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吳君靈的外貌,跟小草頗有相似之處,可又大不相同。
膚色白皙如玉,卻沒有小草的細膩無瑕;同是大大的眼睛,看上去都那麼純淨污垢,可小草的眼睛更亮更有神,總是閃着無憂的神采,偶爾閃現狡黠的神氣;同樣纖瘦的身材,他的小草卻從不給人病弱之感,總是那麼充滿活力……
還有,就是他對兩人的感覺,同樣是流淚,小草稍一露出悲傷的情緒來,他就心疼得想要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而眼前的少女,哭得梨花帶雨,頗有一種别樣的美感,他卻隻有微微的厭煩。
朱俊陽面對小草以外的小姑娘,從來興不起憐香惜玉的感覺,冷硬依舊:“你說的那些事,當時爺才六七歲吧,怎麼可能還記得?
不過,表妹你的記性倒是挺好,三四歲的事都能如數家珍!
”
吳君靈臉色一白,籠煙眉輕蹙,露出讓人憐愛的柔弱來:“表哥,我爹外任的時候,由于語言不通,我性格變得内向不太與人交往,奶嬷嬷便經常講在王府時候的事給我聽。
那時候的我們,無憂無慮……”
“那時候,我們兩人都還小。
男女七歲不同席,你跟爺畢竟隻是表兄妹,男女大防還是要注意的!
”朱俊陽說完還不忘繼續往她身上插刀,“姨母,說來表妹也十七歲了吧?
也該相看人家了!
如果你們沒有合适的人選,我手下的有不少年輕有為的将官,出身也不錯。
可以幫你們引薦!
”
“表哥……”吳君靈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帶着破釜沉舟的情緒,她深深吸了口氣,道,“表哥,你為什麼對靈兒如此絕情?
難道是因為我爹官職太低,我身份上配不上你嗎?
”
朱俊陽眉頭不耐地皺起,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為什麼她還如此糾纏,非要撕破臉才甘心嗎?
“表妹,何出此言?
你剛剛不還說,把爺當親哥哥嗎?
親兄妹之間,何談配不配得上?
”朱俊陽雖然感知不到對方内心的想法,但也不是傻的。
吳君靈到底是閨中嬌養的少女,雖說有點小心機,心計卻深不到哪兒去。
情之所至,破綻越來越多。
“表哥!
”吳君靈面露凄厲之色,“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感情,為什麼還要如此狠心地待我?
”
朱俊陽冷冷地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不帶一絲笑意地扯扯嘴角,道:“對爺有好感的女子,可不止你一個。
爺如果一一回應的話,就整天泡在胭脂堆裡,什麼也不用幹了!
”
江美芸幾次都想開口的,可一想到小女兒警告過她少說話,免得誤了她的大事。
此時,再也忍不住了,沖上來,對朱俊陽吼道:“你怎麼能這樣對你的表妹?
我家靈兒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哪點配不上你?
她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如此傷害她,你還是男人嗎?
”
“爺是不是男人,不用你一個五品小官的夫人來評斷!
!
”朱俊陽鳳眸中的冷意越來越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吳大人在任上的表現,還算差強人意。
知道為什麼他會在清水衙門任職嗎?
就是因為他有個不知進退、貪婪愚蠢又自作聰明的夫人!
内宅不休,何以治天下?
”
如果換做稍微有點腦子的人,會反省會自責,但顯然江美芸不在此類。
聽了朱俊陽對她的評價,她雙目赤紅,一臉猙獰,好像要吃人似的:“你娘是怎麼教育你的?
竟然如此誣蔑自己的姨母,目無尊長,豈有此理!
!
我夫君的差事,如果你們靖王府願意出頭說句話,何至于淪落到現在的職位?
是你們靖王府冷心冷肺,不念親戚之情……”
“娘……”吳君靈幾度想要阻止母親發飙,都被她甩開了。
看着表哥越來越冷厲的神色,心中越來越絕望。
“住嘴!
你算什麼尊長,一個青樓妓子生下的下賤貨,誰借你的膽子,敢指責爺的母妃?
”朱俊陽感覺體内仿佛有個兇魔蠢蠢欲動,他強忍住想要出手捏死江美芸的念頭,心中默默地念着心經。
顯然,念心經已經對他毫無用處了。
糟糕!
