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搞清楚事情之後,便不再把全部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但也并沒有覺得可以置身事外。
林清許諾可以幫忙找個中間人,去跟王正男談一談。
江芝蓮想了想,沒有提更多的要求,隻道:“那你找好人,就聯系我吧!
”
“你不用跟着去了。
”林清說道:“你出面不合适,事情交給我,辦好了再告訴你。
”
江芝蓮不太放心,但也隻能相信林清。
“我跟王發财有故交,他姐姐之前對我也很好,我不可能出賣王姐。
”林清向江芝蓮解釋,“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你放心,隻要說好了,王姐是不會轉頭反悔的。
”
江芝蓮點點頭,“那你去處理吧!
我等你消息。
”
“王姐知道我對你有意思,你看昨天到現在,她就沒再找過你的麻煩吧?
”林清得意地挑挑眉梢,話裡話外地在邀功,“隻要我沒點頭,她就不會再輕易動你了。
”
“是麼……”江芝蓮沒太把林清這話當回事。
她也不打算去搞明白林清和王家姐弟的交情到底有多深,關系有多鐵。
事情交給林清,那就讓他處理去吧!
江芝蓮直接回了出租房。
她其實想去校門口接孟青的,但是不确定他的心情怎麼樣。
反正今天就考完了,一切塵埃落定。
他如果想來出租房,自然回來。
兩個人給彼此一點時間和空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陳翠紅靠着江芝蓮出門前做的那幾盤曲奇餅過了一天。
好在有三種口味,換着吃也不會膩。
菜她是懶得炒了,雖然閨女把菜都收拾好了,甚至有的菜都給腌好了随便過油炒一下就行,可她還是不想動彈。
甯可吃餅幹充饑,也不樂意自食其力。
可是又沒有什麼可玩的,陳翠紅隻能悶頭睡大覺。
江芝蓮回來的時候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躺在她的床上,把被子、床單弄得亂七八糟。
枕頭歪在一邊,枕巾都擰成了一團。
“陳女士,你不是口口聲聲号稱是個精緻的女人嘛!
睡成這樣,你自己知道嗎?
”江芝蓮換上家居服,靠在衣櫃前,歪頭看向陳翠紅。
她在旁邊開櫃子換衣服,陳翠紅全程沒醒過來。
“大白天能睡成這樣,我也是佩服。
”江芝蓮輕歎一聲,“家裡進賊了,估計你都不知道。
”
“進賊了?
”陳翠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進賊了!
把家都搬空了。
”江芝蓮玩笑道。
“搬吧!
”陳翠紅重新合上眼,哼聲說道:“我看你這兒也沒有什麼可偷的,沒錢沒貴重的東西,就一個看不了的電視機。
那麼大一物件,扛着也費勁,誰偷啊!
”
“你倒是大方,電視機還挺貴的呢!
抱走轉手能賣好幾十了。
”江芝蓮說着把被子疊好,放到了一邊。
陳翠紅坐起身,揉了揉臉,“你自己回來的啊?
沒去接孟青?
他是不是考完了。
”
江芝蓮淡聲說道:“不用管他了,想來自己會來。
”
陳翠紅也沒多問。
晚飯江芝蓮做得相當豐盛,九菜一湯,擺了滿滿一桌子。
孟青沒有過來,母女倆點着蠟燭,吃了一頓美味而浪漫的晚餐。
第二天一早,江芝蓮去日報社找尤飛,但是沒有見到人。
問了他的同事,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尤飛去了哪兒。
“昨晚見着了,今天早上我來上班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辦公室裡了,可能是出去了吧……”
“我看到有個人來找尤飛,後來他們去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
“他最近經常出去,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
……
江芝蓮樓上樓下地跑着問了一圈,一個小時就這麼匆匆而過。
公判大會在上午十點鐘舉行,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她隻好決定自己先過去。
沒準尤飛心急先去了現場,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公判大會安排在南郊塑膠廠的一個大操場上。
江芝蓮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擠滿了圍觀群衆。
可謂人善人山,蔚為壯觀。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一會兒這裡要幹什麼,還會以為在舉辦什麼盛大的歡慶活動呢!
