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誓約(為月票八千加更)
岱山郡,九江城。
曾經一度被稱為莊國第四郡的九江城,在真正的第四郡永昌郡出現後……九江城,也就隻是九江城了。
是岱山郡郡守治下的九江城。
之所以如此說,究其原因,也無非是九江玄甲的統帥、曾經有望神臨的段離,已經廢在莊雍之戰裡。
雖則莊庭極盡恩榮,賞賜不斷,甚至於不允請辭,強行將他按在九江玄甲統帥的位置上。
但所有人都清楚,這隻是最後的榮耀。
落日的餘暉雖然美麗,可馬上就要消散。
九江玄甲現在的具體事務,段離已經沒有能力負責了……
之所以還維持這樣的狀態,一是段離忠勇為國,廢掉也是因為國家,貿然換掉他,未免寒了人心。
二是莊雍之戰後,莊國上上下下,的確暫時找不出一個能夠頂替段離的人。
莊國在雍國身上大口咬下來的肉,需要時間來消化。
國內的新生代強者,需要時間成長。
外來投奔的強者,也需要確定忠誠之後,才能大用。
所以事情,就這麽拖了下來……
事實上現在的九江玄甲,就是包括杜野虎在內的五位偏將,各管一攤事情。
而岱山郡郡守,也時不時地來九江城“視察”一番。
想要把握這支強軍的意圖,已是路人皆知。
說起來,先登鎖龍關的杜野虎,現今在九江玄甲裡,的確有著僅次於段離的威望。
古兵家修行路,生者千不存一。
便是那活下來的,也大多都是廢掉,失去所有未來。
所以此法在現世才漸漸無人嘗試。
但在開脈丹還未出現的時代,正是無數資質普通、不能夠天生開脈的人,以赴死的勇氣衝擊道脈……
當用一條條人命衝擊出來的超凡修士成長起來,才有了支撐上古人族的力量。
在今時今日,在有更多選擇的情況下,還要走氣血衝脈這條路,無疑是需要更大的勇氣。
杜野虎走出來,走成了,當然也就更讓人欽佩。
兵家重殺伐。
經歷了一場極其激烈的國戰,且廝殺在戰爭最激烈的地方。
他也成功掃清蒙昧之霧,叩開內府。
以實力而論,冠絕現在的九江玄甲。
段離已廢,其餘幾位偏將,也都隻在內府境界而已。
但以內府境的實力,掌控九江玄甲這樣的強軍,肯定是不足的。
所以哪怕有段離的支持,其他偏將也並不服氣。
總之,現在的九江玄甲,大緻便是這樣。
掃蕩境內兇獸時,偶爾還會一起出動。
但事實上已經分裂為五部,各行其是。
隻能上面什麽時候確定了新的統帥人選,才能重新整合起來。
這些事情,杜野虎管不好,更懶得管。
他隻想喝酒,打仗,並不在乎其它。
現在唯獨是多了一件事——看望段離,陪段離喝酒。
雖然醫師都說以段離現在的狀態,不能再酗酒。
就連國相來看望的時候,也嚴令不許段離再喝——但是管他娘的呢!
用段離的話說,老子廢都廢了,本就沒什麽生趣可言,還不讓老子喝酒,那活個鳥!
乾脆早死早超生!
而杜野虎也從來不勸,隻陪著喝。
“狗東西!
”
酒桌上,段離忽地擡手就是一巴掌,蓋在杜野虎雞窩一般的亂發上:“老子讓你陪老子喝酒,不是讓你光顧著喝老子的酒!
兩斤酒你乾下去一斤半,老子喝鳥去?
”
他雖然沒了修為,但打人的勁還挺大。
杜野虎看了他一眼,不痛不癢地抹了抹頭髮,咕嚕咕嚕,又灌下去一碗。
這個姓段的王八蛋,以前總是對他千叮萬囑,讓他注意風度,注意儀表,做一個什麽儒將,成日說什麽“名將之風”。
現在廢了倒有意思了,原形畢露,一天到晚罵娘。
真有意思!
