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寶沉吟片刻:“你的法子必須一擊必中,等雲起那邊确定了消息,再動手不遲!
”
“好,晚些時候,我二叔會來和你說攻城的事,你可千萬别提我來過。
”慕錦成點點頭,行禮出去了。
馬三寶望着他的背影,面上愈發凝重起來。
雲初走到他身邊,馬三寶低語了幾句,他立時去了。
兩日後亥時三刻,徐武站在高坡上,看着燈火通明的慕家軍軍營,人奔馬嘶,大堆人馬魚貫出了營寨,他冷笑了一聲,帶着人轉身離開。
而一個時辰前,慕錦成已帶着飛鷹營的人提前出發,埋伏在十裡之外,往征南大營的必經之路上。
夏夜的露水濕了甲衣,草地裡不知名的蟲子爬來爬去,衆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月亮偶爾從厚厚的雲層裡探出頭來,涼水般的月華閃過他們冰冷漆黑的甲衣。
“聽,有人來了!
”梁滿倉耳朵貼在地上,低聲道。
地面傳來輕微的震顫,前方草叢發出小蟲驚慌跳躍的聲音,倏然,大道上塵土激蕩,數十騎黑衣黑馬,從濃得如同墨汁一般的夜色裡闖進來!
“拉絆馬索!
放箭!
”慕錦成高聲疾呼。
哒哒哒,箭矢如蝗,直奔敵軍,他們如同天兵天将突降,來人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大部分馬都被絆倒,馬上之人更來不及拔出兵器,中箭者衆多,大路上哀嚎一片。
飛鷹營将士猛沖上去,與幾個僥幸躲過箭雨的家夥搏殺,一邊是有備而來,一邊是驚慌失措,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勝敗立現。
“說吧,誰請你來的,來幹什麼?
”慕錦成舉刀逼問領頭人。
蒙面黑衣人擰頭道:“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哪來那麼多廢話!
”
“很好,你有骨氣!
”慕錦成甩手砍翻了旁邊一個人,冷笑道,“慕家軍優待俘虜不假,但不會姑息負隅頑抗者!
”
慕錦成殺氣騰騰,其餘黑衣人俱都兩股站站,不知是受傷疼的,還是被他的氣勢吓的。
“你……”領頭的男人本以為慕錦成會與他講道理,卻沒料到,他直接揮刀殺人。
“怎麼,隻許你們殺我三城無辜百姓?
卻見不得我宰你們這些入侵者!
”慕錦成直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用力一壓,男人受傷的胳膊一顫。
“有本事,你和我正面過招,背後放黑箭算什麼本事!
”男人抱住胳膊傷處,咬牙道。
“你一個海外南蠻,闖入我大黎國地界,還要與我說什麼光明正大,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慕錦成手上一動,男人的脖子滲出了一串血珠。
“說!
”飛鷹營衆人大吼,其威駭人。
“我說,我說。
”終于有人熬不住,膽怯地開口。
“閉嘴!
”領頭人大喝一聲,猛地往慕錦成刀口上撞去!
眼見他要自戕,慕錦成一拳砸在他肚子上:“既然來了,想死,哪那麼容易!
”
男人如同一個黑麻袋似地癱在地上,慕錦成踢了他一腳,望向衆人道:“在我這兒,說實話的,有活路,若是不說,或膽敢說假話,我保管讓你們一個比一個死得慘!
”
“慕三爺,咱們是一個個問,還是分開問?
”旁邊一個兵士問。
“你你你……”黑衣人聽了他的名字,聲音都抖了,一個個面面相觑。
慕錦成慕三爺,這個名字在隴素城人人皆知,次次攻城數他殺得最猛,上次劫營也是被他壞了好事。
“幾時了?
”慕明成看了看天。
“約莫亥時兩刻了。
”梁滿倉回答。
慕錦成揮手道:“五人一組分開問,但凡說不上來,或與旁人講岔的,一律格殺勿論!
”
“是!
”兵士拱手而去。
衆人立時分工,将人分開審問。
黑衣人全都聽見了慕錦成的話,哪裡還敢撒謊,俱都說了實話。
慕錦成聽完彙報,用力握住刀柄:“好你個裴應都,難怪要将我們攔截下的糧草,存在他自個的大營裡,竟然是要留給城中南蠻,還想趁我們攻城的時候,偷運進城,你算盤打得好,我就如你所願!
”
慕錦成一邊換上黑衣人的衣裳,一邊說:“滿倉,你将人分成三股,一股跟我走,一股打掃戰場,押送這些俘虜,另一股,你帶着速去見督軍大人,告訴他這個情況,後續全聽督軍調配。
”
“是!
”梁滿倉迅速分派了人手,三股人行動迅速,大道上恢複了平靜,不知名的小蟲又在草叢裡吟唱,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慕錦成僞裝的黑衣人,子時時分準時出現在裴家軍軍寨前,徐武早守候在暗處,見到來人,立時現身。
“東西都在西南角,馬車也是現成的,直接趕走即可。
”徐武壓低聲音道。
說完,他就想離開,卻聽馬上黑衣人啞着嗓子說:“徐将軍,我父王有些東西要交給裴大将軍!
