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全國的中小型商店都叫供銷社。

　　全國的大型商店，都叫百貨大樓。

　　但是有極個别的除外，像什麼友誼商店、華僑商店。

　　在本省有個鼎鼎有名的秋林商場。

　　秋林，是一個俄國人的姓，他開的連鎖商場都叫秋林，1900年開到了這裡，是中國第一家百貨商場。

　　建國後就一直保留着，後來改成了公私合營，現在是全公的。

　　龍頭老大哥，必然有些傲氣。

　　還是萬年老二百貨大樓更适合現在的她。

　　不知道怎麼走，鼻子下有張嘴呢，程惠問了報亭的售貨員，得到了地址。

　　就在火車站後面幾百米的地方，走着也能過去。

　　陶娟扶着程惠，背着一筐蛋糕。

　　王會背着一筐更滿的，李鹽吭哧吭哧，背着一張長條桌子和一兜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四個人走了十多分鐘，就看到了百貨大樓，門口人來人往。

　　進入臘月，各大供銷社、商場的生意都好了起來，有錢沒錢都得買點年貨好過年。

　　三個人懷着激動的心到了百貨大樓門口，找個角落把桌子放下，筐也放下，然後看着程惠。

　　“現在就開始賣嗎？
怎麼賣？
就這麼擺着？
會有人買嗎？
”陶娟激動又忐忑地問道。

　　程惠擡頭，今天天氣不錯，太陽明晃晃的刺眼，但是幹冷，她覺得現在室外溫度大概在零下20度左右。

　　走起來不覺得，站一兩分鐘就凍透了。

　　“跟我來，去百貨大樓裡面。
”她說道。

　　三個人頓時有些打怵，沒動。

　　本來他們就不允許私自賣東西，現在被逼得沒辦法了跑别人單位門口賣就很吓人了，不偷偷摸摸的，還跑人屋裡去賣？

　　這不是去賣東西，這是去戳人眼珠子吧？

　　程惠的臉闆了下來，老闆氣勢全開：“我說什麼做什麼，别讓我再說第二遍。
”

　　禦下，可不是苦口婆心給手下講道理。

　　有時候命令反而更管用。

　　果然，三個人再不敢有意見，拎起東西跟在她身後進了百貨大樓。

　　他們心裡非但沒有不滿，反而非常高興....看看副廠長這氣勢！
家裡肯定有當官的！
還得是大官！
跟着她準沒錯！

　　進了百貨大樓，屋裡頓時溫暖如春。
人家有自己的鍋爐房，牆邊都是暖氣。

　　四個人大包小包地進來，頓時引來幾個門口售貨員的注意，但是沒人說什麼。

　　一看就是農村來的，大包小包很正常。

　　程惠在大門口找了個不礙事的位置道：“你們在這等着，先别擺桌子，我去找一下他們經理。
”

　　三個人現在隻點頭，不說話了，更不敢有反對意見。

　　程惠又從李鹽裝雜物兜子裡拿出一件白大褂穿上。

　　這是他們食品廠的工作服，顯得幹淨衛生，但是實際沒人穿....程惠昨天就把郭大軍的要來了。

　　很新很幹淨，尺碼也正好裝下她這個孕婦。

　　主要是想蓋住她太過土氣的棉襖棉褲！

　　人靠衣裝，等她有錢再裝！

　　她又拿出一個鐵盤子，現場切了五個威風蛋糕放到裡面，插上幾個牙簽。

　　現代人都懂，這是在做試吃品。

　　但是此時的人不懂，他們買東西都靠搶、靠分、靠求、靠運氣，從來沒有試吃過什麼。

　　“你們也把衣服穿上吧。
”程惠對幾人說完，端着盤子，又提着一袋子10個裝的，走開了。

　　她沒有問任何一個售貨員，你們經理在哪，而是理直氣壯地上樓了。

　　一共就三層的百貨大樓，開放兩層，不用問就知道經理辦公室在三樓。

　　上了三樓也沒有保安攔她，她挨個辦公室看，就看到了中間的經理辦公室。

　　門是開着的，裡面坐着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勻稱，面帶精明的男人，正在低頭寫什麼。

　　程惠又看了幾眼他的身材，對他印象不錯。

　　她就怕遇見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那樣的話，不在酒桌上基本談不成事。

　　她敲了敲門，等男人擡頭的時候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聲音清脆道：“經理您好，我是阿縣食品廠的員工，您叫我小程就行。

　　“我們食品廠新開發出一款糕點，各大領導嘗了都說好！
現在我們食品廠想在您這搞場新品推廣活動。

　　“每天隻半價銷售20斤，售完為止，而且隻推廣3天。

　　“這就是我們的新品，威風蛋糕，您嘗嘗。
”

　　程惠自然地走進來，把盤子放到他對面，人也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順手就把牛皮紙袋子放到了桌子上，大大的毛筆字正對着經理。

　　崔德貴掃了一眼，眼皮就是一跳。

　　零售價：10元！

　　本來他不想亂吃什麼東西的，但是10塊錢....

　　“這一袋子10塊錢？
還是一斤？
”他有些驚訝地問道。

　　“經理您猜得不錯，是這一袋子10元，裡面有10個，1個1塊錢，現在半價銷售，5毛錢一個。

　　“大領導嘗了我們的威風蛋糕，都說堪稱天下第一糕，賣幾毛錢一斤有些辱沒它的身價了，而且成本根本就不夠。

　　“您快嘗嘗，這味道配不配得上天下第一糕？
”程惠笑着把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清淡甜膩的味道飄了過來，聞着确實比槽子糕好，而且顔色黃澄澄的，賣相也好。

　　崔德貴拿起一個，狀似随意地問道：“大領導嘗過了？
哪個大領導？
”

　　程惠看着他，露出個明媚的笑容，卻答非所問地用一口京片子道：“我是去年剛剛從京城來得知青，這蛋糕的配方是我提供的。
”

　　所以這個大領導，可比你想得要大很多噢~

　　崔德貴眼皮又是一跳，卻并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他看了一眼程惠顯懷的肚子。

　　真大領導家的千金，即便下鄉也不會在鄉下結婚懷孕！

　　這個問題現在沒必要跟他解釋。

　　程惠笑道：“因為是第一次推廣，今天我們隻拿出10斤來試水，百貨大樓離火車站近，我們第一站就來您這了。

　　“如果您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們這就去秋林商場看看。
”

　　崔德貴已經把蛋糕放到了嘴裡，嚼了嚼。

　　這味道還真是非常好！
跟他在國外吃過的生日蛋糕很像，沒想到這裡也有人做出來了，還能量産。

　　“你這身體來回折騰也怪麻煩的，就在這推廣吧。
”崔德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