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惠看出來了，宋喜來是所有表叔裡，最摳的。

　　她要是答應得太快，他就會覺得蛋糕不香了，自己吃虧了。

　　影響兩人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叔侄情~

　　程惠搖頭：“不是我不給兩位叔面子，是我們沒有原材料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上級現在還沒有給我們分配原材料。

　　“我們現在給百貨大樓供的貨，都是我崔叔自己提供的原料。
”

　　“還可以自己提供原材料？
那是不是能便宜點？
”宋喜來立刻問道。

　　果然精打細算。

　　程惠實話實說道：“不瞞兩位叔叔，我們給他的批發價是8毛錢一個，當然結賬的時候會扣掉他提供的原料成本。
”

　　這些都是要往上報的，兩個有能量的表叔一打聽就會知道，沒必要瞞着。

　　雖然現在還沒往上報！

　　能省2毛是2毛！

　　宋喜來也不覺得自己這個新晉表叔能比得過崔德貴這個老表叔。

　　“那5萬個蛋糕需要多少原材料？
”他謹慎地問道。

　　程惠報了價。

　　宋喜來一聽心就放回肚子裡了，1噸面粉，幾噸雞蛋，一點白糖和奶粉，這點東西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裡。

　　他是本省最大的搪瓷廠廠長。

　　“那我也給你提供原材料，你也給我個批發價呗？
”宋喜來道：“都是叔，不能厚此薄彼啊。
”

　　“還有我，我也可以提供原材料！
”趙大興道。

　　程惠猶豫了一下道：“好吧....”

　　旁邊，聽到宋喜來真給他們定蛋糕了，剛剛話最多的幾個工人頓時把他一頓捧。

　　宋喜來一臉我不會上你們檔的表情，心理卻暗爽。

　　哪個廠長不喜歡工人誇他？

　　不過他也反應過來了，今天這蛋糕，他不定也得定！

　　因為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前用廢鐵換回的幾百個蛋糕，竟然引發了普通工人的不滿。

　　這可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小程故意的....不知道鐵桶廠和暖壺廠的廠長現在怎麼樣了......

　　送給程惠的殘次品終于挑好了，搪瓷臉盆、搪瓷湯盆，搪瓷水杯，搪瓷痰盂，搪瓷茶盤，一樣50個。

　　載重4噸的小卡車裝滿了一小半，主要是搪瓷痰盂太占地方了。

　　程惠沉吟了一下道：“這車跑一趟隻拉這麼點有點浪費了。
”

　　宋喜來.....

　　他不是舍不得這點東西，就是你之前明明不要，現在卻嫌少，是不是有點不好看？

　　程惠道：“我們生産隊的人其實都很喜歡搪瓷盆搪瓷杯，誰家要是買一個，都被羨慕死。

　　“但是他們買不到，或者太貴買不起。

　　“叔，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再拉半車殘次品回去，勻給我們生産隊的父老鄉親，他們，真的太不容易了。
”

　　“我不白要，這些你必須收錢！
當然是收殘次品的錢哈。
”程惠道。

　　衆人都看着她，有些眼眶淺的都紅了！

　　宋喜來不顧男女之别地搖着程惠的手：“叔慚愧啊！
叔不如你啊！
”

　　他很快松開手，對剛才話最多的幾個員工道：“去，再挑半車殘次品來，挑好的！
”

　　程惠道謝，跟工人一起挑東西，數數量，堅決付了錢。

　　還是不能讓這點東西消耗宋喜來欠她的人情！

　　而這些東西是她買的，她再“勻”出去，賺得人情就是她自己的！

　　裝車、付款、走人——坐着宋喜來的小車~

　　這是搪瓷廠的主場，趙大興沒搶過他。

　　宋喜來也是個蔫壞的，讓人把趙大興和他的小汽車圍住了，開不走。

　　程惠又是個孕婦，誰也不敢硬搶。

　　宋喜來就跟程惠、程睿一起回了食品廠。

　　食品廠的衆人認識搪瓷廠的卡車。

　　這幾天送來好幾卡車的廢鐵。

　　結果卡車上的帆布打開，竟然不是廢鐵，而是紅紅綠綠的搪瓷制品。

　　“大家好，今天的福利回來啦。
”程惠朝衆人笑道。

　　衆人已經猜到一點，答案揭曉，依然忍不住歡喜。

　　搪瓷制品真的挺貴的，一個搪瓷痰盂2塊多，一個洗臉盆4塊多，杯子1塊多，一個盤子2塊多，一個裝豬油的帶蓋湯盆2塊多。

　　就這幾樣加起來就10多塊錢。

　　一個普通工人十天半個月的工資。

　　一個農民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

　　白給你，高興不高興？

　　“來來來，大家随便挑。
”程惠道：“每樣每人挑3個。
”

　　衆人一愣，這一車呢....廠長第一次這麼“小氣”。

　　“屬于我們的福利其實隻有每樣50個，剩下的是我從搪瓷廠買的，打算一會兒拉到我們生産隊給鄉親們勻掉。
”程惠道。

　　這麼說就沒毛病了，衆人歡天喜地地挑選。

　　誰家的搪瓷盆也是不夠用的，很多人家都是共用一個洗臉盆。

　　有兩個就很奢侈了，一人一個洗臉盆，那得是幹部家庭。

　　搪瓷杯也差不多，全家隻有一個兩個。

　　現在每人分三個，就等于每人多發了30多塊錢，一個月的工資！

　　當然這些是殘次品，不值正品的價。

　　不過因為是特意挑好的，其實都是從他們原來的合格品裡挑出來的。

　　有些隻是白漆上多了個藍點，有些隻是花紋稍微偏了一點點，有些隻是某個地方漆厚了一點。

　　放到供銷社裡賣正品價，也是可以的，買家不會較真。

　　宋喜來看着程惠，這次是真的心悅誠服了。

　　這些東西都是他送給她的，感謝她一個人的，最多再加上她哥。

　　她把東西卸車、送他走人，第二天轉頭把這些東西都賣出去，賺的錢都揣自己包裡他都沒有意見。

　　這是她該得的。

　　結果她毫不猶豫地就分給别人了。

　　别說他18歲的時候了，他敢肯定自己就是88歲的時候都做不到！

　　衆人熱熱鬧鬧的選東西，隔壁簡易房裡的臨時工都出來看熱鬧了。

　　滿眼豔羨地站在食品廠大門口，沒敢進來。

　　還是非常遵守紀律的。

　　這個紀律當然也不是死的，她說能進就能進。

　　程惠笑着招呼幾人：“大家都進來吧，這福利你們也有份，隻不過少一點，每人每樣隻能選一個，希望大家别嫌棄。
”

　　衆人頓時驚喜地跑進來。

　　“不嫌棄不嫌棄！
”

　　“白給的還嫌棄啥啊！
”

　　竟說大實話。

　　“我們都懂，臨時工和正式工能一樣嗎？
！
”

　　感謝現在30個等級的工資制度，大家很輕易就接受了不同級别的待遇。

　　“小惠啊，大娘以前真沒發現你是這麼好的人！
”

　　“那個黑心肝的朱寡婦，竟然那麼害你，真不是人！
”

　　“今天回家，我們去罵她一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