他杜老爺心胸開闊,懶得計較。
而且這個酒,確實還挺好。
便由他去。
段離見他這麽個八風不動的反應,心裡鬧騰得不行。
罵罵咧咧道:“老子這點撫恤,早晚得讓你糟蹋盡了。
”
“瞎說啥呢!
”杜野虎這才有了反應:“你又沒死,什麽撫恤不撫恤的?
那叫賞賜!
”
“賞他老娘!
老子拿命換的!
”段離忽然就爆發了。
他漲紅著臉,好像也漲紅了眼睛:“就他媽換了這麽點!
”
爆發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也並不突然。
他是真正有望打破凡俗壽限,有機會成就神臨的人。
他也真正的為國盡忠,願意拋頭顱、灑熱血。
但不應該,是被騙著去……
“好好好。
”杜野虎哄小孩一樣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隨便敷衍了兩下,就道:“酒肉穿腸過,煩惱隨著走。
來,喝酒,喝酒!
”
“你他媽就知道喝!
酒囊飯袋!
”段離惡狠狠地罵了他一句,一擡碗,把酒灌進肚子裡。
又繼續罵道:“老子的九江玄甲,都要被你們這些龜兒子敗掉了!
”
杜野虎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又給他倒了一碗酒,嘴裡繼續敷衍道:“是是是,著實可恨。
”
擡起自己的酒碗:“來,老段,咱們再乾一碗。
”
段離滿臉通紅,狠狠地看著他,看了很有一陣。
看得杜野虎已經自顧自喝下了第三碗,才罵道:“真不知道老子當初是怎麽瞎了眼,還想把九江玄甲交給你!
”
他甚至突然就帶了一點哭腔:“以前叫老子段爺,現在叫老子老段!
”
杜野虎著實無奈了:“你前天喝酒的時候跟我說的,說以後咱們兄弟相稱,讓我叫你段哥哥。
我說那不好吧,你說那就叫老段。
這麽快就忘了?
”
段離一甩手,蹭地站起,撒起酒瘋來:“酒桌上說的話,能算嗎?
”
“好的,好的,不能算,爺,段爺,老虎錯了!
”
杜野虎趕緊將他拉回座位:“我給你賠不是。
來,我先乾為敬。
”
他一仰頭,乾脆利落地乾下一碗。
咕嚕咕嚕喝完,一抹嘴,又道:“我連乾三碗,以示歉意!
”
然後又開始倒酒。
“給老子住手!
”段離一拍桌子,把桌上的酒菜都拍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老子喝多了?
想趁機掏老子的家當?
他娘的你蹭酒蹭瘋了吧?
”
杜野虎遺憾地看了酒壇一眼,感覺今天也差不多陪夠了,該回去睡覺了……人生不就是喝酒、睡覺、殺人麽?
於是說道:“瞧你這話說的。
那今天先到這兒,我下次再來陪你!
”
說完便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真可謂來也瀟灑去也從容。
來時雙手空空,走時腹內飽飽。
“你給我站住!
”段離喝止他。
杜野虎無奈轉身:“又怎麽了?
”
莊雍國戰結束後,段離便總是如今這副樣子,動不動撒酒瘋,耍小孩子脾氣。
他早年專注於九江玄甲,未娶妻未生子,如今一朝廢去,又性情大變,也沒個親近的人照顧。
已成廢人的將軍沒誰在乎,杜野虎隻好勉為其難,常來看看。
但說到照顧人,他確實也是不擅長。
也就是陪著喝酒,自己也順便過點酒癮——現在怎麽說也是正式的一軍偏將,手底下一堆弟兄。
他那點餉銀,全分下去了。
自己喝酒倒是也能喝得起,喝這麽好的酒就有些為難。
段離搖搖晃晃地站著,用手指著他道:“我喝酒時說的話,可以不認。
但是你不行。
你不管什麽時候說的話,你都得認!
