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126章克制失控
公臣崖渾身發寒。
“告訴我,她在哪裡?
”
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将他的骨頭捏成齑粉狀,身子痛得一軟,伏低在宇文晟的腳邊。
他偏過頭,蒼白的臉上冷汗豆大掉落,咬緊牙關,卻沒有透露出一個字。
“崖兒哥!
”
小孟一聲驚呼,公臣崖扭頭看過去,卻見他們帶來的獵人隊伍全都被邺軍抓住了,一個個反臂壓制在地上。
他們沒見過那一隻金玉镯子,那種款式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既然非公臣崖所擁有的東西,那必然是别人送的。
聯想近來,小孟雖沒聽懂他們在逼問些什麼事情,但那隻金玉镯子,她猜測肯定跟尺子姐有關。
當她正猶豫疑惑之際,卻聽見那個魔鬼頭子帶來了一場凜冬酷寒的宣判。
“我向來最喜歡嘴硬的人,越硬越好,因為這樣一旦撬開的時候,那裡面的内容才會更加令人滿意。
你不怕死,那好,我不殺你,不如,我們來試一試,究竟是你的嘴硬,還是這些人的命更硬。
”
他直指那一群掙紮不休,卻被死死壓制在地的人,他們全都是甘願随公臣崖出生入死的人,如今将他們的性命全綁定在公臣崖一人身上,這重量足以讓他束手就擒。
宇文晟向來是說到做到,他眼神盯注在公臣崖身上,一揚臂,邺軍就舉起手中的刀,朝着他們的頸部比了比,隻待下聲令下。
這時,小孟終于崩不住,哭着喊道:“你放開崖兒哥,我知道那镯子是誰的!
”
“你知道?
”宇文晟被這一道刺耳難聽的女人吸引走注意力了,他循着方向,看到了滿臉淚水的小孟。
“我知道……”
“小孟,這東西是我的,你知道什麼?
你在這之前,親眼見到過它嗎?
”這時,公臣崖怒聲叱問。
小孟一抖:“我……我……”
她其實也隻是憑直覺胡亂猜測,可是如果不說,崖兒哥怎麼辦,他們怎麼辦?
臨了這一刻,她發現,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可公臣崖卻知道,哪怕他們攀扯出尺子,那又如何,宇文晟會放過他們嗎?
不會的,除了叫他如願知曉他想知道的事情之外,他們依舊難逃此劫,既是如此,他為什麼要叫宇文晟如願得償?
呵,他偏要讓他“得而複失”,差一步就能夠找到的東西,卻又再度從眼前消失不見,他就要讓他寝食不安,渾渾噩噩終日!
“宇文晟,死有何懼?
你有本事就将我們全部殺了吧,但你想知道的事情,你想找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從我的嘴裡問出來。
”
他咧着嘴,歡快地笑了起來,柔軟褐黃的眉睫彎起,就像一個頑劣不堪的孩童。
宇文晟靜默地盯注他片刻,手慢慢移向他的腦袋,慢慢用力,那徒然擠壓的強大力道,讓公臣崖顱内壓力巨增。
其痛苦程度反應到臉上,就是血液瞬間朝腦袋上沖,眼球突起,血絲密布,其狀可怖,如同一顆熟透了的番茄隻剩一層薄皮,稍稍再用一點力氣,下一秒即将爆裂炸開。
“崖!
”梅姨急得拼命蹬腿,想擺脫身上壓制的力量。
其它人也被這兇殘的一幕驚得面如白紙,瞳孔緊縮。
就在這時,一陣厚重之物被推開,地表輕微震顫,伴随“轟隆”的開合摩擦聲。
聲音即使隔着一段不近的距離,仍清晰傳入衆人耳中,除了是“西城門”被人推開,别無它想。
“将軍——”
隻見邺軍守将與一隊守衛腳步匆忙急亂,從西大街頭跑來。
宇文晟疑惑一擡眸,卻見後方巨鹿騎兵蜂湧趕至,飛箭如蝗咻咻射出,西城門的守衛一衆,哪怕拼命逃亡,卻終是來不及趕至城主府,已是中箭斷氣,無力倒下了。
當即,他微眯起眼睫,神情可怖。
“呵呵,宇文晟,你不會一直赢下去的!
