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門,擡頭便看到一座借山影壁,頂上有藍色描邊的出檐,左右為青松臘梅圖樣,中間圓形裝飾裡是山水圖案。
顯得雅緻又氣派。
柳氏一手邊是二丫,另一邊被探春扶着,轉過屏門,沒走兩步,便來到二院的垂花門。
在丫頭們的攙扶下,跨上幾級台階,穿過了垂花門,一進寬大整齊的院子,便呈現在她的面前。
往左右望去,是連接着廂房、正房的抄手遊廊,中間是青石雕砌的十字甬道,皆以垂花門為中軸,而左右分開。
東西廂房旁邊,又各有一個月亮門,連接着東西兩個院子。
東面是雅緻的花園,亭台樓榭,小橋流水假山,頗有幾分風雅。
西邊的跨院中,原本是學館,現在被布置成他們家最小的兒子小石頭的住處和書房。
順着青石鋪就的甬道,很快來到了正房。
正房有三間,左右又各有三間耳房,後面抱廈環繞,寬敞又整齊。
“可把你們給盼來了!
”房夫人得到消息說今天能到,早就在餘宅忙乎開了,幾乎每一個房子她都親眼過目,生怕少了什麼,怠慢了幹親家。
以前在東山村的時候,就經常受餘家的照顧,現在來到京中了,她怎麼也得拿出十二分精神來,給幹女兒張羅張羅。
看到房夫人,柳氏略顯忐忑的心,才徹底放下來,她笑着迎上去,拉着房夫人的手,道:“哎呦,這一路都跟做夢似的,知道見到夏姐姐你,這顆心才落到肚子裡去。
這麼漂亮的房子,真是我們家的?
”
“可不是嘛!
京中能看得上眼的房子,的确是難尋。
我讓我家那口子,在京中轉悠兩三個月了,都沒尋到合适的。
這做院子空出來的時候,有多少人家盯着呢,幸好咱們下手比較快!
這也是你們的福氣,臨時決定進京,就能尋到這麼合适的宅子!
”房家的宅子,跟這裡差不多,三進的,有跨院。
不過,畢竟是武将之家,布置的沒餘宅清雅舒适。
柳氏笑着道謝:“多謝房大哥和夏姐姐了!
要不是草兒說在京中置辦了宅子,頭一年空着不大好,我們才不會勞心勞力地大老遠跑過來呢……”
房夫人笑道:“柳家妹妹,你可謝錯人了!
買宅子,都是陽郡王跑前跑後的,廢了不少心思。
也就他親自出馬,才能用這麼實惠的價格,把宅子拿下呢!
哎呦,都這個時辰了,趕了幾天的路,都累了吧?
先簡單地收拾一下,用些飯菜。
今兒早點休息,明天我跟我那口子在珍馐樓給你們接風洗塵。
”
房夫人本就是爽利的性子,在東山村住了不短的時候,跟柳氏說起話來,絲毫沒有任何的障礙,很接地氣。
玲珑帶着府裡的丫頭,把餘家人帶的行李歸置到各自的房間内,一些重要的物件,鎖緊了庫房中。
餘航住進了東廂房,裡面的陳設雖不華麗,卻處處投着舒适。
西廂房有三間,住着小草姐妹。
本來,餘海夫婦是想讓老餘頭住正房的。
不過,他堅決不肯。
無奈之下,餘海夫婦便把老爹安置進東廂房三間中的一間,跟餘航做了鄰居。
餘家人略作休息,便有小丫頭傳話說用飯了。
晚飯是廚上現做的,為了在新主子們面前露一手,廚娘們卯足了力氣。
也是食材充盈,不但各種肉類不缺,蔬菜瓜果一應俱全。
晚飯一家人吃得熱鬧又順口。
用過飯之後,房夫人見餘家人目露疲态,便起身告辭了。
陽郡王也略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
餘家人在下人們的伺候下,洗漱完畢後,各自休息。
本來小蓮是獨立一個房間的,到了一個新環境,她有些睡不踏實,便抱着枕頭,跟小草擠一個炕上。
京城的冬天幹冷幹冷的,在收拾院子的時候,小草特地囑咐給東西廂房騰出一間房子,盤上炕,隻要自己住得舒服,管别人怎麼說呢。
正房有地龍,室内溫暖如春,就沒有再畫蛇添足了。
“小妹,這處房子真是咱家的了?
”小蓮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懵懂的鄉下小丫頭了,在碼頭做生意的時候,接觸到南來北往的客商,自然很清楚京城的房價驚人,且一房難求。
來的時候,她從車窗内悄悄觀察了,附近住的人非富即貴,左右也都是官宦人家。
這樣的地勢,房子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
這處宅子,雖說面積沒有她們鄉下的那套大,可畢竟是三進帶跨院的官宅,買的時候肯定費了一番功夫的!
