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怎麼招待都行,可小草的幾個丫鬟,據說都是皇城裡出來的,平時行事舉止堪比大家閨秀。
餘江媳婦一直擔心她們吃不慣鄉下粗陋的食物呢。
現在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在東北農村,幾乎家家殺年豬,村子裡男女老少齊聚一堂,熱熱鬧鬧的。
從進入臘月開始,殺豬菜吃着就沒停過。
東山村本來是沒有這項習俗的,被從東北逃難來的大奶奶一家帶着,現在也有不少家開始請殺豬菜了。
不過,要說最地道的殺豬菜,還數大奶奶的手藝好!
餘小草捧着圓鼓鼓的小肚子,在西山腳下遛彎,順便看看以前挖的陷阱,下得套子有沒有收獲。
趙晗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懷念起當初的青蔥時光。
每次隻要是小草下的套子,套到獵物的幾率就大得多,這丫頭似乎被幸運之神眷顧着。
瞧,明明是獵物不豐的山腳下,陷阱裡,套子中十個裡面也得有六七隻獵物。
四個丫鬟褪去了矜持與規矩的桎梏,露出純真的一面。
每次發現套子中有獵物,都大呼小叫,搶着上前去拿,興奮得不得了。
等她們轉悠了一圈後,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收獲滿滿。
趙晗的肩膀上,還扛着一隻已經僵硬了的傻狍子呢!
臘月裡的日子,仿佛過得比平時要快,一轉眼,就到了年根下。
莊子裡的大棚蔬菜,從年二十九就停了,過了破五再開工。
小石頭在二十八的時候也冒着風雪回到家中,餘家人這才算是真正團圓了。
年夜飯,除了餘家人,飯桌上還多了兩人。
一個是被小草邀請在家過年的趙晗,一個是孤家寡人的莊小莫。
飯桌上,莊小莫一個勁兒地向小蓮獻殷勤,餘海對于一切跟他搶女兒的“女婿”這種生物,都沒啥好臉色。
陽郡王那家夥他是拿着沒辦法,姓莊的大尾巴狼,想叼走他家小蓮,沒那麼容易。
過了年就十四了的小蓮,情窦初開,對于高大俊朗的莊小莫,似乎也有幾分好感。
對于他的殷勤,小蓮臉紅紅的,似乎不那麼排斥。
正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柳氏對于這個雖是孤兒出身,卻自信自強的莊小莫,印象頗為不錯。
再加上小莫溫和懂禮,心地善良,懂得感恩,要不是有男人攔着,柳氏幾乎要把他當半個兒子對待了。
除夕守夜的時候,餘航帶着弟弟,小石頭拉着趙晗,再帶上莊小莫,幾個大小少年,在院子裡放煙花燃爆竹。
屋裡,餘海拿出了賬本,跟小女兒總結今年家中的進項,并且提到了來年的想法。
“咱們莊子上玉米和冬小麥的種子,賣得很好。
再加上咱們這兒海運方便,南來北往的貨船都想捎帶一些種子回去。
不過,咱們莊子上的田地數量有限,根本供應不上需求。
”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呈現在自己面前,卻賺不進手中的感覺,真讓餘海覺得不好受!
“再說了,我還領着朝廷的差事呢!
高産的種子,自然先要緊着咱們唐古鎮四周的州縣,這麼一來,能夠高價賣出的種子就更少了!
”
餘海從大姐那兒得知,東北由于氣候和環境因素,糧食産量極低,那兒的百姓有大半年是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
最艱苦的時候,就連稀得能照見人的粗糧粥,一天也隻能喝上一碗。
如果遇上天災,那就隻能背井離鄉出門逃荒去了。
玉米的産量高,而且對環境氣候适應力強,如果能在東北普及種植的話,百姓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至少能填飽肚子。
因此,對于北邊來的貨船,他都盡量勻出更多的玉米種子賣給他們,可惜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餘小草咬着嘴唇想了想,對一臉希冀看着自己的老爹,笑道:“爹,你看我幹什麼?
就那麼确定我能想出辦法來?
”
餘海嘿嘿一笑,頗有幾分自豪地道:“當然,我閨女這麼厲害,這點小問題怎麼能難住我們草兒?
”
“在我們心中,小妹你就是智多星,幸運小神仙。
快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小蓮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催促小草說下去。
“我确實有個想法!
”餘小草在家人亮晶晶的眼神中,隻得繼續道,“我想把唐古打造成一個大農場,成為全國最大的種子批發基地。
”
餘海點點頭,道:“其實這也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可是,咱們沒那麼多地啊!
我問過了,周邊的田地和莊子,人家都不願意賣。
不過,唐古和府城中間,有大塊大塊的荒地,不過要把荒地養成良田的話,恐怕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餘小草輕輕皺着小眉頭,道:“咱們唐古現在是陽郡王的封地,如果他願意幫忙的話,土地絕對不是問題。
至于荒地嘛!