”
杜野虎撓了撓頭,敷衍道:“認認認。
”
他往前走了幾步:“來,段爺,我扶你到床上去歇著。
”
“你站住!
不許過來!
”段離酒氣熏天:“我還沒有說讓你認什麽呢!
”
杜野虎隻好站住:“我什麽都認,好吧?
段爺,這一整天喝的,天都黑了,你該睡覺了。
”
“呸!
你才該睡覺了!
”段離啐了他一口:“老子清醒得很!
”
要是換一個人,不管什麽身份,杜老虎早就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他杜老爺從不慣著誰。
唯獨是段離……
自他進入九江玄甲以來,一直對他諸多照顧。
他酗酒、打架鬧事、沒日沒夜地睡覺、戰場上經常殺意上頭多次違背軍令……
一樁一樁,都是段離幫他壓下來的,還破格提拔他做了九江玄甲的偏將。
說是恩重如山,並不為過。
杜野虎歎了口氣:“是,我說錯話了。
您消消氣。
要不我再罰酒一碗?
”
回應他的是一隻軍靴:“給老子滾!
”
杜野虎偏頭一閃,笑哈哈地就往外走。
現在滾,他求之不得。
“你給老子站住!
”段離又喊道。
杜野虎無奈地停下:“怎了啊,我的段爺!
”
“你說!
”段離忽然撇著嘴,酒氣滿臉,很有些委屈的樣子:“我不管讓你做什麽,你都答應我!
”
曾經威風凜凜、前途遠大的九江玄甲統帥,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每日借酒澆愁,撒潑打滾。
要說杜野虎看著心裡不難受,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世上讓人難受的事情太多了,能如何呢!
無能為力,永遠無能為力。
隻有喝酒,睡覺,殺人。
隻有讓烈酒穿腸過,但願能帶走!
“我答應你。
”杜野虎悶聲道。
“你發誓!
”段離虎視眈眈地瞧著他。
杜野虎歎了口氣:“我發誓。
”
段離又道:“你發毒誓!
”
“行。
”杜野虎無奈極了:“我發毒誓。
”
“你說!
”段離仿佛杠上了:“你如果不去做,你就死全家!
”
“你說吧,幹啥都行。
”杜野虎隻當他是在撒酒瘋,哄道:“我如果不做,我就死全家。
”
反正全家早就死了……
段離定了一會,似乎想了想,又道:“加上一條。
不聽我的話去做,就一輩子沒酒喝!
”
杜野虎瞪圓了眼睛:“老段!
你這太毒了吧?
”
“哈哈哈。
”段離叉腰大笑,笑罷,重複道:“發誓!
”
今天的段離,有一種異樣的執拗。
不知是喝了太多,還是心裡太委屈。
隻能這樣折騰人。
杜野虎無奈道:“我如果不聽你的話去做,就一輩子沒酒喝。
行了吧?
趕緊睡覺!
”
“不行!
”段離一擺手:“你答應得太爽快了,沒誠意!
我要換一個誓!
”
他伸著手指,在空中繞了半天,最後像是忽然想到什麽,指著杜野虎道:“你發誓,你如果不聽我的話去做,你死了的兄弟就不得超生!
”
杜野虎的臉色,第一次沉了下來。
“你過分了!
”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很凝重。
但段離隻是醉醺醺的、卻很執拗地盯著他,好像一定要讓他答應下來。
“你要我做什麽,我都會拚了命的去為你做,做什麽都可以,我欠你的!
但是說這些話,沒有必要。
”杜野虎轉身往外走:“我希望你今天隻是喝醉了!
”
“老子要你拚什麽命?
”段離忽地在他身後怒吼起來:“你這麽個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東西,你的命值當什麽!
老子稀罕嗎?
”
“那你想要老子做什麽?
”杜野虎怒獅一般回身,幾步走到段離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委屈嗎?
憤怒嗎?
被騙到戰場上拚命,拚命讓人看戲,最後成了一個廢物,卻什麽也不敢說。
想要老子幫你報仇嗎!
?