躺在暖呼呼的炕上,餘小草翻了個身,跟小蓮面對面躺着,笑道:“不是咱家的,還能是誰的?
要不要把房契拿出來給你看看?
上面是不是寫着咱爹的名字?
”
“嘿嘿!
有時候,我真怕現在現在的好日子,都是一場夢。
醒來後,還跟咱奶住在一個院子裡,一家人擠在豬圈旁的破房子裡。
每天有幹不完的活兒,還要聽咱奶尖刻的叫罵,吃飯的時候還不給吃飽……這些都還能忍受,最怕你一生病,咱奶就說把你扔南山亂葬崗!
”說着,小蓮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小草的眼眶也熱了,她拍拍小蓮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放心,這些都過去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一切都向前看!
你啊,就等着做你的官小姐吧,到時候,讓幹娘給你尋麼一樁好親事,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去你的!
就會消遣我!
我才多大,說什麼親事不親事的!
”小蓮想到那個高大健美皮膚黝黑的漁家少年,臉有些熱熱的。
一定是炕燒得太熱,沒錯,準是這樣!
“不小了,轉年就十三了,要是擱前朝,十三歲說親,十五歲出嫁,不常有的事?
”餘小草打趣道。
小蓮剜了她一眼,道:“還說我呢!
咱倆一天生下來的,你不也十三了?
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你的親事了?
”
“我的親事還用考慮?
不是有陽郡王在嗎?
要身份有身份,要顔值有顔值,要能力有能力。
京中有幾個官宦子弟,能與之相提并論?
”餘小草很不要臉地炫耀着。
小蓮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你真的認定陽郡王了?
他給人感覺冷冷的,脾氣也不太好的樣子,出身又高出咱家一大截。
上次,小弟教給我一個詞,叫‘齊大非偶’……你們倆真的合适嗎?
”
“鞋合不合适,隻有腳知道;人合不合适,隻有心知道。
目前來說,他在意我,我又不讨厭他,先這麼着吧!
距離我成年還好幾年呢,到那時候,他要是未改變初衷,一心待我的話,嫁了又何妨?
”餘小草輕輕一笑。
小蓮認真地盯了她好久,才道:“小妹,有時候你給人的感覺,像一個睿智的長者,有時候又幼稚如稚童。
很多矛盾的東西,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就如這選擇夫婿吧,對别人來說都是很羞澀的事,而從你口中說出來,卻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似的……”
“你什麼意思?
說我沒羞沒臊、沒臉沒皮?
”餘小草把手伸進她的被窩,朝着她的腋下攻擊。
小蓮尖叫着,笑着,連連求饒:“沒有,我沒有任何貶低你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有時候,感覺你不應該生在大明,因為你的性子太恣意,不應被世俗所桎梏。
”
“好哇!
跟着小弟讀了幾天書,開始拽文了?
不錯嘛,這麼高水平的言辭,能夠從你口中說出,讓人很是意外麼!
”餘小草停止對她的進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姐妹倆正說着,外面傳來丫頭短促的驚叫,還有迎春呵斥的話語:“叫什麼叫?
擾了主子們休息,看我饒得了你們?
不要大驚小怪的,這兩隻是主子們養的看家護院的寵物,看着吓人,一點也不兇!
”
“迎春,什麼事?
”餘小草從被窩裡伸出腦袋來。
迎春抱着小狍子,從外面進來了,笑盈盈地道:“小姐,沒事!
一個小丫頭,被小黑它們吓了一跳。
小黑和小白,都趴在西廂房的門口,也不是個辦法。
您看,給安置在哪兒比較合适?
”
餘小草想了想,道:“西廂房不是有三間嗎?
我和小蓮一人一間,空下來的那間,就先當做那兩隻暫時的住處吧?
”
迎春眼珠子轉了轉,低頭撫摸着懷裡乖巧又可愛的小狍子,道:“那就讓小不點跟奴婢住吧……”
“如果你跟你同住的人,不嫌它臭,随便你!
”其實小狍子聽話得很,從來不随地大小便,晚上隻要給它留個小門縫,它自己會找地方大小便的。
“小不點一點都不臭!
”迎春抿着嘴巴,笑嘻嘻地道。
她跟探春一個屋,探春剛剛也很稀罕小狍子,不會不歡迎它的。
十三四歲模樣的小姑娘,沒有不愛萌寵的。
說着,梧桐進來了。
看到迎春抱着小狍子,興緻勃勃的模樣,她沒好氣地道:“今日我跟青兒值夜,你趕緊抱着小狍子回去歇着吧。
明兒要是起不來,加倍扣你月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