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沒有去見陳翠紅。

　　沒有見面的必要。

　　除了無法割斷的血緣之外，她們不再有任何其他的關系。

　　早就各過各的了。

　　兩條平行線，不必強行相交。

　　當年是當娘的離家出走，抛棄四個孩子，自己靠着欺騙的手段謀求虛無的快樂。

　　現在泡沫破裂了，有了困難，就指望孩子過去幫忙嗎？

　　哪有這麼美的事兒。

　　如果是有什麼迫不得己的原因，或者遇到了天災，她沒準還能幫一下。

　　然而陳翠紅這完完全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得讓她嘗到惡果，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犯下的過錯。

　　回到大灣縣的時候，已近淩晨。

　　孟青和朱寶妹到江芝蓮的出租房來過夜。

　　旅途奔波，三個人都累得不行，輪流洗了澡之後，便很快休息了。

　　江芝蓮睡自己的卧房，孟青抱着被子和枕頭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朱寶妹則去了之前小姨和小姨夫的房間。

　　深夜靜谧，在這個無風的夜晚裡，緩緩響起了輕淺的呼吸聲。

　　江芝蓮覺得自己剛剛睡着，還沒來得及做夢呢，天就亮了。

　　朱寶妹起得比她還早，正在廚房裡熱火朝天地煎着蔥花餅。

　　孟青是被煎餅的聲音吵醒的。

　　江芝蓮走出卧室的時候，他還抱着被子，倚在沙發靠背上揉着眼睛醒覺。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慢悠悠地朝洗手間走去，準備梳洗。

　　朱寶妹看到他們起床了，大聲喊道：“你們抓緊時間洗啊，快點過來趁熱吃！
”

　　“知道啦……”江芝蓮笑着，回了一嗓子。

　　三人一起吃了早飯，紅薯粥、蔥花餅、小鹹菜。

　　簡簡單單，無比尋常。

　　飯後朱寶妹就先走了。

　　孟青最後一個吃完，責無旁貸地承擔了洗碗筷的重任。

　　江芝蓮一邊在客廳裡拖地闆，一邊看向廚房，随口問道：“你今天去哪兒啊？
”

　　“在家。
”孟青把洗好的碗筷倒扣在籃子裡，關了水龍頭。

　　江芝蓮：“準備複習嗎？
”

　　孟青：“嗯！
”

　　“考試還有幾天來着？
”江芝蓮掃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日曆，突然有點想不起來這一天是幾号了。

　　“還有三天。
”孟青擦幹手，走出廚房，接過江芝蓮手裡的拖把，“今天九号了。
”

　　江芝蓮嘿嘿一笑，“哦，我都有點過糊塗了。
”

　　“你收拾收拾去素食館吧！
家裡我來打掃。
”孟青順着江芝蓮剛才拖過的地方，繼續往下拖。

　　“擦擦面上的灰兒就行。
”江芝蓮回到卧室換衣服，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孟青閑聊着，“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多灰塵，才出去幾天啊！
這屋裡就塵土飛揚的了！
門窗我都關緊了啊，真奇怪！
”

　　孟青：“住一樓這樣很正常，這段時間沒下雪，空氣不大好。
”

　　大灣縣身處盆地，氣候不算理想。

　　現在還好，以後，過個十年，二十年，空氣質量隻會越來越差。

　　顯然這裡不适合長久定居。

　　江芝蓮換好衣服走出來，站到孟青面前，翹起小臉，柔聲問道：“你想過以後要到哪裡生活嗎？
”

　　“沒考慮過。
”孟青把墩布立到一邊，攬着江芝蓮腰身，往自己身上帶了帶，“你想去哪兒？
”

　　“我也沒想好。
”江芝蓮擡起雙臂，摟過孟青的脖子，“你覺得，去大城市好呢？
還是找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比較好？
”

　　孟青認真地思考了片刻，“年輕的時候，在大城市。
退休之後，去世外桃源。
你覺得怎麼樣？
”

　　江芝蓮點點頭，“完美！
”

　　孟青輕輕一笑，“其實，一直隐居在世外桃源也挺好。
隻是你要是把素食館開在那裡，就隻有我能吃到了。
這樣一來，你會少很多做飯的樂趣。
”

