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掌櫃不過是公事公辦,我也不想他為難,既然三生不收,我再往别家走走就是,謝謝你留我喝茶。
”說完,顧青竹提起背簍就要離開
慕明成猛然伸出修長的手臂攔住她的去路:“顧姑娘且等一等,我之前答應過的事,不能因着茶市低迷,就貿然反悔,讓你蒙受損失,不如這樣吧,于公于私,我都十分喜歡你的茶,既然三生的規矩不能破,我私人按行價買下你的茶,自己留着慢慢喝,這也不算違背當初的諾言。
”
顧青竹彎起嘴角,淡淡地笑:“我這裡有一百張茶餅,你自用哪需那麼多,再說,秋茶遠不如春茶,香氣淡,味道也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若是拿來招待客人,隻怕顯得小氣,折損了二爺和三生的體面。
”
難得一個鄉下姑娘在生計難為的時候,還想着旁人,慕明成的目光裡有欣賞,亦愈發溫和:“你有所不知,我家裡還有兩個愛茶的妹妹,整日纏着我要好茶,這會子馬上要到中秋了,你的茶剛好應景兒,分送她們一些,當是最好的節禮了。
”
“那賣你六十張吧,其他的我留着送人。
”顧青竹點頭道。
她心裡很清楚,這位二爺仁義,礙于當初的承諾,一定要私人買她的茶,若按行價算起來,買下她所有的茶,不過一千多文錢,對他這樣的豪商根本算不上什麼,但人情這東西真不能一次就揮霍了,總要留下點念想才好。
“你既如此說,那便依你。
”慕明成也不強求。
若當真論起來,秋茶真的不如春茶,送貴客,比如茶馬司的丁永道,那是根本拿不出手的,也就自個喝着消遣,或賞底下的掌櫃們。
顧青竹很快點出六十張茶餅,自又夥計拿去過秤,按慕明成說的五十文一斤的價錢,付給了顧青竹。
一切井然有序,半點不拖泥帶水,顧青竹收好錢,行禮離開。
她背着剩下的四十張茶餅,打算到丁家面館去看看大丫她們,她離開好些日子了,面館生意也不知怎樣了,茶市不景氣,大概買吃食的也少,他們居然沒有來擺攤。
她埋頭邊走邊想,盤算着這點錢該怎麼花,她走過一兩個攤子,迎面撞上了一堵人牆!
“顧青竹,我可逮着你了!
”一張俊美無俦的臉突兀地出現在顧青竹頭頂上方,居高臨下地說。
揉着酸疼的鼻子,顧青竹仰頭看面前的人,沒好氣地罵:“你有毛病吧!
”
“你剛才居然對着慕二爺笑的像朵花似的,呸,是像花癡似的,你可知他是有婚約的人,你這樣,被有心看見了,不知怎麼編排,這讓旁人怎麼想他,又怎麼想你!
”慕錦成闆着臉,語氣不佳地說。
顧青竹一聽,無名怒火騰騰直竄腦門,咬牙恨聲道:“你胡說八道!
我們正經做買賣,難道不用說話的,到你眼裡都成什麼人了!
”
看着顧青竹鐵青的臉,慕錦成悔得隻差把舌頭咬掉,他本是隻是有些吃味兒顧青竹在慕明成面前談笑風生,怎地一下子把話說岔了,惹得她火冒三丈。
他一陣心慌,卻是不服輸地辯解:“你……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對着男人那般笑,是個人都會想歪的!
”
顧青竹幾近絕望:“我是來賣茶的,對着主顧不笑,難道哭麼!
”
茶市如此蕭條,她已經夠煩悶的了,哪有好心情應付這個缺心眼的富家子。
“你可以賣給我呀,你家裡有多少茶,我都要了!
”慕錦成拍着胸脯道。
對于這個啥啥不懂,光曉得賣弄錢财的人,顧青竹懶得理他。
“好狗不擋道!
”顧青竹翻了白眼,一把推開面前的人,大步流星走了。
慕錦成呆愣在原地,隔了會兒,忽然想起來,拔腿去追。
昨日,顧青山和大丫到東市賣馄饨,許是茶葉行情不好,令大家都沒啥胃口,故而生意不好,今兒便沒有出攤,慕錦成不信邪,非要親自來看。
他負手轉了幾處,縱使不太懂茶市,但看着買賣人的臉色也知道生意不好,他想着去問問二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好巧不巧,正看見顧青竹對着慕明成言笑晏晏,他心裡嫉妒非常,她幾時對他這般和顔悅色過。
等她一出來,他就趕上前興師問罪,哪知嘴巴太快,直接把人得罪了。
走出東市,顧青竹見他還綴在後面,回身站定,豎起柳葉眉,叉腰道:“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
”
“我到鋪子裡去。
”慕錦成揚手一指,“路就這麼一條,你走得,我走不得?
”
“哼!
”顧青竹無話可說,瞪了瞪杏眼,轉身繼續走。
慕錦成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眼見就要到梨花巷,顧青竹真得忍不下去,折身回問:“你有完沒完?
這麼閑的,上哪兒玩不好,非跟着我!
