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梅坐着馬車回來,許氏忙迎了上來,杜櫻接過了籃子。
“你真接下活了!
”許氏心裡很清楚,杜梅的繡工已經很娴熟,她若有心去争,必定折桂而歸。
“娘,你看,我帶回了稻谷!
”杜梅喜笑顔開。
“這……這麼多?
”許氏看着馬車裡十多個麻袋,舌頭都有點打結。
“許嬸子,稻谷卸在哪?
”葉青拍拍身上的灰塵問。
“噢,這裡。
”許氏指指谷倉,她有點擔心地方太小,堆不下這許多。
“老少爺們,來搭把手。
”葉青總到杜家溝收繡品,大多數人都認識他。
杜家鎖已經歇了木匠活,回家準備雙搶。
見門前這般熱鬧,便伸頭看了眼,正聽見葉青的聲音。
“哎呀,杜梅真是了不得!
”方氏喜滋滋地跟在身後說。
“這是咋的了?
”杜家鎖剛到家,不明就裡。
“梅子肯定是接了雲裳繡莊繡屏風那個大活了!
你看她買這麼多稻谷,還是小葉掌櫃親自送她回來呢。
”方氏一邊說,一邊拉着杜家鎖來幫忙。
聽了方氏的話,圍觀的人,一片釋然。
有的人搖頭自歎沒有這個手藝,有的人眼裡卻是狼見着羊般貪婪的目光。
杜鐘和杜樹去田裡看麥粒長得怎麼樣了,回來見二房門前圍了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加快了腳步來看。
他們一見是搬稻谷,二話不說,丢下家夥什,上前幫忙。
“我也來幫忙。
”二愣子挎着個籃子路過,見這忙碌的情形,也上前幫忙。
一麻袋少說也有半石,杜家鎖和杜鐘是壯勞力,兩手一抓,便能甩到肩頭,大步流星地扛進谷倉。
杜樹、葉青都是半大孩子,隻能兩人合力擡進去,還累得呼哧呼哧的。
二愣子歲數雖大,個頭卻小,他想像杜鐘那樣,卻試了幾次都甩不到肩上,徒引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你們笑啥,我這是沒吃飽沒力氣!
”二愣子緊了緊褲腰帶,蹲下身,好不容易将一袋稻谷挪到背上,兩手反抓着,背到谷倉。
幾個人往返了幾趟,稻谷便搬進了家。
二愣子的目光還留戀在那十多個麻袋上,見其他人都走了,他也隻好讪讪地離開。
不知道是誰,一腳踢翻了二愣子的竹籃,一些青黃的麥穗掉了出來。
“二愣子,你作死呢,剪了誰家這麼多麥穗,白禍禍了糧食!
”一個婦人叫嚷起來。
“我剪我自家的,關你吊事!
”二愣子忙奔出院子,拾起麥穗,落荒而走。
“mdb,你家就兩畝田,倒吃出四畝糧來呢!
”一個男人對着二愣子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二愣子充耳不聞,也不回罵,直跑得沒影了。
趁着傍晚的餘晖,葉青趕着馬車回鎮上了。
許氏唯一擔心的就是屏風不能如期交貨,聽杜梅說,時間上不限制,她也分外高興。
自分家養鴨子以來,她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三個小的更高興,把花布拿出來挨個在身上比比,選出自個心儀的。
“姐,這真是給我做衣裳的?
”杜桂最小,她常年穿姐姐們的舊衣,手裡握着細棉布,猶不相信地問。
“對啊,以後還
有更好的給你。
”杜梅看着杜桂,摸摸她軟軟的頭發,一陣心疼。
“娘,這是給您的。
”杜梅把一塊水藍色的布遞給許氏。
“嗳,你們姐妹長個呢,緊你們做。
我還有舊衣服穿。
再說,你爹……”許氏看了看,并沒有接。
“爹在天之靈也會希望我們過得好。
”杜梅抱住許氏。
“你怎麼沒把花樣子帶回來?
”許氏勉強笑笑,岔到别的話題上去了。
“明天,兩個掌櫃把繡架絲線和畫一并送來。
”杜梅說。
“那真是太麻煩他們了,明天留他們吃飯吧。
”許氏問。
“好,我今天剛好買了點肉。
”杜梅點點頭。
這天的晚上,杜梅家比過年還開心,許氏用骨頭熬了湯,野雪菜燒了肉,又炒了碗韭菜。
最重要的是,她們一家吃了一頓奢侈的粳米幹飯!
這一夜,杜梅睡得極其踏實,鴨食有了着落,麥子也保住了。
若再把屏風繡了,這日子眼見着越來越好。
依舊是那個亮如白晝的屋子,杜梅竟然再次夢中光臨!