”
這完全不在原來的計劃之中,徐武擰眉:“你們拿了東西快走,哪來那麼多事,休要惹惱了大将軍!
”
馬上人低低地笑:“我保證,裴大将軍見着我的東西,必定高興,說不定還要賞你呢。
”
徐武将信将疑,伸手道:“那拿來吧,時間緊迫,東西由我轉交也是一樣的。
”
馬上人一揮手,一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荷包,落在徐武的手上,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這是徐将軍帶路該得的,其他的,還是由我來吧。
”
徐武咬了咬牙,将荷包揣進懷裡,不滿道:“隻能你一個人進去,其他人可快着點,萬一讓人看見了,大家都得玩完!
”
慕明成沒說話,翻身跳下馬,朝身後的人揮揮手,獨自跟在徐武身後~進了軍營。
既然糧草存在西南角準備被盜,必然是沒有防守的,其餘衆人直奔那裡。
進裴應都營帳前,慕明成主動将身上佩劍解了下來,他本就不是用劍的,到時反而礙事。
徐武見他如此懂規矩,心裡的警惕放下了大半。
挑簾入内,裴應都正坐在大案後,見徐武和一個黑衣人進來,立時低聲呵斥道:“你瘋了,怎麼将人帶到這裡來了?
”
徐武谄媚道:“大将軍,梅勒小王爺說有東西獻給您。
”
裴應都一臉疑惑道:“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密信上并沒有提及?
”
慕錦成低頭垂目,壓着嗓音道:“此物至關重要,父王囑我當面轉交,以感謝大将軍今日援助之恩!
”
裴應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何物?
快拿出來!
”
“這……”慕錦成觑了眼徐武,佯作為難道,“這……”
“你下去等着!
”裴應都愈發覺得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揮手将徐武趕了出去。
慕錦成将手探進袖袋裡,一步步走近大案:“裴大将軍,您看……”
“嗖”,寒光一閃,自他袖中拿出的,哪有什麼寶貝,而是那邊削鐵如泥的鑲寶匕首!
而這把寒涼若冰的匕首,此時正橫在裴應都的脖子上!
裴應都驚得後背發涼:“你你你……,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麼,慕家軍是截了你們的糧草,可現在不是還你們了麼,咱們合作一直很愉快,今兒到底為什麼?
”
慕錦成變回了自個聲音,厲聲道:“裴大将軍,我說我們為什麼久攻不下隴素城,卻原來有你這個大内奸!
”
“慕……慕錦成,怎麼……怎麼是你?
!
”裴應都大驚失色,大聲叫嚷,“來人,來人!
徐武,徐武,你死哪裡去了!
”
門簾一動,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裴應都紅着眼睛大喊:“你來得正好,快抓住他,慕錦成造反,陣前奪帥!
”
那人不疾不徐地拱手行禮:“三爺,徐武被我們抓住了,其他營帳的人,也被我們控制住了,接下來怎麼辦?
”
裴應都一聽,腳下踉跄,跌坐在地上,發狂地喊叫:“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
“有什麼不可能,我隻是修改了你們密信的時間,讓梅勒小王爺帶着人,提前一個時辰來而已。
”慕錦成冷哼,“有道是,玩火者必自焚,你早該料到有今日!
”
“慕錦成,我要殺了你!
”裴應都突然從大案下抽出一把劍,猛地刺向慕錦成!
隻可惜,匕首比劍更快,他的右手被齊齊斬斷,鮮血四處噴濺!
慕錦成将疼得滿地打滾的裴應都,交給剛才進來的人,他高舉着虎符,走出大帳,對校場衆人高聲道:“裴家軍将士聽令,全軍立時出發,攻打隴素!
”
一夜兵變,裴家軍雖有心護主,但裴應都是死是活,尚不得知,衆人不敢貿然行動,況且,如今虎符就是軍令,此時不遵,會被當場處死。
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裴家軍在慕錦成帶領下,全部奔赴戰場。
再說馬三寶聽了梁滿倉的禀報,立時和薛甯立時制定了對策,由梁滿倉和他的親衛喬裝成運送糧草的南蠻,騙開城門,裡應外合。
薛甯帶着梁滿倉立時去做準備。
馬三寶看了眼雲初,後者點頭,快步離開。
當夜之戰,從子時一直打到天亮,戰況慘烈,由于裴家軍和藍家軍後期的參與,再加上隴素城西門洞開,馬三寶親衛浴血奮戰,内外夾擊下,隴素城終于破了!
隻是城中南蠻王爺帶着幾名得力大将,通過早已挖好了地道,趁亂逃走了。
次日,征南大軍入城,受到百姓夾道歡迎,衆人都十分歡喜,馬三寶卻一直肅着臉。
雖然打了勝仗,但慕錦成陣前奪帥是事實,誰也堵不住上萬裴家軍的悠悠之口,再說,裴應都是征南大将軍,不可能不清不楚就沒了手。
馬三寶雖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但還要裴應都通敵的确鑿證據,如今裴應都死不認賬,梅勒又拒不開口,如此一來,慕錦成說的,就成了一面之詞,當下隻有其他人的證言,皇上到底能不能信,還得看天意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