朱俊陽急促地喘息着,俊臉上冷汗一顆顆滴落,青筋從額角上一根根抱起。
他雙目赤紅,臉上的表情扭曲猙獰,完全找不到方才俊美的樣子。
一股暴戾的情緒,蜂擁而出,宛若魔君臨世,駭得吳君靈往後退了幾步,腿軟地坐在了地上。
距離朱俊陽最近的江美芸,更是首當其沖,被那強烈的狂暴之氣,沖擊得搖搖欲墜,一個白眼暈了過去。
因着吳家母女是在内宅待客,身手高強的劉總管和董侍衛,被留在外院茶水伺候。
劉總管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變化,扔掉手中的茶水,暗叫一聲不好,飛快地朝着内宅激射而去。
董侍衛見劉總管臉色突變,也感覺到不妙,毫不遲疑地跟着飛奔而去。
在外院客廳待客的大管事,呆愣了三秒鐘: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幸好吳家的宅子不大,外院距離内院的花廳,劉總管幾個飛躍便抵達。
看到主子身上熟悉的一幕,劉總管趕緊上去,想要趁主子還有神智的時候,把他帶到空曠無人之地,免得誤傷了他人。
“劉……劉總管,我表哥他怎麼了?
”吳君靈見劉總管和董侍衛都來了,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失去顔色的唇抖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董大力臉色不好看地瞪了她一眼,道:“主子已經好幾年沒發作過了!
你們可真有本事,能把主子惹失控……”
“小董,别跟她們說廢話了,趕緊把主子送到餘姑娘那兒去!
”劉總管上去想制住主子的穴道,延緩他爆發的時間,卻被雙目充滿血絲的朱俊陽一把甩開!
“不好!
”劉總管感覺到主子的理智已經完全被心魔吞噬,以現在主子是身手,自己頂多能在他手下堅持兩刻鐘,“小董,你趕緊去餘宅把餘姑娘帶過來。
我在着先拖着主子!
”
“餘姑娘?
”董大力略感遲疑,以主子對餘姑娘的寶貝程度,要是無意中碰着傷着了,主子清醒後不把他給活剮了!
“小董,你愣什麼?
難道想讓吳家被血洗啊?
快去!
!
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
”劉總管拎着暈倒的江美芸,往吳君靈的方向一扔,吼道,“快把你娘拖到内室中去,不想死的話,千萬不要出來!
”
朱俊陽此時感覺到處都是惡意,身邊人影幢幢,有惡毒地咒罵他的,有想置他于死地的,有想謀害他母妃的……他有種想要把所有一切毀滅的欲.望,于是運起十成的功力,朝着惡意最深的一個方向,猛拍過去……
劉總管心中一突,身體比思維更快地閃了出去,就在他移動的瞬間,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仿佛被炸.彈炸過似的,出現了一個深坑,旁邊花廳的柱子,徹底斷裂成兩半,房頂也随之搖晃了幾下。
用力拖着母親往内室而去的吳君靈,看到這可怕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差點沒丢下母親自己逃走了。
危險時候總能激發人的潛力,她拖動母親身體的動作,突然加快了許多,在朱俊陽發現她的最後一秒,徹底離開的花廳。
此時的花廳,早已面目全非。
桌子、椅子、博古架子,各種珍貴的擺設,都化成一片廢墟。
劉總管在其中艱難地躲避着主子的進攻,有幾次差點被擊中。
室内淩亂的廢墟越來越多,地面也坑坑窪窪,像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争。
無奈之下,劉總管隻能轉移到室外,那兒地勢空曠,且容易躲避。
他早已不是主子的對手,隻能靠躲避來拖延時間。
希望董大力能夠順利地尋到餘姑娘。
幸好,老天聽到了他的心聲,董侍衛抵達餘府的時候,餘小草剛剛從冰點鋪子回來,門都沒進呢。
“餘姑娘,我們主子等着你救命呢!
!
”董大力雖然不太清楚劉總管讓他過來請餘姑娘的真正用意,不過這句話絲毫不誇張。
的确是救命啊,救的是劉總管和整個吳家的性命。
餘小草見一向沉穩的董侍衛,居然亂了分寸,說話也有些颠三倒四,心中的不安加劇,顧不上詢問事情的始末,調轉馬頭,厲聲道:“你主子在哪兒?
趕緊帶路!
!
”
董大力一路狂奔而來,不知跨越了多少人家的房頂,此時來不及喘口氣,奪過迎春手中的缰繩,一把把那丫頭扯下來,翻身而上,帶頭往吳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被扯下來的迎春丫頭,差點摔了個仰八叉,如果不是梧桐扶了她一把,屁.股肯定遭殃!
站穩了身子的迎春,朝着董大力離開的背影,狠狠地咒罵了幾句,還覺得不解氣,脫了繡花鞋,朝着那該死的家夥用力扔了出去。
董大力和小草兩人兩馬,早就看不到影子了,當然不可能扔到人了。
門口迎接的小丫頭,趕忙跑過去,把她的繡鞋撿回來,蹲下幫她穿上。
梧桐勸道:“肯定是有緊急的事,要不然董侍衛不會如此驚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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