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有回應,顧青竹側身拿茶盞,想喝口茶,說了這些話,嗓子都幹了。
而底下的婆子隻當她要像盧氏一般,端茶示意結束今日的回禀,急忙就有人站出來說:“少夫人,奴婢還有話說。
”
顧青竹托着茶盞點點頭。
張婆子陪着笑臉道:“十來天前,夫人允了花婆子家的大栓,娶在園子裡侍弄花草的二巧,昨兒花婆子給我送了喜帖子,說是二月十二辦喜事,她是咱府裡的老人,二巧父兄也都跟着老爺二爺在外頭跑腿,按慣例,家生子成親合該賞錢的,我就是問問少夫人,這賞錢幾時給,給多少?
”
“這前後還沒有一個月,怎的就成親了?
”顧青竹有些驚訝道。
張婆子拍了下巴掌笑道:“哎呦,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底下人沒那麼多講究,既相中了,也沒必要耗着,早些成婚,說不定年底就能抱上大孫子了。
”
顧青竹抿了口茶道:“既如此,就按規矩辦吧,大栓和二巧兩家都在府裡效力,每家各封二十兩喜錢,待會兒,等茯苓姐姐開好單子,蓋了夫人的印鑒,你明兒就能到賬房支取了。
”
趙婆子喜笑顔開地行禮:“嗳,奴婢代他們兩家謝謝少夫人的賞!
”
等她退下,管府裡火燭、桐油、炭柴、帳幔等雜物的魏婆子谄媚地說:“少夫人可真是菩薩心腸,連底下這些個丫頭小子都照顧得好好的。
”
顧青竹一聽她這話,有些反感,難道她沒照顧什麼身邊重要的人嗎?
魏婆子見顧青竹不說話,隻當她面皮薄,禁不住她這麼誇,遂說道:“昨兒,老爺吩咐我把浣紗院裡裡外外都換了一遍,帳幔,窗幔剛巧夠,隻是蒙窗戶的碧雲紗差不少,隻勉強換了大廳内室,其他的還請少夫人撥了錢款再去買些。
”
顧青竹微微蹙眉,不恥下問道:“魏嬷嬷,我瞧着咱府裡,蒙窗戶的不止這一種紗吧。
”
“關于這個,少夫人可算是問對了人,不是老婆子倚老賣老,我幹這個七八年,啥不知道!
”魏婆子見她問,一時興奮地打開了話匣子,“咱府裡的蒙窗戶的共有四種,最好的就是碧雲紗,顔色微綠,夏日十分透風,握在手上又軟又輕,若是裁了做一件衣裳,也能穿的,次一些的是素白紗,純白色的,透光透亮,可惜夏日擋不住日頭,再差一點的就是桑皮紙,這種冬天用着好些,夏天可就悶了,至于最後一種灰漿紙,又硬又脆,還不透光。
”
顧青竹頻頻點頭,狀似無意地說:“母親總讓我和嬷嬷好好學,今兒可算長見識了。
”
魏婆子被她這般擡舉,自然十分得意:“少夫人住在蕤華院,沒見其他的也屬正常,像碧雲紗都是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爺少爺小姐們院裡用的,通常,管事嬷嬷和一等丫頭能用上素白紗,其他的小丫頭屋裡大多是桑皮紙,而灰漿紙都用來糊庫房窗戶。
”
“哦,這麼說來,浣紗院是沒資格用碧雲紗的。
”顧青竹靠在椅子上,淺淺地笑。
魏婆子一時轉不過彎來,眨巴着一雙眼皮低垂的眼睛,愕然地站在那裡。
隔了半晌,她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可這是老爺吩咐的,我隻是照辦而已。
”
“母親信任你,才讓你管事,府裡可不止一個主子,若是每個人都讓你做東做西,你難道一一照辦!
”顧青竹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
一旁沉默多時的熊永年開口道:“老爺是吩咐将浣紗院裡髒亂之物清理掉,可沒說換窗紗,更不會指明要碧雲紗!
”
顧青竹冷哼一聲:“熊叔這話說得不錯,老爺整日在外頭奔波,操心的都是生意鋪子,怎麼可能管這種雞毛蒜皮小事,你想趁機巴結姨娘,讨她的好,就拿你自個的錢去使,别連累慕家成外人的笑話!
”
“冤枉啊,少夫人,奴婢做了七八年,從來沒出過岔子,縱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魏嬷嬷白着臉喊冤。
顧青竹嘴角微揚,眸光冷如霜劍:“你既然管了七八年了,規矩早該爛熟于心,給姨娘屋裡用正經主子使的東西,是你老糊塗了,還是欺負我無知?
無論哪種,我看都該換個人來管管了!
”
魏婆子撲在地上嚎哭:“我要見夫人,我要見夫人,夫人啊,我一片忠心被少夫人作踐死了!
”
茯苓緊走幾步,到她跟前,厲聲道:“魏婆子,你最好識相點,吵了夫人的病,别說丢差事,就是被趕出去也是罪有應得!
”
“我冤呢。
”魏婆子想要抱茯苓的腿,卻被她輕巧躲過。
“後面還有事嗎?