”
口鼻耳全是血,可公臣崖卻還是笑呵呵地譏諷道。
上方的付榮、蔚垚等人已經爬到城主府三樓,在這裡可以看到西城門的方位,隻見之前嚴閉的西城門,如今大開,陌野正帶着他的大軍,幾乎是上萬人衆的規模,将城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陌野在解決完西城門口所有反抗抵擋的邺軍後,便縱騎駿馬奔至城主府,那一道直抵的長道,被巨鹿軍如楓一般鮮豔色澤染成了紅色。
“老鼠果然會鑽洞!
”
蔚垚咬牙道。
付榮急惱:“是他們,一定是他們與陌野裡應外合,否則陌野不可能這麼快就攻破了西城門。
”
“他們做了什麼?
”王澤邦沒看穿這其中的關聯。
他一直在守北城門,自然不知道,倒是蔚垚得将軍指派,對風谷沙城進行了全面盤查抄底,了解不少内情。
宇文晟一腳踢開了公臣崖,溫柔地撫過頸間的雪白狐毛,對于這件圍脖他珍惜至極,他唇色潋滟道:“這一座邊陲之城,卻修了足足有上百個地窖,且裡面裝滿了火油,還有那挖至城外四通八達的地道,的确不簡單啊,你們巨鹿國想玩什麼把戲,真當本将軍不知道嗎?
”
公臣崖聞言,臉色遽變。
而已經趕到的陌野,也聽到了他的話,他坐于馬上,高昂寬廓的身形穿上厚重盔甲,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手握一柄長刀,一副運籌帷幄地笑着道:“宇文晟,站在我們巨鹿國的地界,你憑什麼耀武揚威?
如今,午時将至,你撤退的西城門被我軍截堵得嚴嚴實實,你想突圍,隻怕沒有那麼簡單,你若放火燒城,那就同歸于盡吧!
”
事态發展到這裡,邺軍都怔住了,紛紛看向在場始終穩如老狗的宇文晟,摩挲着手上的镯子,一下一下,如同病态般反複進行的動作。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總差那麼一步,就能夠抓到他要的東西,但是卻次次都抓空。
這種失落感,伴随着無法排解的焦躁、憤怒、暴虐,讓他本就危險的情緒,逐漸走向失控邊緣。
關于這一點,他身邊的蔚垚跟王澤邦是看得最清楚的,他們快速沖下了樓,連跑帶跳,沖出城主府,來到他的身邊。
但這個時候,他們渾身上下的危機感在瘋狂地閃爍警告,令他們不敢輕易靠近将軍,隻能攥緊拳頭擔憂、緊張地站在一旁,觀注着他的神情變化。
這些日子,若非為了找回夫人,或許将軍……早就已經成為一個愉悅的瘋子,淪為遇見活物便殺的殺神。
這是他一貫上戰場時的狀态,濃烈有血腥氣味,敵人的哀嚎、逃跑怆惶背影,皆能激起他的兇性,雖說殺敵時,時常令敵軍聞風喪膽,但這樣同時,也是在極大消耗他的精元與壽命。
但這一次,他們卻十分意外地發現,将軍多少次瀕臨失神,卻為了能夠找回将軍夫人,幾乎是拼盡了全部理智來克制自己的狂躁瘋魔症,讓自己始終處于一種“理智正常”的狀态。
……他們隐約猜到,将軍是因為在意,在意自己的真實一面,會吓到将軍夫人,所以他努力地想要維持自己的“正常”。
可如今,一次一次地失望,終于,他的耐心宣示告磬了。
擡起一雙魔魅瘋笑的眸子,對上陌野怔震的視線,宇文晟漆黑的眼尾,被一寸一寸地染上腥紅的危險色澤,他高聲道:“全體士兵聽令——”
刷刷刷——隻見,漫山的兵馬從這一座城池的各個角落湧出,但凡能夠掃視的地方,全部是一早安排好的邺軍,他們有人高高舉着火把,也有人拉弓射箭,箭矢綁着點燃了火的油布。
看到早就布置好的燒城行動,陌野既怒又驚。
“宇文晟,你敢!
你如果敢放火,老子拼死堵在門口,叫你們邺軍也盡數逃不掉!
