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的話并沒有完全的安撫王翠花,因為王翠花實在無法把看小人書跟幹大事聯系到一起。
不止是于敬亭這不務正業的畫風讓王翠花頭疼,于水生這無處安放的精力也讓王翠花腦瓜大。
“你說這人不回來吧,我天天想,回來後瞅着他那招貓逗狗的樣,也是鬧心。
”王翠花跟穗子吐槽。
穗子心說,您那不是鬧心,您是腰疼吧?
這種八卦也隻敢在心裡小小的想想,當着婆婆的面,還是要體現出長媳的關懷。
“我爹這是剛回來,怎麼也得讓他适應倆月。
”
“适應什麼?
他就跟沒見過——”
王翠花硬生生的把沒見過女人這幾個字,換成了“沒見過市面”。
穗子也假裝信了。
婆婆一定沒發現她邏輯上的問題。
公公在邊境當地頭蛇時,啥大場面沒見過,回來隻能說是閑的難受,跟沒見過市面那是有南轅北轍的區别。
“娘,您就辛苦幾個月,等公公适應了,再琢磨下一步。
”
“不行,再讓他這麼閑着,我倆總得瘋一個,我尋思,讓他去考個車票吧,跟鐵根一起考,拖拉機就讓他開着找點活幹。
”
王翠花跟着穗子看新聞,她注意到最近新聞頻繁的播出,允許農民用拖拉機拉貨賺錢的消息,也想來個緊跟時事。
穗子想了想,現在也不是好時機。
正如上半年家裡倒賣小商品一樣,這會的風向已經有所松動,但落實到地方,還需要大半年。
“車票可以先考。
”穗子說道。
等公公會開車了,差不多政策也松動了。
到時候肯定不能讓公公做運輸,那是大材小用,隻是現階段學點什麼也是好的,可以分散公公的注意。
娘倆白天商量這事,晚上老家就來人了。
村長領着倆人過來了,順便帶了個讓于敬亭很不爽的消息。
“把我家拖拉機收回去?
”
村長為難地直搓手,這個口他是開不了的,鐵根兩口子跟他的關系是不錯的,但這次,也是沒辦法,上面給他壓力,他也隻能硬着頭皮豁出這張老臉過來。
“是,上面來了批文,說是不允許私下買賣,所以......”村長張不開嘴了,手捂着臉。
于敬亭呵了聲,瞅了眼跟在村長邊上的倆男人。
這倆貨自他離開村後,成為街溜子頭,據說還有點背景。
“是上面不允許私下買賣拖拉機呢,還是隻有特定的人選,才能開?”
于敬亭的話讓村長更加無地自容,捂着臉不撒手。
那哥倆态度很嚣張。
“于敬亭,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不是比誰拳頭硬,這拖拉機你必須交出來,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
穗子下意識地看向他,見他隻是眯了眯眼,卻沒上手,心裡長舒一口氣。
這幾個月的領導崗真的沒白待,他已經懂了分寸,知道現在不能動手。
“讓我們交出去,也是可以的,隻是這拖拉機,我們當初是六千塊從村民手裡買的。
”穗子開口了。
“你放心,錢我們帶了。
”那哥倆沒想到穗子這麼好說話,忙不疊把随身的綠色挎包拿到桌子上。
王翠花急了,想說話,被于水生塞了杯茶,這是示意她不要說話。
“我們是六千塊買的,可不能六千塊賣,這台拖拉機回來後,零件壞了不少,我們修,又填進去了兩千塊,一口價,八千。
”
穗子比了個八的手勢。
“你胡說八道!
誰不知道你們家靠着拖拉機發家緻富,賺了不少錢?
!
”沖動的弟弟急了。
于敬亭翹起了二郎腿,明白穗子要幹嘛了。
“賺不賺錢,關你屁事?
八千,愛要不要,錯過這個村,老子漲價到一萬”
“你們有本事就到上面告我們,大不了我進去,可有一點你們要清楚,除非老子吃槍子兒,否則,你們誰也别想活。
”
于敬亭的威壓讓這哥倆說不出話來,盡管來時已經有心理準備,可直面于敬亭這樣的狠角色,他們心裡也是打怵的。
于敬亭唱了個紅臉,穗子馬上跳出來唱白臉。
“我們家敬亭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趁着現在我們還有商有量的,你們做個決定吧。
”
“哦,對了,我隻是提醒你們一句,這幾天新聞一直播報,允許農民運營拖拉機的草案已經拟定,你們拖久了,我們改變主意不賣,你們想告我們,也是不可能。
”
好賴話都讓這兩口子說盡了。
這哥倆也沒詞了,借口抽煙,出去嘀嘀咕咕商量對策。
村長留在屋裡,一個勁兒的給穗子兩口子道歉。
“這事兒整的太突然了,他們就這麼跑過來要挾我,我都沒來得及跟你們說一聲,你瞅瞅這事兒辦的,拉的屎咋能往回坐?
大爺沒臉見你們啊。
”
不等穗子兩口子說話,于水生開口了。
“老哥,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跟原來差不多啊。
”
“是啊,四弟啊,你可得幫哥哥說幾句!
”村長以為于水生是要幫他說話。
“還是跟以前一樣,兩邊不得罪當個牆頭草——你收人家錢了吧?
”
于水生的話讓村長變了臉色,手來回亂擺。
“我真沒收錢啊!
”
“那就是收東西了?
”
“......”
“嗤。
”
于家父子不約而同的發出嗤笑。
“收了我兒子的好處,又跑到那邊再吃一波,老哥,你做人挺‘能耐’啊。
”
村長無地自容。
“我那......也是沒辦法啊。
”
他收不收這哥倆的禮,都沒辦法撼動人家上面的關系,老于家他得罪不起,這哥倆,他也得罪不起。
當個夾心餅幹,他太難了。
“大爺,你的難處我們能理解,可這次的事兒,你辦的是真不地道。
”穗子開口,聲音依舊溫和。
村長冷汗涔涔。
吃人家嘴短,面對穗子的指責,他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燥着老臉,尴尬地站在那,像是受訓的孩子。
穗子沒繼續怼。
從村長的态度裡,她能看出村長的确是受制于人,收禮什麼的是次要的,主要是迫于對方壓力。
稍微敲打幾句也就差不多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事,相信聰明人都知道怎麼站隊。
那哥倆從外面進來,對着于敬亭問道:
“我們隻有這麼多現金,剩下的,欠着行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