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那道山脊,就能看見慈恩寺的金頂黃牆了,妹子想去拜菩薩?
”莫天林跳起來,拍打身上的草屑。
顧青竹拉着顧大丫,幫她拈掉裙子上的碎草:“我聽寺裡了然師父說,慈恩寺北崖有數棵老茶樹,不知是地勢還是茶種的關系,比我們種的茶采摘晚,我一直想去看看,但那裡外人進不得,既然咱們山林挨着,今兒就去一睹為快!
”
“那還等什麼呀,咱加把勁兒,看過了,也好早點回來吃飯!
”莫天林領頭就走,也不管頭上身上的草沫子。
大半個時辰後,四人站在山崖邊遙望對面,兩山之間隔着一道數十丈深的山溝,溝不寬,但也絕對不窄,平常人是跨不過去的,這處斷崖,形成了慈恩寺的天然屏障。
北崖上果然生長着七八棵古樹,主幹粗壯,整株高達數丈,遒勁蒼郁,與顧家坳修剪護理得當的低矮茶樹相去甚遠,一個像不修邊幅的濃髯大漢,另一個則似個精緻奶娃娃。
“這些茶樹不知是何人所栽,看着足有百年了。
”風霜磨砺出歲月的痕迹,顧青竹感歎道。
“關于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二。
”顧世同看着三個年輕人,娓娓道來,“茶最早是做藥的,可解百毒,而後入食,而做飲品,則興于僧侶,他們奉行過午不食的清規戒律,可夜間參禅悟道十分耗損精力,适度飲茶可解饑醒神,故而在寺廟裡種茶、制茶、品茶盛行一時,不僅在僧侶之間流傳,士大夫也十分推崇,之後才慢慢融入到平頭百姓的市井生活中。
慈恩寺是古刹,百多年前有人種下茶樹,自給自足,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隻是長成這般卻是出乎意料。
”
顧青竹笑着說:“放眼北崖,并沒有其他高大的樹木,吃草的小獸也越不過去,陽光雨露盡得,占着得天獨厚的天時地利,可不就長成了一方霸主嘛。
”
莫天林笑着道:“采這個茶,恐怕還得先會爬樹,沒點本事還真不行!
”
“你倒是想爬,你爬得了嘛!
”顧大丫沒好氣地說。
她從小就長得有點胖,爬樹采果子常被人嘲笑會壓斷樹枝,故而,她對旁人炫耀爬樹技能十分反感。
“你……”莫天林仰頭翻了白眼,自個分明沒說啥,這人怎麼就對他看不順眼了,處處挑刺,但他不敢辯,這一路走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丫頭和顧青竹要好得很,不能得罪。
眼見着又要吵架,顧青竹攔開兩人,吩咐道:“咱們不如四處找找,鳥兒冬日會啄食茶樹種子,說不定在這附近會有落地生根的小茶苗。
”
這裡和北崖的植被形成鮮明的對比,四周樹木高大,藤蔓遍地,就算有僥幸存活的,也搶不過這裡的原生植物,但四人還是心存僥幸,一寸寸地找。
隻要有葉,有根系,顧青竹就有本事将它種活。
半晌,隻聽顧大丫哇哇大叫:“青竹,快來看這個是不是?
”
正在仔細辨别葉子的顧青竹聞聲,趕忙跑過去一看,笑着說:“不是,隻是長得差不多而已,你們來看我這棵,倒是有些像的。
”
四人圍着三棵小指頭粗的樹苗看了又看,大丫和莫天林,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吵得不可開交。
“要是我們能采一片茶葉過來,對比一下就好了。
”顧青竹看着勸不好的兩人,無奈地嘀咕。
顧世同也頭疼,扶額道:“我明日去找找了悟大師,想來我與他讨要一根茶枝,還是沒有問題的。
”
兩人越吵聲越大,臉紅脖子粗的,幾乎要撸袖子打架了,顧青竹大喝了一聲:“停!
你們再吵下去,會擾了慈恩寺師父們的清修!
”
兩人立時啞了,停了會兒,莫天林嘟囔:“茶樹還要不要?
”
“算了,咱們回去吧。
”顧青竹也不确認,隻得作罷。
四人剛想走,卻聽對面山崖有人問:“是青竹嗎?
”
此時,高大的茶樹下站着一個灰衣僧人,面含微笑。
“了然師父!
”顧青竹轉身,驚喜道,轉而又有些慚愧,“我們說話聲太大,吵着你了?
”
“并沒有,我隻是來看看茶樹有沒有萌芽。
”了然合掌回禮。
莫天林向來是想什麼說什麼:“你既來了,能舍幾根茶枝給我妹子不?
她為了茶,隻差魔怔了!
”
了然回身望望:“這些古樹原由寺中前輩高僧所種,折枝損杆,實為不敬,恕我不能如你心願。
”
“那說個屁啊,走走走!
