恨不能把包着的布條撕開給他看看,真的沒事啊。
但是,對上殿下的目光,她有點不敢這樣做。
“殿下,内奸的事情查出來了嗎?
”蘇辛夷實在是扛不住殿下的目光,索性轉移話題。
晏君初豈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心裡歎口氣,這姑娘真的在鄉下養得夠粗糙的,這樣的傷都不當回事,那些京城的閨秀們,便是被繡花針刺一下都是天大的事情。
他沒在揪着不放,順着她的心意轉開了話題,“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就等抓個人贓俱獲。
”
蘇辛夷眼睛一亮,聽這話的意思就知道殿下肯定下了套子,等着内奸自己往裡跳。
“這些狗東西,一個都不能放過,簡直是畜生不如。
這次漳平府外的敵軍忽然提前攻城,而且還在山谷那邊做埋伏,肯定是内奸通風報信,不然他們怎麼能摸得清城裡的情況。
”蘇辛夷當時就覺得事情不對,現在想想更是如此。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一個也跑不了。
”晏君初笑道,“餓了沒有,先吃點東西?
”
蘇辛夷還真的餓了,“殿下也沒吃晚飯呢?
”
“我等你一起。
”晏君初就起身讓人送飯來,自己吩咐完又折回來看着蘇辛夷已經麻利的換好衣裳穿上鞋。
瞧這樣子,好像真的沒什麼大礙。
蘇辛夷這些日子就一直啃幹餅子就涼水,現在喝上一口粥都覺得美味的很,一連喝了兩碗粥,這才長長的舒口氣,舒服極了。
晏君初給她夾了青菜放進碗中,“漳平府的軍糧被人倒騰走了一大半,現在口糧吃緊,湊活着點吧。
”
蘇辛夷驚呆了,“糧草他們也敢動?
”
晏君初聞言眼神都冷了,“沒什麼不敢的。
”
蘇辛夷給氣的飯都吃不下去了,将士們在外拼命,這些混賬東西還拼命扯後腿。
“還能找回來嗎?
”蘇辛夷知道問了也白問,大概是不能的。
果然,就見太子搖搖頭。
蘇辛夷氣的心口都疼了,刀子劃在身上都沒覺得這麼疼。
想起大家踹着幹餅子跟敵人拼命,漳平府的官員卻把大家的糧食給倒騰沒了,就恨不能提刀一個個的給宰了。
看着蘇辛夷的樣子,晏君初還真怕她氣出個好歹來,立刻說道:“别擔心,我來之前就給七弟送了信讓他籌糧,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兩天就該到了。
”
蘇辛夷這才緩口氣,還是殿下想的周到,悶聲說道:“太氣人了。
”
“吃進去的早晚都要吐出來,别難過了,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
”
蘇辛夷:……
她是那種閑着沒事就打架的人嗎?
蘇辛夷知道現在糧食可不能浪費,認認真真的把飯菜都吃幹淨了,這才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
“秦觀生帶着人還在追擊,楊津已經帶人撤回。
不過,很快就會整頓兵馬,鞑靼号稱二十萬大軍,不會就這麼回去的。
”晏君初道。
蘇辛夷也覺得是,哼了一聲,“鞑靼找了這麼多幫手來,肯定不能空手而歸,不然回去後跟其他部族也沒法交代。
”
晏君初點點頭,“這次敵軍來犯聲勢浩大,很多部族都抽調了精銳,若是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們回去不僅得不到好處,隻怕還會起内亂。
”
蘇辛夷聽懂了,兩年前的那一場敗仗,多少還是影響了鞑靼的威信,若是這次還大敗而歸,隻怕這些部族不僅是起内亂,說不定還會有吞了他們的意思。
弱肉強食,一向是他們生存的準則。
所以這一次,他們肯定不像是兩年前輕易敗走,必然會反撲。
“那我還要不要帶人……”蘇辛夷看着太子問道。
晏君初搖搖頭,“各地衛所的增兵很快就到,無須你再冒險。
而且,這次與敵人對戰你得留下幫我,萬一用的上你……”
蘇辛夷就立刻說道:“那我肯定上。
”
晏君初被逗笑了,他其實很擔心蘇辛夷會堅持深入草原偷襲,若是之前這個計劃還能行得通,但是現在草原上也很混亂,想要悄無聲息的進去很難。
孤軍深入千餘裡,糧草也是大問題,到時候很難說結果如何。
聽着蘇辛夷這麼痛快的聽從他的号令,他剩下勸說的話都咽了回去,輕輕笑了出來。
蘇辛夷狐疑的看着太子,笑什麼?
“你先養好傷,其他的不着急,七弟若是來了漳平府,你還得幫我盯着他,别讓他給我搗亂。
”晏君初一本正經的開口。
蘇辛夷聞言想起容王那不太着調的性子,指不定還真的鬧出點事兒,“行,交給我。
”
看個人她還是能看得住的。
倆人吃完飯,晏君初還想跟蘇辛夷好好說說話,沒想到親衛就來回事,蘇辛夷忙讓他去忙,她自己也準備出去走一走。
晏君初就道:“天就要黑了,你明天再出去吧,今天好好休息,我可能得回來晚一會兒。
”
蘇辛夷點頭,“那我去展橋那邊看看,也不知道田早與二哥他們有沒有消息。
”
這次晏君初沒攔着,倆人便一起出去,然後分頭走了。
蘇辛夷問了親衛展橋在哪裡,然後直接找了過去。
展橋看到太子妃立刻起身迎過來,蘇辛夷看着他問道:“沒事吧?
”
“屬下挺好的,太子妃,您猜我見到了誰?
”展橋低聲說道。
蘇辛夷一看展橋高興的樣子,不想遇到敵人,那就是朋友,在這裡他們好像沒有什麼親近的人啊。
“見到誰了?
”蘇辛夷就問道。
展橋便道:“我看到穆邢了。
”
“誰?
”蘇辛夷驚住了,“他們不是出關了嗎?
”
“是出去了,但是穆邢半路折了回來,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不過知道您在城裡,說是今晚過來見您。
”展橋可搞不定穆邢,隻有太子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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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更新總算是沒耽擱,估計晚上回來很晚,今晚的淩晨估計沒有,大家中午來看,感謝小可愛們支持,麼麼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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