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君凡前世并不是養尊處優的,他吃過蠶蛹,也嘗過炸知了,面對蝗蟲也不像很多達官貴人露出惡心厭惡的表情。
他夾起那隻被剪了翅膀的蝗蟲,仔細端量片刻,剛要往嘴巴裡送。
一個白面無須,面容俊秀的青年人,忙攔住他道:“主子,奴才先試試?
”
餘小草前世看了不少小說,知道皇上用餐前是要太監驗毒的。
難道靖王世子身邊,也有這樣的太監?
她好奇地打量着這位年輕人,皮膚很光滑吹彈可破,連汗毛孔都看不到,五官很是清秀,雖說沒有靖王世子和小郡王長得俊美,可單看的話也是花美男一枚。
他的身材挺拔,不像是做慣了太監的人,因為總是卑躬屈膝的,走路總有些含胸駝背的感覺。
這人态度也不卑不亢,不像太監總帶着谄媚的表情。
如果唯一讓她覺得違和的,就是這人的聲音很柔美,但也不像電視裡太監那樣尖聲尖氣的。
朱俊陽見小丫頭大喇喇地盯着蘇然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蘇然有什麼好看的?
有爺長得好看嗎?
“餘小草,你看什麼呢!
”朱俊陽心中一陣煩躁,忍不住出聲打斷她興味盎然的打量。
聽到朱俊陽的聲音,朱君凡和蘇然主仆轉眸朝着餘小草望過來。
猝不及防下,餘小草跟蘇然澄澈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餘小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瞪了小郡王一眼,她朝蘇然客氣地笑笑,道:“這位先生身上散發的氣質,讓我想起山間修竹,一時之間走了神。
”
朱君凡哈哈笑道:“小丫頭有眼光,我也覺得蘇然很有君子之風,當得起‘修竹’之名。
蘇然,爺賜你個字,就叫‘修齊’吧!
”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主子,蘇然一介廢人,實在當不起如此稱呼。
”哪個男子心中沒個英雄夢?
可惜他的夢在幼年時期,為了讓一家人能夠在災年生存下去,而碎在宮門之中。
幸好,他被分給一個開明的主子,拉着他一起讀書一起習武一起讨論治國之策,從來沒有輕看過他。
比起那些上面被老太監壓得擡不起頭,或者被當做替罪羔羊,或者在宮門中磨滅了尊嚴的同伴來說,他真的挺幸運的。
朱君凡眼睛一瞪,拍了下桌子道:“爺說你當得起,你就當得起!
蘇然,爺平日裡怎麼告誡你的?
身體的殘缺不算什麼,自尊、自愛、自信,才是好男兒!
!
蘇然,以你的才學和身手,放出去的話絕對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你不比任何人差!
誰說你當不起這個稱呼,叫他來找爺!
!
”
對這個亦師亦友亦主亦朋的主子,蘇然隻能用最真誠的陪伴,最真摯的情誼來回報。
如果主子需要,他就是粉身碎骨、刀山火海也毫不猶豫!
餘小草心中有些惋惜。
多好的一個人哪,竟然真的是個太監!
雖然很與衆不同,可畢竟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了!
萬惡的舊社會,萬惡的宮廷舊俗!
蘇然還想再說什麼,突然他溫潤的臉上微微變色,他感覺渾身上下都癢了起來,就好像被蚊蟲叮過似的。
他忍耐了片刻,終于忍不住用手撓了下脖子。
他的脖子上,右臂上,還有被衣衫掩蓋住的身體上,起了好多大包。
“主子,這蝗蟲不能吃!
”蘇然阻止了朱君凡往嘴巴裡塞炸蝗蟲的動作,身上的奇癢難當讓他漲紅了臉。
餘小草眼尖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大包,驚叫一聲道:“蘇先生,你過敏了!
蝗蟲吃不好,是很容易過敏的!
我去給你拿以前配制的藥水,你等下啊!
”
朱君凡一開始見蘇然一臉難受的表情,還有些緊張,聽餘小草這麼一說,立馬無良地笑了起來:“原來蘇然對蝗蟲過敏啊!
我估計像蠶蛹、知了這類的食物,你也不能吃的!
炸知了多香哪!
可惜,可惜了!
!
”
餘小草到屋裡取出一個小瓶子,裡面主要成分是靈石水,其他的成分都是些止癢消炎的草藥。
她把瓶子遞給蘇然,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很快就能見效了。
小石頭,把蘇先生帶到你房間裡,他背後夠不到的地方,你幫忙塗一下!
”
見蘇然跟着小石頭進了西間,朱俊陽夾了一隻蝗蟲,嘎巴嘎巴嚼得正香,嘴裡道:“真是嬌氣,吃隻蝗蟲也能吃出事來!
爺吃了那麼多,不啥事也沒有?