”
“我到鋪子裡去。
”慕錦成還是這句話,鳳眸微眨,一臉無辜。
顧青竹恨不得對這張俊俏的臉呼兩個巴掌,她咬牙道:“你的鋪子在哪裡?
你打頭裡走,我倒要見識見識!
”
她就不信了,這個遊手好閑的纨绔還有啥正經鋪子要管!
慕錦成當真越過她,走不多遠,熟門熟路地往巷子裡一拐,顧青竹愣了一息,此時的梨花巷,兩邊人家碩果累累,壓彎了枝頭,引得雀兒嬌~啼蜂兒嗡嗡,而那人卻似常來的,半點沒有停留觀賞的意思。
顧青竹将信将疑往丁家面館去,看着眼前的人影,心裡陡然咯噔一下,這人已經知道她接手丁家面館?
這是要收回鋪子?
“喂!
”顧青竹站下喊了一聲。
慕錦成回身走向她,笑得嚣張:“我叫慕錦成,不叫喂!
”
“你……”顧青竹頭疼地歎了口氣。
慕錦成繼續說:“你不想看看我的鋪子?
”
“行了,别裝了。
”顧青竹打斷了他的話,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蔭篩下點點碎金,她的發頂仿佛帶着銀圈兒,閃着耀眼的光芒。
顧青竹将鬓邊的碎發攏到腦後,接着說,“丁嬸子走的時候,找不到你交接,就把面館暫借我經營,你如今既然知道了,大抵也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開面館,你若說現下就還你鋪子,大概一時半會兒是不行的,至于一百兩賃金,我會想辦法籌到給你,但時間會長一點。
”
慕錦成微揚起下巴,湊到他面前,輕聲道:“顧青竹,求人不是你這種架勢吧。
”
“你想怎麼樣?
!
”顧青竹咬唇,恨不能跳起來扇這個欠揍的人兩個耳光。
看着顧青竹臉頰微紅,明顯是氣的,慕錦成心裡不忍,便不再逗她,直截了當地說:“鋪子你們經營着,賃金也不要你還了,就當是我入股,年底給我分紅利就行。
”
不過是輕飄飄兩句話,就解了顧青竹即将面臨的難題,她微怔,有些不敢相信,她以為這事必要經過幾番唇槍舌戰才能談妥。
“感動了啊,感動就對了,以後給小爺我多笑笑,别整日YY盡想打我!
”慕錦成得寸進尺,嘻皮笑臉道。
顧青竹聽不懂他說的後半句話,但一見他眉飛色舞的神情,就知不是好話,奈何她除了瞪他,也沒啥别的招。
“好了,好了,一會兒回去,你别垮着張臉行不行,你想想,咱這是強強聯合,你有美食,我有銀子,合作打造南蒼縣第一攤,你信我,将來有大把的銀子賺!
”慕錦成說着說着,順手就搭上了顧青竹的肩膀。
“我信你個大頭鬼!
”顧青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是你,我的我,别想在我面前畫大餅!
”
慕錦成摸着自個紅了一片的手,瞟了眼顧青竹細細長長的青蔥玉指,這丫頭可真狠,打人從不知省力氣。
見他這會兒安生了,顧青竹領頭往丁家面館去,頭也不回地說一句:“走了。
”
慕錦成笑,三步并作兩步,與她并肩走在三尺巷中。
這會兒已過了飯點,飯廳裡隻有三兩個食客在吃面,顧大丫坐在門檻上發呆。
“大丫!
”顧青竹笑盈盈地喚。
“我的天,你終于來了!
”顧大丫騰地站起來。
可當她看見顧青竹旁邊的人,一時又大吃一驚,這兩人是怎麼一起來的?
礙着有客人,顧大丫不好當面問,隻得硬憋着。
她給慕錦成讓了座,又把早上煮好的茶,給他倒了一碗。
“怎麼隻有你一人,他們人呢?
”顧青竹卸下背簍,環顧了下面館。
顧大丫忙解釋道:“我哥和奎哥買柴禾去了,招娣去還上次賒的面錢,他們去了有半晌了,隻怕等一會兒就要回來了。
”
顧青竹轉身進後院洗手,顧大丫跟在後面,着急忙慌地絮叨:“你知道吧,三爺就是面館的東家,最近,他都快把我們折磨死了,可我們礙着面館的事,半點都不敢吱聲,你們是咋遇上的?
今兒隻怕是非得有個說法了,偏我哥他們又不在。
”
顧青竹打了井水洗手,甩甩手上的水珠,淡然道:“我在東市賣茶餅時遇上他的,路上,我們已經說好了,他用賃金入股丁家面館,咱們好好做,争取年底多給他分紅利就是了。
”
“哎呀,我們前幾日還琢磨這事,無論是退房子還是付賃金,我們都是左右都難,現下這個法子倒是再好不過了。
”顧大丫一聽,臉上立時露出歡喜的笑容。
“最近面館的生意可好?
”顧青竹轉而問道。
“好得很呢。
”顧大丫興奮地說,“自打你七夕賣了一晚馄饨,丁家面館的馄饨可就出了名了,整日都有人慕名而來嘗鮮。
”
顧青竹目光掃過廚房,隻見堆放馄饨的托盤裡所剩無幾,遂皺眉道:“可我瞧着,馄饨都快沒有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