荒着的确可惜……我覺得,可以跟朱俊陽打個商議,出台一系列鼓勵墾荒的政策。
例如開墾的荒地,三年内不用繳納任何的賦稅,以後的五年或十年内,賦稅減半,等等……現在,土地普遍集中在少數人的手中,很多人靠租佃田地為生,相信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田地,百姓們都是很樂意的。
”
小女兒的話中,連着體了陽郡王兩次,餘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問道:“草兒,你跟陽郡王……你越來越大了,要留個心眼兒,别被人占了便宜去。
再說了,男人都是善變的,陽郡王身份貴重,難免不會生出什麼花花腸子出來。
所以……”
“爹,你放心!
女兒心裡有數!
如果朱俊陽對我不好的話,女兒甯可單身一輩子,也不會草率地把自己嫁出去的。
他還在考察期,自然不敢對女兒怎麼樣!
”餘小草心中很清楚爹爹的擔憂,忍不住勸慰道。
小女兒早慧,這些年家裡的生意,幾乎都是她出謀劃策的。
男人每次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總是征求她的意見,因而柳氏對小女兒還是比較放心的。
不過,小姑娘過了年才十四歲,平時又很少在身邊,她忍不住提點幾句:
“草兒,咱們也不必在陽郡王一顆歪脖樹上吊死。
如果他不能通過你的考驗,娘再給你找更好的——其實,如果不是陽郡王橫叉一杠子,娘倒是覺得趙晗這小夥子不錯……”說完,還往窗外看了一眼。
“娘,”餘小草有些哭笑不得,“我隻把晗哥當哥哥,你怎麼也跟着亂說?
放心吧,女兒心中自有成算!
”
老餘頭穿着紅通通的唐裝,盤腿坐在炕頭上,拿了一塊軟軟糯糯的糕點,對大兒子兩口子道:“你們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陽郡王是郡王,咱們草兒現在也不是當初那個小農女了,咱們草兒有本事,跟自己掙了個郡主回來。
你們見過那個郡主愁嫁的?
京中那麼多才俊,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咱們草兒的優點。
即使沒有陽郡王,也有陰郡王、月郡王的!
”
“就是,就是!
”餘小草怕爹娘在家為自己瞎操心,雖然老爺子說得道理有點糙,她還是忍着笑附和道,“爹娘,你們放心,二十歲之前,女兒保準把自己嫁出去,而且嫁得風風光光。
行了吧?
”
柳氏點點她的額頭,笑道:“你呀,不知羞臊的,什麼都敢往外說。
以後,注意着點兒,小心被人笑話。
”
“這不是在家裡嘛!
也就是在咱們面前,草兒才會說這些。
那些鎮上的老爺夫人來套近乎的時候,咱們草兒那氣勢,那舉止,比戲文裡的公主都有派頭。
”自家小女兒,餘海是哪看哪兒都好!
一家人就種子繁育基地的事,一直聊到過了子時。
全家一塊兒吃了頓餃子當宵夜,就各自安歇了。
在東山村的年節,餘小草過得悠閑又自在。
初一跟着一幫小姐妹一塊兒,東家拜拜年,西家問問好,收到不少具有農家特色的小零嘴。
初二,跟爹娘一塊兒去外婆家,收到不少豐厚的紅包。
現在,外婆家算是村裡數一數二的。
以前的茅草屋全部都推倒重新建了敞亮的白牆青瓦房,前院後院都搭了小型的大棚,種了蔬菜瓜果。
因着跟餘家的關系,村裡人也跟着沾光,種上了高産的冬小麥,因而柳家在村裡的地位,僅次于村長。
不擔心銷路問題,大舅母那次倭寇來襲養豬場關了後,就回到西山村,從村長那兒買了一塊地,自己單幹起來。
現在一年下來至少有數百頭豬出欄,由大舅舅駕着家中的騾車送往府城。
唐古的大棚蔬菜上市後,大舅舅和二舅舅一塊兒,又開始往府城送貨的買賣,每次下來賺個幾十兩銀子的差價還是有的。
二舅舅買了幾十畝良田,春種玉米,秋種小麥,搭着餘家的銷路,每年的收入也不老少。
小舅舅也放棄了泥瓦匠的活兒,被餘家請去幫忙,一年的工錢是他以前好幾倍。
小舅媽也跟着大舅母合夥養豬……
總之,柳家這些年日子是越過越紅火,就連愛說幾句酸話的二舅媽,随着日子越來越好,人也福泰了,看上去不那麼刻薄,說話也寬和了許多。
柳家老兩口的日子,過得别提多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