　　江芝蓮怔了怔，沒想到孟青會想到這一層。

　　“行了，這個以後再決定不遲。
總之，你去哪兒，我都會陪着你的。
”孟青親了親江芝蓮的額頭，“先忙活眼前的事兒吧！
我再不複習，這次考試就真要砸鍋了。
”

　　江芝蓮又跟孟青膩歪了兩分鐘，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他。

　　可能回到家之後，緊繃的情緒得到了一些緩解，突然之間變得有些粘人。

　　事情千頭萬緒的，腦子裡蓬亂得猶如一片雜草。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江芝蓮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說你爸受傷的事情啊？
”

　　“等考完試之後。
”孟青走過去，拎起包包，幫江芝蓮挎到了她的肩上，淡聲說道：“我一會兒給我媽打個電話，跟她說我回來了，等考完試再回去。
”

　　“你媽肯定猜到出事了，你舍得讓她再多擔心幾天嗎？
”江芝蓮調整了一下背包的角度，随後戴帽子，圍圍巾。

　　“告訴我媽之後，我得陪着她。
”孟青的眉眼間藏着一絲憂愁，“還是等考完試之後再說吧！
”

　　“行，那我走了！
你好好複習。
”江芝蓮合上門離開。

　　卡車有段時間沒開，一直停放在出租房外面。

　　坐上駕駛位的時候，摸哪兒都能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江芝蓮倒吸了一口冷氣，立馬啟動車子上了路。

　　到素食館的時候，大概八點鐘左右，店裡還有不少吃早餐的客人。

　　“老闆，你終于回來啦！
”站在前台的小鹌鹑率先看到江芝蓮，飛奔過來，熱情地打着招呼。

　　“我們都想你了。
”倪滿月也走過來，笑着說道，“主心骨不在，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

　　“怎麼了？
”江芝蓮笑了笑，“出什麼事兒了嗎？
”

　　“那倒沒有。
”小鹌鹑身上永遠洋溢着少女的活力，小臉紅撲撲的，語調輕快，聽着就讓人感到歡欣，“後廚一片和諧，老高和小高是老搭檔了，默契十足。
苟哥也跟他們也都處熟了。
剛開始還不覺得，時間越長，越覺得苟哥特别有意思。
我開玩笑，也就他最配合了。
”

　　“還有小望哥。
”倪滿月也顯得有些興奮，忍不住插話道。

　　“對，小望哥的饅頭做得真牛啊！
簡直突破了我對饅頭的理解。
”小鹌鹑滿口稱贊，“我這光說着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明明早上已經吃了三個大饅頭……”

　　“姚小望已經來了？
”江芝蓮沒想到他的真會這麼快到。

　　祖屋的房子處理起來應該挺麻煩的，需要些時日才對。

　　看喬村長那德行，不像是會給姚小望行方便的樣子。

　　“嗯，來了三四天了。
”小鹌鹑說道：“因為還沒跟你商量好，所以他這幾天就在後廚幫點小忙，跑跑腿。
然後，還給我們蒸饅頭吃。
其實小望哥哥炒菜也不錯，這兩天的員工餐，老高和苟哥想偷懶的時候，都是讓小望哥幫忙做的。
”

　　江芝蓮笑着啧啧兩聲，“你們倒是會欺負老實人。
”

　　小鹌鹑吐吐舌頭，“小望哥他自己也挺喜歡做的。
要是他不樂意，我們也不能勉強他呀！
”

　　還有幾個桌子沒有收拾，倪滿月沒聊幾句就忙活去了。

　　江芝蓮走到前台，随手翻着賬目，開口問身邊的小鹌鹑：“最近楊記那頭有什麼動靜嗎？
”

　　小鹌鹑湊到江芝蓮耳邊，壓低嗓音，說道：“已經開店門了，小楊最近又搞了點新花樣，吸引了不少客人。
”

　　“花樣？
”江芝蓮饒有興緻地問道：“什麼花樣？
”

　　“找了個氣功大師在店裡做表演。
”小鹌鹑撇撇嘴，“鬧得還挺熱鬧的。
中午你就知道了，在咱們大門口都能聽到那頭的動靜，吵得不得了。
”

　　江芝蓮挑挑眉梢，楊鑫福還挺能折騰的。

　　這噱頭搞得還可以啊！

　　氣功是種潮流，能熱一陣子。

　　挺好，這種宣傳方式至少不算龌龊，對素食館也沒有不好的影響。

　　各自憑本事吃飯，互不下黑腳，才是最好的共存方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