不過再往前面去,看到主席台上邊挂着白底黑字寫的“公判大會”時,那種壓抑的感覺頓時就會湧上心頭。
等到犯人們脖子上挂着牌子被押上來時,氣氛便會急速下降,以緻讓人感到窒息。
不過人群裡低笑着竊竊私語的人也不在少數。
他們都是純看熱鬧的,上邊那些人的死活,他們并不關心。
甚至還期望着能看到血性殘暴的一幕,以獲得獵奇的快感。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們内心深處相信台上那些罪犯都是十惡不赦的人。
壞人得到懲治,必然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很多人并不會意識到處罰是否适當準确。
既然公判了,那必然是最公道的審判。
江芝蓮找了個高處的台階站上去,左右望了好幾遍,都沒有看到尤飛。
倒是尤飛的一個女同事看到江芝蓮之後走了過來。
“你是在找尤記者嗎?
”女同事站在下面的台階上,仰頭看向江芝蓮。
江芝蓮立馬跳了下去,“是啊,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他人呢?
”
“早上尤記者家裡人過來把他帶走了。
”女同事最近跟着尤飛幫忙跑郭曉燕的事情,所以知道不少内情。
“帶走了?
”江芝蓮皺起眉頭,“尤飛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
女同事為難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尤飛的父母不同意他跟曉燕交往,讓他們分手。
”
江芝蓮頓時了然了,“這樣啊……”
“其實曉燕這次出事之前,尤記者的父母就表示強烈反對了。
前兩天不知道在哪兒聽說了舞會的事兒,知道曉燕也有參與,生了好大的氣。
”
女同事輕聲一歎,“曉燕的事兒,尤記者以後都管不了了。
我聽說,尤記者可能要轉到省文化報去上班,以後都不在這邊了。
”
江芝蓮一臉驚詫,“曉燕知道這些事嗎?
”
“當然不知道了。
”女同事是個心軟心善的人,很是替尤記者和郭曉燕感到傷心,“尤記者走得急,都沒顧得上找你,隻跟我簡單地交代了幾句。
短時間内,他都會被他父母看管着,沒有辦法聯系你。
曉燕那邊,他拜托你找個合适的時間跟她解釋一下。
”
“解釋什麼?
”江芝蓮很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尤記者是身不由己。
尤記者的父母是關心兒子。
這種事兒能怨誰呢?
她不知道她跟郭曉燕能解釋什麼。
到底什麼樣的解釋能讓郭曉燕不那麼傷心。
“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解釋,就是——”女同事頓了頓,說道:“就是讓你告訴曉燕一聲,他以後不能跟她在一起了。
”
江芝蓮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尤飛要跟曉燕分手?
而且沒法自己去說,還讓我去說?
”
女同事點了點頭,“尤記者覺得很抱歉。
”
“他是一輩子都要被父母看着了嗎?
以後都不再有人身自由了?
!
”剛才江芝蓮還覺得尤飛有不得已之處,對他還有些體諒。
可是聽女同事講到這兒,頓時有些壓不住火。
女同事無奈道:“尤記者覺得這樣對曉燕更好。
”
“呵……”江芝蓮冷笑一聲,“神他媽的更好!
”
女同事心裡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講,猶豫半晌之後,還是開了口:“其實無論尤記者說這話的時候,出發點是什麼,自私、自大也好,膽怯、退縮也罷。
我覺得話本身,沒有什麼錯。
”
江芝蓮:“嗯?
”
女同事:“不考慮别的,對曉燕來說,趁結婚之前看清一些事情挺好的。
要不然等嫁過去了,更麻煩不是嗎?
”
江芝蓮怔怔地看了女同事一眼,覺得這個大姐姐看問題實在是準确而通達。
“你說得對!
”江芝蓮一下子就想通了。
女同事淡笑了一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