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同看了眼顧青竹,眉頭深擰,不用看人,光聽聲兒,顧家坳無人不知道是顧家二房的朱氏。
顧大丫一聽她如殺豬般的嚎叫,頓時來了精神,也不回家了,抱着花跟着去瞧熱鬧。
顧家小院門前已經圍了一圈人,披頭散發的朱氏抱着腿坐在地上,不管不顧,哭得呼天搶地,衆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的腳,那上面卡着一個捕獸夾子,褐色的裙角沾着一星半點的暗紅。
“老二家媳婦,你這是做什麼?
”顧世同扒開人群,皺眉問。
自打上次顧世貴一家上門來鬧過以後,顧世同便不再叫朱氏弟妹,而是和村裡其他人家一樣叫她老二家媳婦,生疏得很。
朱氏這會兒可計較不了這麼多,她指着腳上的捕獸夾子罵:“你家壞心腸的丫頭,用夾子絞了我的腿,我這一傷,家裡的活就沒人幹了,你不賠我一百兩銀子,這事沒完!
”
“一百兩銀子?
”
衆人嘩然,這朱氏可真敢開口要!
顧世同是個醫者,自南邊歸來還是在十裡八鄉做遊醫,家裡這些個家夥什,大多是顧青竹後來置辦的,他從沒用過,并不認得是自家的東西。
朱氏見顧世同不言語,隻當他理虧了,愈發嚎哭的大聲,引得村裡的狗,極其不安地跟着一聲聲狂吠。
“錢我有啊,二嬸想要?
可容我問問,你是怎麼踩到了我布在竹林裡的夾子的?
”顧青竹出現在顧世同身旁。
“我……我……”朱氏眼珠子亂轉,“我家的雞跑到竹林裡去了,我是攆雞去的!
”
顧青竹冷嗤一聲:“你家的雞可真厲害呀,越過各家的菜園茶園,還有河灘,專往我家竹林裡鑽,也是了不起得很!
”
朱氏得意洋洋地說:“我家雞厲害不厲害的,不關你的事,你隻管賠我的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就行,一百兩還是看在親戚的份上給的低價,若是旁人,我可沒這麼好說話!
”
顧青竹淡然一笑:“若你家的雞當真跑進了我家竹園,捕獸夾子夾住的就不該是你的腿!
”
“我家雞……福大命大……不行呀!
”朱氏強詞奪理,“你别管夾着誰的腿,反正都要賠錢!
”
顧青竹眉眼一低,看着仿佛害怕了似的:“我家竹園裡可不止一個夾子,既然夾了你,雞自然跑了,咱們還是到竹園看看吧,萬一再把雞夾住了,你要我賠二百兩,我可沒有啊!
”
朱氏心裡有鬼,自然不想去竹園,她推脫道:“不去,不去,我家的雞早回家了,你隻管快點賠錢!
”
顧大丫将花放在一旁的石頭上,擠進來,嘻笑道:“朱嬸子家的雞真是神雞,不僅認得青竹家的竹園,還認得回家,不過,它約莫與嬸子有仇吧,專把你誘去踩夾子,這種吃裡扒外的雞,早該殺了吃肉了!
”
衆人被她這麼一說,立時哄笑起來,叽叽喳喳,擠眉弄眼地議論。
“小丫頭片子,關你什麼事!
”朱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顧大丫伸手在她面前比劃:“身正不怕影子斜,去竹園走一趟算什麼,你給我一百兩銀子,我一天去八次。
”
“對對對,别一會兒夾着人,一會兒夾着雞,鬧騰個沒完,我還等着下地幹活呢。
”一個婦人拄着鋤頭笑道。
“我腿上還夾着夾子呢,怎麼去,你想痛死我呀!
”朱氏找理由,就是不肯去。
“這還不簡單!
”顧大丫猛地雙手一掰,将捕獸夾子拉開了一條縫。
“嗷!
”朱氏大叫一聲。
“呀!
”顧大丫手上一哆嗦,握不住夾子,以至于夾子上的鈍刺再次夾住朱氏的肥腿。
“我的娘啊!
痛死我了!
”朱氏這次是真的疼哭了,眼淚嘩嘩直流,在臉上沖出幾道水痕。
顧大丫雙手一攤,一臉無奈道:“這不怪我,我本是想幫你的,哪曉得你忍不住鬼叫,我差點被你吓死了!
”
“你你你……”朱氏趁機假裝傷得很嚴重,哼哼唧唧地嚎,“我的腿這下可要斷了!
”
顧青竹家的捕獸夾子個頭小,就是夾着野兔野雞也隻是困住獵物,并不會将其腿打斷,更何況肥壯如豬的朱氏,頂多就是擦破點皮。
顧世同不知道這個,隻當她傷得很嚴重,趕忙蹲下,喊了旁邊一個男人幫忙,兩人用力往外掰,卻不想用力過猛,夾子直接散架了。
看着手上斷成兩截的夾子,顧世同臉色難看:“青竹,你給她看下傷。
”
顧青竹十分不耐地揭開她的裙子看了一眼:“她沒事,隻是破了皮,流了一點血。
”
“别看沒流多少血,那是因為我的骨頭斷了!
