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飛快地擦掉眼淚,把臉埋在準備好的冰毛巾裡敷了下,拍拍已經麻木的臉,盡力讓自己看着如平日一般。
此時的她仿佛靈魂出竅,飄在空中看着殼子的表演。
“是要聽睡前故事嗎?
媽媽去拿書。
”穗子對倆孩子擠出一抹微笑。
平日裡倆孩子會粘着她講睡前故事,不過因為思維比較活躍,每次講都會扯到别的地方,這倆孩子總有很多問題,有的問題博學多識的穗子也答不好。
“不是的,我們是來給媽媽講故事的。
”落落進來,坐在穗子的床上晃動小腳丫。
波波手裡拎着一本書,那書是有些重量的,一看也不該是這個歲數孩子該看的。
封面上赫然寫着:莎士比亞全集
“請開始朗讀。
”落落對弟弟示意,波波站在穗子面前,一本正經地開念: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陰郁又光明的日子——”
“兒子......你是要給我講《麥克白》?
”莎翁四大悲劇都出來了?
“嗯,原文太長了,也有很多字我不認識,所以我決定把姥姥給我講的故事梗概講給你。
”
“.....”那捧一本書裝樣子,圖啥?
“為什麼突然想講故事給媽媽?
”
“如果這個白白的故事不能感動你,弟弟還會講那個哈了少特的悲劇。
”
“哈了少?
”俄語都出來了?
哈姆雷特吧?
“媽媽,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弟弟這個故事很好哭的。
”
穗子剛剛面對了長輩們的兩輪詢問都忍住了,獨獨孩子的這句,想哭就哭吧,讓她徹底破防了。
眼淚一個沒憋住,直接落了出來。
看着孩子們天真的樣子,殘忍的真相在嗓子裡,卻怎麼也吐不出來,隻能抱着倆孩子哭了起來。
她家的倆孩子真是上天賜她的小天使。
落落懂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平日穗子安慰她的那樣。
“不哭哦,沒事的。
”
“媽媽隻是被你們的故事感動到了,沒關系的。
”穗子壓低聲音跟倆孩子說,“不要告訴爺爺奶奶媽媽哭過,媽媽是大人,很愛面子的。
”
“嗯!
”倆孩子平日裡問題特别多,今天卻像是被膠水黏住了嘴,不該問的一句沒問。
穗子抱着倆孩子很快就把情緒穩定住了。
倆孩子的敏銳度超出常人,飯桌上連四爺都沒看出她不對勁,但是孩子們感受到了。
并且用他們現階段能想到的辦法,竭盡所能的安慰穗子。
“媽媽,見到爸爸,把這個給他。
”落落從頭上取下自己最喜歡的小白兔發卡,“告訴他,落落想他了。
”
“好。
”聽到女兒說于敬亭,穗子剛止住的眼淚又要掉了。
波波沒說話,隻是從兜裡掏出了一顆棒棒糖。
他最近正在換牙,穗子格外控制他吃甜食,棒棒糖這種東西,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根,揣在兜裡當寶貝似的。
倆孩子都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拿出來,惦記着一個月沒見到的老爸。
“就說是姐姐想他了,我隻有一點點想.....”波波羞澀地說。
穗子含淚點頭,孩子們的思念她會帶過去。
隻盼着,他能聽到......
倆孩子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不僅穩定了穗子即将崩潰的情緒,也讓穗子哭腫的眼睛在第二天分别時有了合理解釋。
王翠花隻當她是舍不得跟倆孩子分開哭的,畢竟兒媳婦平日裡就喜歡哭,又那麼喜歡孩子,要分開一段時間不哭才是不正常。
于水生開車送穗子去機場,穗子特意帶了個墨鏡,身上穿得也是非常休閑,任誰看都像是旅遊去玩。
她自以為騙過了所有人,直到于水生把車開到了銀行。
穗子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現在心裡亂糟糟的。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四爺抱着個紙袋子回來了,随手丢在副駕駛,什麼也沒說。
送穗子到機場,穗子拎着箱子下車。
這會的機票需要工作證明,需要提前申請,穗子着急走就找了老爸的秘書,走了個快捷通道,拿到的機票都是手寫的,上面有她的姓名和航班号。
于水生接過穗子的挎包,把副駕駛上的紙袋子塞進去。
穗子這才看到,紙袋子裡裝了好幾捆鈔票。
“爹,您這是——”
“拿着,借你的,回來再還我。
”
穗子一驚,公公是看出什麼了?
“你媽和你娘我不會說,放心去。
”于水生掏出煙盒,從裡面掏了根煙咬上,随意地揮揮手,示意穗子快走。
這就是老于家的男人,總是能把很大的事用非常輕松的态度表達出來。
穗子抿了抿嘴,堅定地點頭。
“我和敬亭會帶着利息還的。
”
“嗯。
”
穗子轉身,面對于水生時還是張笑臉,轉身的瞬間眼淚就已經掉下來了。
于水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鐵根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
四爺幾乎很少贊美别人,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表揚,分量絕非一般。
穗子不敢多待,匆忙進了機場。
穗子不敢揣測他知道多少,四爺這人本就深不可測。
這會安檢非常的松,連大茶缸子都能帶上飛機,也隻是象征性的問了穗子幾句,很快就上了飛機。
穗子的座位靠窗,她沒有心思打量此時的飛機與後世的區别,靠在椅子上閉着眼流淚。
她身邊的座位有人來了,穗子也沒有心思看,就這樣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裡。
飛機升上天空,穗子戴着墨鏡閉着眼掉眼淚。
空姐開始分發食品,到了穗子這,她擺擺手示意不需要,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坐在她身邊的男乘客低低的說了聲謝謝,穗子隻覺得有點耳熟,也沒有心思看人家,心裡掐着表算落地時間。
旁邊傳來淡淡的香氣,這男乘客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不是精油和化學品的那種香味,像是檀香燃燒後沾在衣料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不具有攻擊性,特别淡,要近距離才能聞到。
如果是平時,穗子一定很好奇地看幾眼,這年代懂這種複古高雅愛好的人可不多。
可這會穗子心裡惦記的全都是于敬亭,根本沒工夫看。
可能是這股檀香的味道具有安神效果,穗子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仿佛傳來一聲淡淡的喟歎。
睡着的穗子沒看到的是,邊上的男人掏出手帕,輕輕的擦掉她臉上沒幹的淚痕。
“沈兄!
”
“嗯!
”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别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适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甯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