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逐鹿天下 第754章 執棋者
益州,涪陵趙郁檀倚窗遠眺,素手執着飄蕩的柳絮,眉染輕愁。
别院管事來報,
“夫人,宋公子攜宋太太來了,他來還書,順便給您送節禮。
”重陽節快到了,這宋公子也是個通禮的。
宋時嶼?
“請他進來吧。
”趙郁檀随意地道。
宋時嶼是她來到涪陵之後,偶然遇見的。
在她的預知夢裡,宋時嶼是繼謝湛把持朝政之後,能與之相抗衡的一位青年官員。
但此時,他還是一位落魄書生,所以她不介意接濟一下對方。
她這次來涪陵,帶了不少孤本古籍。
雙方熟悉之後,他倒是經常來借古籍一閱。
就在她的思緒流轉間,宋時嶼與其妻子兩人進來了。
宋太太發現謝麟在一旁玩耍,向趙郁檀問好之後,便朝謝麟走了過去。
“坐吧,最近可還好?
”趙郁檀随意問了一句。
“勞您關心,一切都好。
”侍女給他們上茶。
宋時嶼凝視着趙郁檀。
因為呂頌梨這位平州州長取得的功績太過奪目的原因,她的生平也被人所津津樂道。
特别是呂州長的婚姻,因為一場落水,與好友姻緣互換,最終兩人也反目成仇。
他們四個間的關系,天下皆知。
兩人的際遇,也成為了世人的談資。
如今一人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平州州長,甚至極有可能會成為一位女國主,另外一人,卻成為了遺孀。
截然不同的結局,讓世人唏噓。
他一直以為在平州的逼迫下,謝湛謝大都督真的死在了宮中的那場大火裡。
眼前的女子,已經成為了謝湛大都督的遺孀。
可是近來他才發現,他很有可能大錯特錯。
近來,平州和南地都發生了一件事。
平州方面是,平州州長呂頌梨發行平州公債,境内的世家相繼投錢給遼東商會。
據他同窗傳回來一個隐秘的消息,南地那邊,征南軍主帥謝桅謝大将軍弄了一個皇商集團。
其實雙方此舉,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手中的權力來行事。
如果呂頌梨在此,可能會給出一個更精确的詞,這個詞叫發币權。
隻是呂頌梨身為州長,能調動的人脈資源,比謝桅這個一軍之主多得多。
那麼問題來了,呂頌梨身為一州之長,她的話非常好使。
謝桅隻是一個征南軍主帥,就未必了吧?
毫無疑問,他一定給底下的人畫了餅了,并且底下的人願意相信他的餅是可以實現的。
但除了有利可圖,除了他的未來的架構和目标可以取信于人之外,宋時嶼覺得一定還有另外的原因讓他們願意聽從謝桅的指揮。
平州那些有錢人願意聽呂頌梨的,是因為她的身份。
那麼,廖雪望等人願意聽謝桅的,有沒有可能也是因為身份呢?
因為這個身份既要保證他畫的餅能成真,又要有震懾力。
畢竟如果沒有震懾力,底下的人直接摘走果實就好了呀。
南地那位大将軍手上并沒有這樣的權力,他要讓人相信他有,他的身份,就不能隻是謝桅謝大将軍那麼簡單。
而且謝桅出身軍旅,沒有這樣點石成金運籌帷幄的能力的。
這麼一推斷,南邊那位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嗎?
閑聊之時,宋時嶼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謝夫人,你夫婿謝大督都的遺體你見過嗎?
”問出這話時,宋時嶼的眼睛一直在留意她的反應。
他這話既是暗示,也是試探,畢竟他們夫妻多年,趙郁檀對謝湛的行事方式應該是有所了解的。
趙郁檀一愣,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問?
”宋時嶼回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謝湛謝大督都之死太可惜了,失去這樣的肱骨之臣,真乃大黎的損失,想必這也是皇上不願意見到的。
您覺得呢?
”趙郁檀聽懂了,宋時嶼暗示她,謝湛可能沒死。
其實趙郁檀根本就不相信謝湛死了,謝湛的死訊傳來,她攜子回長安奔喪,當時見了他最後一面。
他因為是在大火中喪生,棺椁中的他面目全非,幾乎都已經認不出來了。
此乃疑點之一。
另外,在她的預知夢裡,謝湛是那個笑到最後的男人,即便今生命運軌迹大不一樣,她也不相信他那麼容易就死了。
宋時嶼心說,看來她心中也有了答案。
面對長長的沉默,趙郁檀隻嗯了一聲。
她不得不這麼回應他的問話,宋時嶼不愧是在她的預知夢中接替謝湛的存在,太聰明,太敏銳了。
“恭喜謝夫人,謝大都督應該快來接您了。
”
“你說什麼?
”趙郁檀聲音陡然拔高。
宋時嶼眼神一閃,又将他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謝湛隐姓埋名,必然圖謀甚大。
三州自由交易區,馬球比賽就跟烈火烹油一樣。
但是燃燒絢爛到極緻之後,最終都會歸于灰燼。
聰明人都能看出來馬球比賽的決賽結果,必将成為三方關系的轉折點。
這賭注太大了,如果要兌現,很難收場。
現在皇上昏迷,大黎的朝政都被世家以及重臣把持,再沒有比這個時間節點奪權更好的了。
以天下為棋,這天下,可以執棋的人,并不多的。
呂頌梨呂州長是其中之一,謝湛謝大都督能算一個,其餘人,都是很短暫就被淘汰掉了。
理清這些,他仿佛撥開了迷霧,看清了事态發展的脈絡。
宋時嶼突然變得很振奮。
他自幼聰慧,但他的開智,得益于平州呂頌梨上位後,對書籍對知識的開放,他這些年看了不少書,增進不少。
他覺得,如果沒有平州開放印刷撒向天下的各類書籍,他想要到達今天的水平,估計最少還得五年。
“你為什麼這麼說?
”趙郁檀顫聲追問。
宋時嶼心中有所明悟,
“這隻是我的推測,感謝您這些日子的照拂,如果您有什麼想法,還是早做打算吧。
”說完這些,宋時嶼禮貌地告辭了。
讓别院管事送走宋時嶼夫妻之後,趙郁檀很惶恐。
她不知道宋時嶼的猜測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謝湛來找她的話,她該如何應對?
畢竟她現在還不能離開涪陵。
此時趙郁檀一臉的焦慮不安,她心裡已經傾向于相信宋時嶼的推斷了。
但她不知如何應對,便是提前知道了問題,她依舊不會處理。
在一堆聰明人中間,她太平常了,所以她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