大椅子上的女孩伸了個懶腰,翻身又沉沉睡去。
杜梅重返這裡,恍若隔世。
上次,她還不認識字,這次,她已經能看書,隻不過有些字不一樣,但她連蒙帶猜,竟也不影響閱讀。
那些玩偶依然一溜地排排坐,她上前一個個看了個仔細,記在心裡。
牆上嵌着扇極大的窗戶,幾乎占了一整面牆。
杜梅小心地靠過去,這窗上沒有糊窗戶紙,她伸手摸了,卻是冰涼一塊,還能看見外面。
杜梅探頭往外望去,這裡似乎沒有夜,到處都被點得亮堂堂的,天上的月亮星星都看不見了。
她無意識的低頭,吓得連連後退。
她家出門就是院子,腳踩實地習慣了。
可現在她站的地方離地面很高,令她有一種眩暈感。
杜梅去過射烏山,站在山頂,杜家溝都變小了。
但她心裡并不害怕,因為她知道如何下山回家。
而這裡,四壁陡峭,難道用飛的?
杜梅退回到大椅子裡看書。
時光飛逝,不過翻過兩頁紙,晨光便撒滿屋子。
小黑匣子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急促而響亮。
大椅子上的女孩,伸手亂摸,杜梅小心地将小黑匣子推到她的手裡。
女孩一陣摸索,聲音戛然而止。
倏然,她坐了起來,耷拉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眼睛尚還閉着。
杜梅吓得一骨碌躲在大椅子後面。
卻見那女孩垂着頭趿着拖鞋,搖搖晃晃推開了一扇門,而後,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
杜梅急急地在屋裡尋找藏身之地,可這屋裡太小,哪裡藏得下?
正當她手足無措的時候,女孩迎面出來了。
可她竟然對眼皮底下的杜梅視而不見,神清氣爽地從她旁邊走過,自去整理大椅子上的厚棉布。
“她看不見我?
”杜梅本是一副即刻被當賊抓的窘像,現在發現女孩對她不理不睬,倒起了玩鬧之心。
她故意在女孩面前走了個來回,揮揮手,扮個鬼臉。
女孩居然絲毫沒有察覺,未做任何反應。
看來,這是真看不見呢。
杜梅鬧得歡,女孩卻隻關注小黑匣子,手指在上面點來點去。
很快無聊的杜梅,對
那扇門後有了興趣,女孩隻不過進去了小會兒,怎麼就邋遢進去,清爽出來了?
杜梅偷摸地推門進去,迎面一個四方白亮亮的物件挂在牆上,映出門後的一個布袋。
“這是面銅鏡?
世上竟然有這麼大,這麼清楚的?
”杜梅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剛才明明聽到水聲,可這房内一點點大,杜梅四下尋找,目光所及,連個水坑都沒有。
鏡子下有個光潔的凹槽,反射着清冷的光,上面有個把手。
杜梅左右轉轉,又上下推摁,忽然一股水,像洩洪似得沖了出來,把杜梅吓了一跳。
“咦,我忘記關水了?
”女孩推門進來,杜梅明知她看不見,還是慌忙避到了門後。
杜梅上次來,每動一處,都被吓一回,如今已是第二次來,還是被這個叫現代的東西驚得目瞪口呆。
她老老實實坐在大椅子裡,盯着女孩看。
這女孩已經在她找水的空檔裡,換了身露胳膊露腿的碎花裙子。
裙子面料柔軟,飄逸靈動,腰身收的好,顯得纖腰盈握。
她剛還披散的頭發,已經一股腦揪在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細白的脖子。
此時,女孩坐在大椅子上,已經将那大黑匣子打開,全神貫注地忙碌着,手指如飛,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唧唧唧。
”一陣叫聲。
隻見女孩手指不知怎麼一動,另一個女孩就出現在黑匣子裡,和她打招呼。
杜梅被這突然的情況吓了一仰,她剛本能地想躲,卻想起她們是看不見她的。
便自坐下,目光不瞬地看着面前新奇的一幕。
“嗨,杜梅。
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黑匣子裡的女孩面容精緻,豐滿嬌俏。
“孟菲菲,你死哪去了?
我這十萬火急呢。
”女孩不滿道。
原來這女孩不僅和自己長得像,連名字都一樣呢。
梅子的嘴角漾起笑容。
“哎呀,明天好不好?
今天是阿迪匡威限量發行嘛。
”孟菲菲一個勁抛媚眼,求原諒。
她明顯是在商場裡,周圍人頭攢動,都是年輕的男女。
“你再眨,眼睫毛都掉啦!
你個鞋控,限量發行,就是饑餓營銷,傻不傻!
”杜梅對她的癡迷搖了搖頭。
“因為稀有才珍貴!
我就是要第一個擁有!
”孟菲菲驕傲地撩起卷卷的長發。
“人家賺的就是你這種,錢多人傻的錢!
”杜梅一字一頓地說她。
“好啦,你們制片人到底怎麼為難你了,大周末的,一臉苦大仇深。
”孟菲菲打趣道。
“嗳,說來話長,簡單一個字,鴨。
”杜梅噘着嘴說。
“難怪你要我帶你,到有名的鴨子店去品嘗呢。
”孟菲菲一臉了然。
“你是做美食節目的嘛,當然比我知道的多。
”杜梅笑。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滴滴滴”的聲音。
“等一下,我的外賣到了。
”杜梅站起來去開門。
門開處,一個年輕男子遞給她鼓鼓囊囊一包東西。
外賣是個什麼東西?
梅子心中驚奇,這杜梅一早上都和她在屋裡,怎麼就有人給她送東西來了?
聞着,好像是吃的,可為什麼還摻雜着臭味?
梅子吸了下鼻子,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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