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氣得閉上了眼。

　　她聽到江大毛小跑着離開病房，門闆被震得咣當了兩聲才重新關上。

　　這個老大，也是一大把歲數了，整天沒點穩當樣子。

　　老太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她現在就死了，那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大兒子了。

　　大兒媳婦心眼子太多，以後這家裡頭，搞不好就是王芳作威作福的天下。

　　這樣可不行啊！

　　還是要多敲打敲打老大。

　　江老太胡思亂想着，等啊等，等半天了，一個人都不回來。

　　不是說去醫生辦公室看一眼就回來嗎？

　　這人呢？

　　又過了一會兒，江芝蓮、江大路和王芳，三個人邊商量着什麼，邊走回了病房。

　　江老太擡眼就問：“大毛呢？
”

　　王芳愣了愣：“他不是在這兒陪你呢嗎？
”

　　江老太：“他看你們不回來，說是去看看怎麼回事。
”

　　“我哥出去多久了？
”江大路問了一句。

　　“有一會兒了。
”江老太沒有看表，也不知道具體有多長時間。

　　江大路淡淡道：“那我哥不會回來了。
”

　　“什麼？
”江老太瞪眼。

　　“肯定打牌去了。
”江大路的語氣平平常常，他說着俯身拿起暖瓶，倒了幾杯熱水涼着。

　　王芳撇撇嘴，小聲嘟囔道：這時候還隻惦記着打牌，打牌打得腦子都壞掉了。

　　男人真是靠不住，以後還是好好指望燕燕吧！

　　“不可能！
”江老太不願意相信大兒子不顧她，偷跑出去打牌。

　　她笃定道：“搞不好是走丢了，醫院這麼大，找不到病房很正常。
”

　　江大路看了老母親一眼，什麼都沒說。

　　信不信的，都無妨。

　　“大路，你去找找你哥。
”江老太發号施令道。

　　江大路皺了皺眉頭。

　　“還是我出去找大伯吧！
我對醫院比較熟，知道哪兒容易走岔了。
”江芝蓮起身說道。

　　“嗯。
”江大路看向江芝蓮，“你去找找看吧！
”

　　江芝蓮都不用特意去找，她上卡車沿路開了一段，就看到了江大毛。

　　這是回雙勝村的路，江大毛腳步飛快，顯然是急着去打牌。

　　“滴滴——”江芝蓮按了兩下喇叭。

　　江大毛仰頭一看，樂颠颠地擺手，讓江芝蓮趕緊停車。

　　卡車停在他身邊，江大毛打開車門，飛速坐上了副駕駛。

　　“快點，你來的正好，趕緊先送我回鎮上。
”江大毛催促道：“那邊都等着我開牌呢！
今兒天氣不錯，我感覺特别好，肯定能赢大的。
”

　　江芝蓮苦笑着搖頭，二話不說，掉轉車頭，就往醫院開。

　　“等等，等等！
”江大毛一看，當場急眼了，“幹嘛往回開啊！
我要回鎮上。
蓮娃，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

　　“奶奶讓我找你回去，今天這牌，你是打不成了。
”江芝蓮淡聲說道：“先回去商量一下以後的治療方案吧！
牌什麼時候不能打啊！
”

　　“什麼治療方案啊，我都不懂，你們合計就行了。
”江大毛說着就要去搶方向盤。

　　江芝蓮眉頭一橫，用手肘撞開江大毛，厲聲呵道：“大伯，你不要命了！
”

　　江大毛猛跺了兩下腳，急得滿頭都是汗，“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去鎮上，不用你送了。
”

　　“不行。
”江芝蓮加了速度，把卡車開得飛快。

　　江大毛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原本想直接跳下去的，可現在看速度這麼快，又吓得縮了回來。

　　“你奶她人不都沒事了嘛！
歲數大了，偶爾頭暈一下，挺正常的事兒。
”

　　江大毛頗為不滿地抱怨道：“就你們動不動愛咋咋呼呼，搞得怪吓人的。
昨個大半夜接到電話，還以為娘快不行了，馬上就要斷氣了呢！
”