”
他松開段離,一把抽出腰間的軍刀,殺氣騰騰往外走:“老子現在就去新安!
”
“你去你娘!
”段離從後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卻不但沒有抓住,反倒被帶得摔倒在此。
乒乒乓乓一陣。
壓斷了椅子,撞塌了桌子,摔碎了酒壇子……
半剩的酒菜,澆了他一頭,把他變得如此狼狽。
這是曾經莊國軍界最頂級的人物,僅在皇甫端明之下的九江玄甲主將段離啊!
杜野虎本已經氣勢洶洶地衝到門口,但此時,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煞氣全無了。
他收刀入鞘,轉回身,把段離頭上、臉上的酒菜剝開,把他扶了起來。
“我答應你。
”杜野虎甕聲說道:“不管你讓我幹什麽,我都答應你。
我發毒誓,發最毒的誓。
”
他頓了一下,道:“反正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什麽可顧忌的了。
”
段離看著他,此時眼中已經沒了酒意,也不複那醉醺醺的樣子,直直地看著他道:“野虎,我沒有兒子,我拿你當兒子看。
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人憎鬼厭,也隻有你,還肯順著我,哄著我,聽我的話!
”
這位曾經在莊雍戰場上奮盡最後一點道元與氣血,也要追擊對手的將軍,搖了搖頭,異常鄭重地說道:“我不要你為我拚命,我要你為自己拚命!
”
他低吼:“答應我!
”
可能是酒喝得太多,杜野虎現在覺得喉嚨有些乾澀。
他意識到,段離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喝醉。
今天晚上的對話,或許會將現有的一切都改變……
但是他怎麽能拒絕?
他的父親是一個屠戶,很早就死了。
眼前這個脆弱得不成樣子的男人,的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扮演了那個缺失的“父親”的角色,一直護持著他。
“我答應你。
”杜野虎說道:“用我死在楓林城裡的兄弟,用他們死後的安寧為誓言,我答應你。
”
但是段離說的第一句話,就險些令他沒能站穩。
“你在楓林城裡的兄弟,並不是全都死了!
”
“你說什麽?
”杜野虎一把抓住段離的雙臂,用無比認真地眼神盯著他:“你說,什麽?
”
面對著這樣的眼神,段離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是開玩笑的。
那麽自己和杜野虎之間的情誼,就到此為止了。
“坐下來說。
”段離試圖讓他冷靜一點。
杜野虎松開了手。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胳膊幾乎被捏斷。
段離甩了甩胳膊,也沒什麽可講究的,隨意找了一塊還能落腳的地方,席地而坐。
杜野虎亦步亦趨,跟著坐在了地上,眼睛仍然緊緊盯著他。
段離歎了一口氣,說道:“今天有人來找到我,告訴我一個消息。
不要問我那人是誰,我答應了保密。
”
他也同樣注意著杜野虎的表情,慢慢說道:“這一次黃河之會,東域齊國的內府境參與者,名為……薑望!
”
杜野虎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睜開。
“不可能。
”他搖頭道:“老三如果沒死,他不可能不聯系我。
”
盡管他在否認,但是他的嘴唇,有一些哆嗦。
段離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看著這個長相著急、但其實很單純很簡單的年輕人:“如果你能夠想一想,我為什麽要先逼著你發下那種毒誓,然後才肯把消息告訴你。
你就應該知道,這是真的。
”
杜野虎一時沒有說話。
楓林城域的覆亡,本來就有些不清不楚。
老城主劉易安的突然病逝,也是疑點之一。
但整個楓林城域除了董阿之外,沒有任何活人,沒有任何證據。
也隻能董阿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麽薑望既然還活著,為什麽沒來找他?