”
火油澆了滿城,一旦放火,火勢絕對如同燎原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尤其這城中多是木頭、草篷等建築為主,不僅助燃,還濃煙滾滾。
堵在了西城門口,其餘南城門跟北城門全部都以火油潑了,自然不可能作為撤離的後路,陌野本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宇文晟放火燒城,然則,他從一開始就要挾錯了人。
宇文晟根本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害怕、悲歡跟顧忌,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就像一個無心的怪物似的,一旦瘋起來,從不考慮後果,甯可玉石俱焚。
“是嗎?
那你就守好了,一旦你試圖撤退或舉軍進攻……”
他的眼神好似在說,他的一切行為根本就阻止不了他。
“你會萬劫不複的。
”
陌野震怔地看着他,氣得俊臉肌肉直抖。
宇文晟反倒很開心似的,漆銀面具閃閃發光,他笑着吐出一個字:“射!
”
當第一支火箭“咻”地一下射出之時,火油連綿着房屋“轟”地一下燃起來了,然後噼裡啪啦的火星四炸,飛入院牆、室内。
城中一直揪着心等待的百姓,終于明白了什麼叫熱鍋上的螞蟻,全都受到驚吓,本能朝外狂奔,集體跑了出來……
慌亂在城中街道上,人滿為患,全都跟螞蟻受到火勢的烘烤跟驅趕,想極速找一處避難之地,但是,無論他們跑到哪裡,都是火。
熊熊烈火,最開始燒起來的是南城與北城門那邊,火勢呈三角,最終将人群通通驅趕至西城門那邊。
——
被關在小黑屋裡的鄭曲尺,正拿鐵線悄眯眯地開着鐵鍊鎖,她也不知道之前的守衛去哪裡了,總之她這邊沒有看守,她就趕緊想辦法逃出去。
正當她聚精會神聽聲分辨鎖頭有沒有被卡住時,突然嗅到了一股子煙味,像什麼東西被烤焦了的味道。
她頓時驚神,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奔走的聲音,那就跟森林動物遷徙時的動靜一樣,那嘈雜的聲音還有人吼着,快跑,風勢變了,火朝這邊吹來了。
“卧槽!
”
鄭曲尺顧不得那麼多,扯開鎖頭,人剛跑出小黑屋,就不可避免被裹挾進了逃亡的隊伍當中。
“你們知道宇文晟在哪裡嗎?
”
她放大聲量,拼足了全部肺活量吼出聲,剛吼完,她又想起宇文晟他們跑到城主府鬧事,說不準人就在城主府,于是她又吼。
“有沒有人告訴我一下,城主府在哪個方向?
”
她聲音并不小,但卻沒有人應她,全都吓懵了,隻顧人跑亦跑,不管東南西北。
沒辦法,鄭曲尺直接抓住一個男子:“快,告訴我,城主府在哪個方向……”
“城西,在城西方向,咱們現在這條道一直跑,就是城西……”男子急躁地甩開她的手,掉頭就被淹沒進人群了。
“在前面?
”
宇文晟,就在前面……是嗎?
——
宇文晟由付榮、蔚垚跟王澤邦護擁着上到城主府三樓,他臨于高處,與邺軍一并冷眼盯着被火勢包圍起來的風谷沙城。
人有時候很脆弱,但亦很頑強,但凡有一絲希望,就不會有人放棄在原地等死。
一城萬人以上,他們在火熏火燎當中,拼命奔走,逐漸彙聚到了目前火勢最微妙的西城。
而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個奔跑得最兇,那一身黑色的鬥篷都快飛起來了。
“别再放火了!
住手——”
她為了争取别人的注意,聲音都喊劈叉了,然而卻始終被淹沒在人潮當中,甚至旁人都拿她當瘋子看待,以為她這是受刺激過頭,人傻了。
“宇文晟——柳風眠——”
她周邊全都是逃難的人,她想一枝獨秀,根本不可能,甚至她想努力蹿到最前邊,還被撞得東倒西歪,險些沒發生踩踏事故。
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狀态,這時,别說是宇文晟了,哪怕是她媽來了,估計都不可能在這大海中将她這根細“針”給撈出來。
就在他們朝着城西門、近到城主樓跑時,這時從旁邊橫飛射來一箭。
轟!
一聲,大火一下就将前面的所有路給截斷了,衆人面如灰土,就這樣被硬生生止步在原地,神情駭然、茫然、無助。
後方是沖天的大火鋪蓋而來,前面是火牆攔路,他們在大火當中,崩潰地尖叫哭喊,而這一幕,生生刺痛了陌野的眼。
忍無可忍。
“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