　　“那你們昨晚怎麼沒去醫院？
”江芝蓮好笑地問道。

　　要是真的快斷氣了的話，這倆兒子睡一夜早上再過來，估計都送不了老母親最後一程了。

　　“我是想去的啊，可沒有車子過去。
”江大毛一副很有理的樣子，“而且那時候你爹也沒回來，我想着等他回來了，再想辦法一塊兒去醫院。
結果你爹後半夜淩晨三點鐘才回來，也不知道他都忙活什麼去了。
”

　　“最近他都這麼晚回來嗎？
”江芝蓮略有些疑惑。

　　“誰知道呢！
”江大毛哼聲說道：“一般那時候我都睡了，就昨晚在等他，留了根神經，沒有睡死過去。
”

　　江芝蓮：“哦……”

　　“我猜啊，搞不好是跟哪個女人睡覺去了。
”江大毛啧啧兩聲，“别看你爹平時好像老實巴交了，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

　　江芝蓮哭笑不得，“大伯，你跟我說這些，不合适吧……”

　　“有什麼不合适的。
”江大毛理所當然道：“你都是大姑娘了，也談了對象，有什麼不能說的啊！
”

　　江芝蓮不置可否。

　　行吧！

　　“都那個點兒了，上哪兒借車子去啊！
想着天快亮了，就又睡了倆小時。
”江大毛見卡車停在了醫院門口，也就不再掙紮了。

　　乖乖跟着江芝蓮去了病房。

　　江老太看到江大毛，當即說道：“你們看看，我說他不能是去打牌了吧！
我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走迷瞪，找不到回病房的路了。
”

　　江大毛反應倒是快，趕忙走到病床前，笑着說道：“老娘在病床上躺着呢，我怎麼可能去打牌嘛！
”

　　他頓了頓，接着誇張地感歎道：“這個醫院也太大了，剛才出去的時候着急忙慌的，沒留意病房的門牌号，醫生辦公室我也沒找見。
不成想他們都回來了，還好蓮娃找着我了，要不然我都想站在下面大聲喊人了。
”

　　母子倆演戲演得投入，其他人安安靜靜的，什麼都沒說。

　　不過臉上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大夫怎麼說的啊？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江大毛一臉關心的樣子。

　　江芝蓮撇撇嘴，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剛才還迫不及待地要去打牌，甚至都伸手要奪方向盤了。

　　現在這變臉變得可真是快。

　　表演得毫無痕迹。

　　“大夫說咱娘身體有很多問題，要住一陣子醫院。
”江大路緩緩道：“說是心髒有問題，本來應該做手術的。
但考慮到年紀太大了，怕受不住，就保守治療。
”

　　江大毛聽得直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啊？
”

　　“就是心肝脾肺腎都不大好使了，要天天打針、吃藥，還要針灸。
”王芳在一旁粗暴地解釋道。

　　“那一直要住院啊？
”江大毛頓時發愁了。

　　他瞥了病床上的老母親一眼。

　　這瞧着不是挺好的嘛，天天在醫院躺着，多遭罪啊！

　　而且，得花不少錢呢！

　　“不住院也得定期來醫院，聽大夫那意思，反正挺麻煩的，得一直有人照顧着。
”王芳語氣平平地說道。

　　江老太悠悠地開了口，“剛才我就說了，我用不着你們照顧。
過兩天我就回家，什麼針灸不針灸的啊。
往身上紮幾個孔，那能治什麼啊！
”

　　具體要怎麼辦，江芝蓮是不打算管了。

　　王芳心裡其實也不想老太太天天住院，可什麼東西都沒到手，眼下還得哄着點老太太。

　　老太太這麼說，并不是真的不想治了。

　　她就是這麼一說，目的是為了顯得不那麼招人煩。

　　然後實際上是等着聽他們好言好語地勸，勸她聽大夫的，勸她好生在醫院裡頭住着養身體。

　　既然如此，王芳就不能讓老太太失望。

　　“娘，你就寬心在醫院住着。
怎麼治，咱們得聽大夫的。
有我照顧你呢，我給您端茶遞水，保準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

　　隔壁陪床的家屬一聽，不禁贊歎道：“老太太，你這兒媳婦真孝順啊！
”

　　“是啊，我這兒媳婦可好了，跟我親閨女一樣。
”江老太一臉笑意。

　　王芳美滋滋道：“治療費用你也别操心，這不有蓮娃嘛！
她現在是能人，不缺這點錢。
”

　　江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