為什麽,一直跑到了東域齊國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不難猜。
段離又道:“去年國戰的時候,董阿被刺死於新安街頭。
殺他的人,留下了一塊玉。
是董阿曾經隨身佩戴的玉。
別人都不知道那塊玉是誰的,我想,你應該知道。
”
是的。
杜野虎當然知道。
薑望後來給他寄的信裡,可不止一次地顯擺過,說院長如何器重、自己天賦如何卓越,往後要怎麽罩著兄弟們雲雲。
雖然他沒來得及親眼看看,那小子顯擺的玉玨到底長什麽樣。
但能與董阿聯系起來的,大概也不會有其它了。
杜野虎血液裡的酒,全部醒了。
但他的心裡,有火在燒。
那些酒,全部澆在了那些火上。
炙烈的、痛苦的……憤怒的。
“所以,所以楓林城的覆滅,是一個陰謀。
跟董阿有關,跟皇帝也有關的陰謀。
所以我家老三一個人跑到了東域齊國去,是想要報仇。
所以他不肯聯系我,是怕我衝動壞事?
”
杜野虎說著,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說,一邊想要爬起來。
段離狠狠按住他,聲色俱厲:“你忘了你發的誓了嗎?
?
?
”
杜野虎愣住。
老三活著……老三活著,要獨自報仇。
可是老大和老五,都不在了……
他剛剛拿他們死後的安寧發了毒誓。
他呆坐在那裡,低下了頭。
滿臉的絡腮大胡,大概很好掩飾感情。
他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手背上青筋暴起,身體顫抖著,但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段離也沉默了很久,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董阿曾經交代我一件事。
說如果有一天,楓林城的秘密暴露出來,就叫我殺了你。
現在,薑望出現在黃河之會,說明這個秘密瞞不住了。
至少在你這裡,瞞不住了。
以杜如晦的本事,一定已經湮滅了所有線索。
全天下都未必會相信薑望,但是我想,你一定會相信他。
”
杜野虎慢慢地、慢慢地平靜下來。
但是仍然沒有擡頭。
他充滿恨意的聲音,從指縫裡鑽出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幾十萬人,我的兄弟們……楓林城,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
“白骨道要用楓林城域數十萬人煉白骨真丹,朝廷早就知道了線索。
莊高羨一直躲在深宮養傷,莊國蟄伏示弱多年,他需要這一顆白骨真丹,恢復傷勢,堪破洞真。
所以,包括杜如晦、皇甫端明、董阿在內,他們默許了悲劇的發生。
事情,就是這麽一件事。
”段離說道。
杜野虎移開雙手,擡起頭來。
段離看到,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瞧來血紅一片。
“我要殺了他們。
”杜野虎咬著牙道:“老段,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我要把他們每一個人,參與進來的每一個人……都一刀一刀地剮死!
”
“但是你殺不了他們。
你誰都殺不了。
”段離冷靜且殘酷地說道。
杜野虎全身都在抖,那是極緻的恨意:“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咬下他們的肉……”
“你就算是死,也傷不了他們一根毫毛。
”段離打斷他。
“你要活著,老虎,你答應過我,你要活著。
”段離說。
這位曾經威風八面,如今已成廢人的九江玄甲統帥,歎了一口氣道:“傳消息給我的人,想必是希望你能夠逃離這裡。
但是你逃不掉了。
”
他說道:“你逃不掉了杜野虎。
”
“逃了一個薑望,逃了一個祝唯我,莊高羨那等刻薄寡恩之人,不會再讓你逃。
從這裡到齊國,太遠了,你逃不掉。
”
“隻有一個辦法。
”
他慢慢低下頭去,抱住了杜野虎,像一個父親,抱住了自己的兒子。
他們頭挨著頭。
“隻有一個辦法……”段離慢慢地說。
這個在今日又哭又鬧,折騰極了的房間,這個趕走了所有侍從,隻留兩人對飲的房間。
這個炙烈的、煎熬的、燃燒著某種情緒的房間。
好像終於在此刻,安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
“什麽狗屁辦法!
”杜野虎驟然響起的、痛苦的聲音。
但立即就被段離更嚴厲的聲音壓製了下去:“想一想你發的誓!
”
三合一大章!
還上個月七千、七千五、八千月票的加更。
(我不止一次地問自己,為什麽當時要定五百月票加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