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有大臣的意見，那是正常。
”龍奕淡淡問，“母妃今日這般問，是有人選要建議？
”

　　“為娘也不是說不同意喬氏當皇後，皇後要處理諸多事務。
她眼睛不便，如何處理？
說難聽點，眼前放着是茶水還是湯水，她都要詢問旁人。
此等情況下，皇後身份與她來說，無意于是一種壓力。
”

　　龍奕一聽，也在理：“就是不知她的眼睛何時能好？
”

　　太妃忙又接話：“倘若不能好了呢？
皇後的位置難道一直空置着？
”

　　“皇後之位當然不能空缺。
”

　　“為娘建議，你可以封她為貴妃。
如此尊貴也有了，還不必管事，多好。
”

　　太妃說罷，看淩氏要插嘴，連忙目色一厲，阻止了她。

　　龍奕沉吟半晌，颔了颔首：“兒子與她說一說。
”

　　說罷，闊步往外。

　　等他走遠，太妃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淩氏：“你方才想說什麼？
”

　　淩氏坦誠道：“我想跟皇上說，壓力我願意擔着，不必讓喬婉悠受苦。
”

　　“蠢貨，話要圓着來說。
你這樣直白，即便他知道你想當皇後，都能立時把你否決了。
”

　　“還是姑母厲害。
”淩氏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幸虧方才沒說。
”

　　到時候，她是皇後，喬婉悠是皇貴妃。

　　皇貴妃再尊貴，能尊貴得過皇後？

　　皇後可母儀天下，哪有皇貴妃母儀天下的？

　　再通俗些講，皇後是正妻，再尊貴的皇貴妃頂多算個貴妾。

　　龍奕去了明珠苑。

　　明珠苑内，正在準備晚膳。

　　他便去了婉娘的院子。

　　一跨入屋子的門檻，就見喬婉悠目光虛無地盯着院中瞧。

　　心頭一陣心疼。

　　此刻想來這樣的她若是要當皇後，确實是一種壓力。

　　屆時不光有朝臣給的壓力，還有百姓給的壓力。

　　人們會說他的皇後是個瞎眼女子。

　　他不允許他們這麼說她，母妃所言在理。

　　此刻不便直接說道此事，他便轉而說了旁的：“聞嶼夫妻尚未回來？
”

　　“應該還沒回來，皇上有事？
”

　　喬婉悠定了定神，目光看向龍奕，她摸索着拿了杯子，給他倒了杯水。

　　實則如今她能瞧見人的輪廓，也能瞧見物什的輪廓。

　　杯子在哪，她亦能瞧見。

　　隻是眸光看着龍奕，再加十多年來一隻摸索着拿物，是以習慣了。

　　在此舉動在龍奕眼裡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将杯子擱在桌面上，坐下身，雙手緊緊捏住了她的手。

　　“婉悠，朕不想你再受苦。
”

　　“皇上要說什麼？
”

　　眼前男子的神情，她看不清，但他的手緊緊攥着她的手，她能感受得到。

　　“皇後要處理諸多事宜，朕想着你留在朕身邊，每日開心惬意最好。
”

　　“皇上的意思，皇後另有他人？
”

　　問話時，她站起身來，抽出手，對着他福了福禮。

　　“你這是作甚？
”他俊眉蹙起。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啊。
”喬婉悠擡手朝外，“皇上請回罷，尋你的皇後去罷。
”

　　“你這是吃味了？
”

　　龍奕将她摟入懷裡。

　　喬婉悠推了他，從他懷裡出來：“我不敢吃味，一介村婦不知作何為吃味。
”

　　“莫提回鄉下之事。
”

　　“我沒提。
”

　　她往回走。

　　卻不想撞到椅子，整個人一頓。

　　龍奕急忙又去扶：“你看你走路都能撞到，若成皇後，皇家宗親命婦都要你接見，處理些瑣事。
後宮所有事宜，也需要你處理。
你如此情況，朕怎麼忍心你身上擔負那麼多壓力？
”

　　“臣妾不想那麼多，隻想着皇上封後，定是選擇自己最喜愛的女子。
既然皇上心裡有人選，那就選旁人去罷。
我沒有意見，還有，既然答應不再提回去鄉下之事，我便不再提。
”

　　“真的？
”

　　“自是真的。
”

　　就這時，有下人來喊龍奕用晚膳。

　　龍奕則問喬婉悠：“朕可否留在明珠苑用膳？
”

　　喬婉悠淡淡笑了笑：“明珠苑與下人一道吃，您如今貴為皇上，怕是不合适再吃的了。
”

　　龍奕便捏了捏她的手：“那朕改日有空再來看你。
”

　　“嗯。
”

　　喬婉悠颔首，淡淡瞧着他的身影遠去。

　　到底是成了皇帝，要來看她，都需要改日了。

　　當然如今情況特殊，他有諸多之事要處理，也正常。

　　就是本來在宮裡說得好好的，皇後人選是她，怎麼突然又變了？

　　龍奕出明珠苑時，傅辭翊與顔芙凝正好回來。

　　小夫妻行了禮。

　　龍奕淡淡應聲，離開了。

　　夫妻倆直接去了母親跟前。

　　“娘，他如何來了？
”傅辭翊直接問。

　　婉娘便将方才之事說了個仔細，而後道：“宮裡他分明不是這般說的。
”

　　“娘，您的眼睛如今如何？
”顔芙凝柔聲問。

　　“一日比一日好，就是還看不清人的神情。
”

　　“眼睛一事急不得，但如此情況說明離完全恢複視力不遠了。
”

　　婉娘颔了颔首，拉住兒子兒媳的手：“為娘隻怕拖你們後腿。
”

　　“怎麼會？
”顔芙凝寬慰她，“不會的。
”

　　“為娘若成了皇後，這也有利于辭翊奪嫡，咱們的安全更能保證。
”

　　喬婉悠說着，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一定要在龍奕那得到切實的肯定答複。

　　——

　　深夜。

　　喬婉悠由李嬷嬷扶着，出了明珠苑，直奔龍奕在王府的寝居。

　　如今特殊的日子，他們府邸的人全都暫時住在王府。

　　龍奕正在書房批閱奏折。

　　皇兄駕崩，留給他不少政務，兩日就堆積如山。

　　正在煩心，頭一回批閱奏折該批閱到明日清早時，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遂擡眸，隻見喬婉悠由李嬷嬷扶着過來。

　　他急忙擱筆。

　　“路滑難行，天寒地凍的，你如何過來？
”

　　喬婉悠揮手示意李嬷嬷退下，她則往龍奕靠近。

　　撩了袖子，幫他撥了撥燈盞内的燈芯。

　　如此舉動，看得龍奕一怔：“婉悠，你的眼？
”

　　“還是瞧不太清，隻能看清輪廓，像是燈這般亮的，能稍微瞧清些。
”

　　“那你緣何不說？
”龍奕激動起身。

　　“不瞞皇上，臣妾懷疑是府中人對我下毒所緻，故而眼睛漸漸能瞧見一事，誰都沒說起。
”喬婉悠刻意停頓下，道，“皇上是頭一個知道的。
”

　　龍奕心頭湧起喜悅：“确實不該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