”朱氏梗着脖子叫。
“你趁我不在家,跑到我家竹園偷筍伐竹,今兒踩了捕獸夾子,還敢明目張膽到我家裡來鬧,你是真當我傻,還是你聰明過了頭!
”顧青竹操起院門邊的竹掃把劈頭蓋臉地打。
“你胡說,誰偷你家的筍,你家的竹子了?
”朱氏跳了起來,用手臂擋住顧青竹的竹掃把。
顧青竹揮舞着竹掃把打得朱氏節節敗退:“骨頭斷了,還這麼能跑?
若不是你偷的,你今兒能踩夾子上嗎?
”
被識破了,朱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抹滿臉的灰,跳腳罵:“你這個賤蹄子,俗話講得好,嫁出去的丫頭,潑出去的水,你還有臉回來!
村裡人隻當你嫁了高門大戶,如今還不是被人家掃地出門了麼,你得瑟什麼勁!
”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驚了衆人。
顧世同惡狠狠甩了朱氏一個耳光。
“我不活啦,大伯子打弟媳婦喽!
”朱氏順勢躺倒,在地上打滾。
“我的女兒,接回娘家來住幾日,還由得你這個婆娘指手畫腳亂說!
你現在就跟我去竹園,若是紫竹少了一根,我不僅要打你,還要殺你!
”顧世同氣紅了眼睛,指着朱氏怒吼。
在顧家坳,誰人不知道,顧青竹一家将紫竹看得比性命還重要,誰若想與顧老大家為敵,就不要命地去碰紫竹,保管家無甯日,會死得很難看。
“我不去,就不去!
”朱氏賴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起來,她量顧世同不會真對她一個婦道人家動手。
顧青竹聽了顧世同維護她的話,一時呆了呆,心裡一下子明白了,老爹已然什麼都知曉,隻是他心疼自個,一直假裝不知道,從來不提罷了。
“朱氏,你膽子忒大了,當真是家賊難防,偷東西都偷到自家人頭上了,咱顧家坳怎出了你們一家子壞種,偷雞摸狗,勾搭外頭的腌臜貨,若不是看見你公爹的份上,早把你們趕出去了!
”顧世福匆匆而來。
朱氏鬧得雞飛狗跳,早有人去報信,在顧青竹炒茶屋裡壘竈台的顧世福,一聽這話,急得連手都顧不上洗,滿手黃泥巴就跑來了。
“我沒碰那堆死人竹子,旁人不稀罕,賣不出價,我才懶得砍!
”朱氏不怕死地嘴硬。
她一直疑神疑鬼,認為紫竹叢裡藏着王氏的魂靈,平日裡根本不敢靠近。
“你敢砍竹子,我就一刀劈了你!
”顧世同面上漲得通紅,憤怒道。
朱氏見平日裡溫和的顧世同像一頭發怒的猛獸,心裡一驚,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世根家的,世喜家的,你們架着她,今兒就是拖,也要将她拖到茶園裡去,若是紫竹短少了一根,我也護不了你!
”顧世福揮揮手道。
“娘啊,世貴啊,快來救我!
”被架住的朱氏這下真怕了。
她雖沒砍紫竹,可其他竹子,她砍得都不記得數了,更不要說,今年這季筍都被她一天天偷賣了。
村裡人都恨朱氏一家子手腳不幹淨,尤其朱氏還愛招惹旁人家的男人,為一斤肉,一條魚都肯在野地裡脫褲子,故而,女人們更沒有一個同情她的。
這幾日,村裡人都忙着幹農活,都有些疲憊了,這會兒上演這麼一出免費大戲,一個個都上趕着看熱鬧,烏泱泱的人群一直跟着湧到顧青竹家的竹園。
入眼的情形,将衆人吓了一跳,雖然大家都猜到朱氏偷筍偷竹子是肯定的,可一個賊敢把别人家養護的很好的竹園糟蹋成這樣,還是頭回見到。
顧世同見此,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直往竹林深處跑去,顧青竹趕忙跟上。
“去,你們幾個把吳氏和顧世貴叫來,這事不是她一個幹得了的!
”顧世福面容難看。
他曾親口答應幫着照看山林田地,竹園被毀成這樣,他竟然才知道,簡直太失責了。
幾個男人應着,飛奔而去。
不大會兒,吳氏和顧世貴被強行帶來,見到這麼多人站在竹園外,心裡直打鼓,不由得打起小九九,正當他們想着怎麼死不承認時,卻瞥見癱在地上的朱氏,心裡徹底涼透了。
“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
”顧世福目光狠狠地掃過來。
顧世貴本能地否認:“我不知道!
”
“我也不曉得!
”吳氏正眼也不看媳婦一眼,緊跟着說。
“娘,世貴,你們不能這樣不管我呀,你們最近吃的穿的,可不都是這上面出的嘛。
”朱氏哭得滿臉花,朝顧世貴爬去。
“你個賊婆娘,哄我們說是在山上挖藥材賣的錢,卻原來是偷大哥家的,若我早知道,就是餓死凍死,也不會吃用的,你等着,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顧世貴一腳踢在朱氏的腰眼上,破口大罵。
朱氏吃痛,心裡更比紮刀似的,當初撺掇她偷筍,給她找篾匠來收貨的都是這對母子,如今眼見她要被顧世同打殺,他們這兩個沒良心的人不僅不幫她,反倒先下起了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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