”
朱君凡知道不是藥物過敏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更何況蘇然隻吃了一隻蝗蟲而已。
他見小堂弟吃得噴香,也夾了一隻肚子肥大的蝗蟲,塞入口中慢慢地品嘗着。
果然,味道很不錯,跟肯德基的黃金蝴蝶蝦似的,香香脆脆很好吃!
不過,最對他胃口的,那是那盆非常夠味的香辣螺獅。
用手拈起一枚,放在嘴邊用力一吸,裡面的汁水和螺肉,一齊吸入口中,輕輕咀嚼幾下,那香辣的口感讓他難以忘懷。
一頓飯下來,一盆香辣螺獅被他幹掉一半,炸蝗蟲和豬肉炖粉條也吃了不少,知道肚子撐得實在吃不下了,朱君凡才停下筷子。
眼珠轉了轉,朱君凡指着盤中的粉絲,問道:“這粉絲挺好吃的,是小草自己做的嗎?
”
小石頭本來見到“靖王世子”這樣身份貴重的客人,一開始還有些拘束,後來見貴客挺随和的,看起來比小郡王還好相處,便放松起來。
他聞言笑着道:“我二姐做的粉絲粗細不均,醜醜的。
這些粉絲是從周三少家的作坊裡拿回來的!
”
“哦?
這麼說,小草真的會做粉絲喽?
”朱君凡别有用心地追問了一句。
小石頭眉開眼笑地道:“我二姐可厲害了!
!
粉絲還是我二姐教周三少家的工人做的呢!
我二姐還會做燒雞、鹽水鴨、烤鴨,味道比珍馐樓的還要正宗!
世子大人要是不忙着回京的話,有機會可以嘗嘗我二姐的手藝。
我們院長吃過二姐做的菜後,就再也吃不慣酒樓的菜了。
說那些都是‘豬食’!
”
朱君凡更加确定了餘小草穿越者的身份,他癟癟嘴,道:“照你這麼一說,爺已經吃了二十七年的‘豬食’喽!
”
吃豬食,那豈不是變成豬了?
小石頭哪裡敢搭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二姐。
餘小草接收到小弟的求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你還嘚瑟?
言多必失、非禮勿言,學問都學到狗肚子裡了?
她笑着轉向“靖王世子”道:“天下名廚輩出,随便拉一個出來,廚藝也能甩民女十八裡以外。
我家弟弟這是敝帚自珍,王婆賣瓜呢!
世子大人您随便聽聽,不必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
蘇然這時候從西間裡出來,脖子上的包還在,不過好像已經沒那麼癢了,神色間又恢複了溫文爾雅。
朱君凡打趣道:“蘇然,炸蝗蟲味道真不賴,可惜你是沒那口福喽!
幸好爺不對蝗蟲過敏,吃得真過瘾。
”
餘小草笑道:“也不是不能吃!
我做了幾罐螞蚱醬,發酵過後的螞蚱醬,吃起來是不會過敏的!
蘇先生要是感興趣的話,回京的時候可以帶上一罐,吃的時候用油炒一炒,很下飯的!
”
朱俊陽聽了,在一旁酸溜溜地小聲道:“沒良心的!
爺上次回京也沒說給我帶上一罐?
爺那兩車糧食,都用來喂狗了!
”
餘小草雙手一叉,小辣椒似的跟他嗆起來:“說什麼呢!
你要是送得心不甘情不願,盡管拉回去好了!
沒有你那兩車糧食,我們還能餓死咋滴?
你上次走的時候,螞蚱醬還沒發酵好,咋讓你帶回去?
”
朱俊陽一聽是因為螞蚱醬沒做好的原因,并不是差别待遇,心中立馬舒坦了些。
他擡眼看了做茶壺狀的餘小草,繼續小聲咕哝:“就會跟爺厲害!
對别人的時候都溫言細語的,笑意盈盈的,一到爺這兒就能嗆死個人!
”
餘小草好氣又好笑地道:“那不是把你當自家人,才會這麼不客氣嘛?
再說了,也是因着小郡王你脾氣好,我才敢在你面前放肆!
”
朱君凡在一旁饒有興緻地看着倆人的熱鬧,就差手裡沒拿一盤瓜子在那嗑了。
聽餘小草這麼一說,他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陽郡王的脾氣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冷面閻王的稱号,難道是空穴來風?
這丫的要是發起瘋來,那是六親不認,天王老子來了,他也照揍不誤。
京中那些曾經招惹過他的纨绔子弟,哪個不被他揍得哭爹喊娘的。
這個小堂弟,從小到大沒少給他惹禍,這個讓人頭疼的家夥,居然會被人贊脾氣好?
餘小草,你瞎嗎?
而被餘小草當做“自家人”的朱俊陽,卻通身舒爽,心中的郁悶因這句話瞬間煙消雲散。
這小丫頭說得對,人往往在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肆意妄為。
小丫頭精得跟小狐狸似的,自然分得清誰真正對她好,該跟誰親近!
朱君凡新奇地看着小堂弟,因為小丫頭的一句馬屁,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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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閱掉得厲害,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