”顧青竹撇開魏婆子,看了下其他人。
“沒沒沒……沒事了。
”還沒回事的人結結巴巴地說。
她們可算看出來了,夫人不喜蔡氏,總還顧及她們的老臉,可少夫人如同初生牛犢,不論是尤婆子還是魏婆子,但凡想要偷偷摸摸,借着手上權利巴結讨好的,都被她重重的毫不留情地打了臉。
與其等那些個不着調的母憑子貴,還不如先保住自個一畝三分地和手中權利,如此想的人俱都遲疑了,一時間要麼找個不相幹的事搪塞過去,要麼直接不說事了。
當顧青竹再次問詢的時候,已沒人吱聲了。
“今兒,我頭回掌家管事,諸位嬷嬷辛苦,午間留在這裡吃飯。
”顧青竹說着,轉頭問茯苓:“廚房裡可能多準備一些?
”
一直坐着,沒機會開口的羅霜降說:“莫要麻煩了,等會兒,我讓三生送桌席面來。
”
衆婆子哪裡有膽吃,慌忙跪下道:“二夫人,少夫人,可别折煞奴婢們了,受之不起,受之有愧!
”
“别給臉不要臉!
”慕錦成吃了一地的瓜子殼,這會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碎屑,不耐煩道。
“這……”衆婆子啞了,隻得乖乖老實了。
“茯苓姐姐,麻煩你帶嬷嬷們到廂房裡坐會兒。
”顧青竹揮揮手道。
“是。
”茯苓施禮而去,衆婆子跟着走了。
羅霜降一臉笑容地望着她:“我先前還擔心你,這會兒倒佩服大夫人看人的目光,真的很準呢,聰明又機智,處理事情有頭腦,沒令人失望。
”
顧青竹被她誇得不好意思,矮身行禮,腼腆道:“羅姨謬贊,都是有您坐鎮,我才有底。
”
“大夫人病着,擔心你第一天不能服衆,若知你的表現,隻怕要高興壞了。
”羅霜降拍拍她的手道,“快到飯點了,我得去三生守着,過會兒打發人送飯食來。
”
羅霜降說完,帶着秋雁走了。
“少夫人,老奴來了半日,外頭隻怕有事,先告辭了。
”熊永年拱手道。
顧青竹矮身行禮:“好的,辛苦了,謝謝熊叔。
”
熊永年剛踏出門檻,就見宋允湘帶着念棋闖了進來,他回身看顧青竹,後者搖了搖頭,想來她是能對付的,熊永年便不再停留,匆匆走了。
宋允湘跑得急,喘息道:“你……你好大的膽子,才來家裡幾日,就敢……敢獨斷專行,掌家管事了!
”
“我管不管家,好像用不着你同意吧。
”顧青竹冷笑着坐下。
宋允湘被她一噎,頓了頓說:“大舅母隻讓你代管,可不是讓你胡管!
”
顧青竹慢條斯理地問:“今兒所有的事,好像沒有半句提到表小姐的槿華院,怎麼就得罪你了,讓你如此興師問罪!
”
宋允湘氣呼呼道:“你曉得尤婆子是誰,魏婆子又是誰,别正事不幹,盡捅婁子!
”
“她們是誰,跟我有什麼關系,到了我這兒,一切以規矩說話!
”顧青竹用力拍拍旁邊的小幾。
宋允湘半點不懼,針尖對麥芒道:“規矩?
你的規矩隻對外人吧,你的丫頭可講規矩!
”
旁邊的春莺撲通跪在地上:“表小姐這麼說,奴婢羞愧難當,少的那三天折算下來,剛好是四錢,奴婢不要了,隻請您不要污了我家少夫人!
”
一旁的慕錦成用力咳了一聲:“宋允湘,你有本事回你宋家橫去,把姑母的陪嫁要回來才是正經,這會兒跟我媳婦鬧什麼勁兒!
”
慕錦成的話說得紮心,宋允湘咬咬唇道:“你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别等折騰到最後,還要大舅母收拾爛攤子!
”
“慕家沉疴日久,早該治治了,别人看着光鮮,實則内裡全是蛀蟲!
”慕錦成毫不示弱地說。
“你們隻管胡鬧吧。
”宋允湘氣憤難當,轉身,一陣風似地走了。
顧青竹望了眼慕錦成,低聲道:“我做錯了嗎?
”
慕錦成滿不在乎道:“錯什麼呀,羅姨不知家中内情,茯苓和熊永年還能不清楚?
他們都不說話,證明你做的離過分還差得遠呢,再說,就算過分了,不是還有我嘛,到時隻管賴在我頭上,大不了被打一頓,還能怎樣!
”
“慕錦成!
”顧青竹仰頭喚。
屋外的陽光照進來,明亮燦爛,她第一次很仔細地看面前的男子。
劍眉濃密,鳳眼狹長,發似墨染,面如美玉,一身寶藍錦袍,穿出了天空般的幹淨純粹,端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怎麼了,我臉上有髒嗎?
”慕錦成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在臉上連抹了幾下,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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