”莫天林被人拂了面子,心中微惱。
了然依舊微笑:“施主未免太過心急了些,容我将話說完。
”
莫天林剛想開口,就被顧青竹拉了下衣角,隻得生生将話咽下去。
“我前兩年用茶種陸陸續續培育了二十幾棵幼苗,現下倒是可以贈送一些給青竹。
”了然不怒不喜,連語氣都沒有變過。
“那還等什麼?
”莫天林突然縱身一躍。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飄過山溝,站在山崖對面。
“你……”顧青竹吓得心跳加速,連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了然倒是沒被他的莽撞驚着,淡然一笑:“待我找布袋和鏟子來。
”
見了然走了,顧青竹将雙手掩在嘴邊做喇叭狀:“你老實站着,别亂動。
”
“你說啥?
我聽不見!
”莫天林搖頭,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盤腿坐在地上。
見他如此,這邊三人方才定了心,顧大丫呲牙腹诽:“這家夥好似有點本事,可與滿倉哥比,差遠了!
”
不大會兒,了然就帶着物什回來了,莫天林幫着挖了十棵帶土幼苗。
“我這裡還有去年收的茶種,一并送你吧。
”了然拿出一個小布袋,沖顧青竹搖了搖。
莫天林将小布袋揣在懷裡,又将裝樹苗的大布袋背在身上,兩人不知說了什麼,莫天林鄭重地拱手行禮,而後飛躍而過,穩穩落在顧青竹等人面前。
“謝謝了然師父!
”顧青竹再次曲身行禮。
“我适才看過了,北崖的茶樹尚未萌芽,你家裡的如何?
”了然回禮問道。
顧青竹答:“最近風調雨順,日頭好,再有一日就可采頭茬蓮心了。
”
“那便好。
”了然說完,自去了。
這邊四人新得茶苗,拿去比顧青竹發現的,果然還是有些微不同,隻得放棄。
這會兒,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上,約莫快午時了,山中林木繁茂,四人沿山路返回,因不要到處去看,故而很快就回到他們住的地方。
張一刀和寨裡的婦人們已經準備好了飯食,馮駝子正在路邊伸長了脖子望,見着他們回來,立時張羅着開飯。
因着顧青竹和顧大丫是女孩子,顧世同又是長輩,故而莫天林陪着他們三人單開了一桌,其他人則沒那麼講究,在露天空場上,或站或坐,搛了菜自顧吃了。
說是單開一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的菜,不過是山裡的野菜和冬日腌制的野物,最近大家都忙着開荒,沒什麼時間打獵,但糧食是薛甯用馬車拉來的,堆尖似的碼着一個草棚裡。
頓頓能吃飽,這對老鴉嶺的人來說,彌足珍貴,有沒有菜,菜的滋味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菜不夠豐盛,莫天林覺得招待不周,面上讪讪然,可兩個女孩子本就是鄉下姑娘,并不會挑剔,且她們幾乎跑了一早上,肚子早餓了,顧世同更是在挨過饑的,故而,他們極自然地搛菜吃飯,莫天林見此,方才笑了。
飯後,顧青竹在新開墾出的土地上打了茶壟,将十棵茶苗間隔着種上,又将茶種點在一片地裡育苗,這會兒埋肥來不及,幸而土地肥沃,等活了再追肥也不遲。
一抹細小的,淺淺的綠,讓開荒的男人們有了希望,更有了幹勁,他們歇了一會兒,就又接着幹。
經過一早上,山莊上該定的事大抵都定下了,顧青竹對莫天林說:“我回去了,你記得每日澆水,這茶苗來得不容易,千萬得保住了。
”
“你放心吧,這可是咱山莊上第一批茶苗,是頭等大事,我自是曉得的。
”莫天林送他們離開,拍着胸脯保證。
三人離了山莊回顧家坳去,午後的陽光被大片的樹蔭遮擋,行走在山路上,并不覺得曬,反聞着遍地野花的香氣混合着踩碎的青草味道,格外清新怡人。
“青竹,我聽你一直山莊山莊的叫,你沒給它起個名字嗎?
”顧大丫抱着幹枝梅,還不忘摘花,手上很快又有了一把雜色的花束。
“還沒想呢。
”顧青竹輕笑,轉頭道,“爹,你給起一個吧。
”
“這是你的,叫什麼都好,爹不管的。
”顧世同和煦地說。
顧青竹想了會兒,有些沒轍:“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啥來,要是師父在就好了。
”
“依我看,就叫青竹山莊,多好聽。
”顧大丫又掐了一朵,實在沒處放,就往顧青竹手裡塞。
“等我得空想想。
”顧青竹索性接過她的花,讓她騰出手去采。
顧世同沒說什麼,心裡對這個名字頗為贊同,青竹山莊,名字雖然淺顯,但其中不僅包含女兒的名,且山中更是遍地都是這種植物,竹在書中又有挺拔高潔的寓意,倒是恰當得很。
從老君山下來,一路走回村裡,父女兩人還沒到家門口,就聽一聲慘嚎。
“臭丫頭,你要了老娘的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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