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頓時安靜下來。
衆人朝門口望去,便見一襲明黃色龍袍的裴曜,正臉色陰沉的朝殿内走來,皇後跟在他身側,也是緊蹙眉頭。
這時候裴毓總算是有些後怕氣短了,無措的收回了剛打完人的手,心緒的顫着眼簾,往後縮了縮。
她本是想往丈夫尹長策身上靠靠的,可尹長策比她還怕,此刻竟先撲通跪了下去。
裴毓挨了個空,回頭看見丈夫這般舉動,眸中也是露出了難以置信。
平日兩人相處時,她一心以為尹長策是個有風骨有擔當的君子,今日遇上事兒了,沒想到卻是這般德行。
濾鏡破碎,一時間,裴毓也是又氣又惱。
而尹長策看她沒跪下,着急害怕的,硬是拉着她一同跪了下來,不管裴毓眼裡那似乎要吃人了一般的眼神。
不過裴曜并未看他們夫妻兩個,而是越過他們直接往方玧身邊去了。
此刻方玧一臉驚魂未定的由青容和雁微兩個人扶着,似乎是吓的厲害,那委屈的模樣,直看得人心疼不已。
原本她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體弱,所以這會子被吓壞了,順勢一裝,倒也沒人懷疑。
“皇上.”方玧擡眸看向裴曜,眼裡含淚。
扶着她的青容也趕忙道。
“皇上,端柔公主一來就說起娘娘的傷心事,說什麼娘娘懷着四皇子的時候出事,叫她的大婚添晦氣,說娘娘與她犯沖雲雲,娘娘好心要補上給公主的新婚賀禮,公主卻大罵娘娘卑賤不配。
”
“娘娘實在氣了,命元和請公主和驸馬出去冷靜冷靜,可公主不僅打了元和,還要撕打娘娘,原本娘娘就體弱受不得驚吓,這會子怕是吓壞了!
”
這一番話出口,裴曜面上便也顯出惱意來。
眼神冷厲的掃了裴毓一眼,旋即便伸手拉了方玧到自己面前,沉聲道。
“端柔目無尊長,狂悖放肆,給朕即刻回公主府去,好好閉門思過!
”
聽得這話,裴毓還想說什麼争辯的話,但被尹長策使勁拽了一下,又見裴曜面色陰沉的吓人,終是沒敢再張嘴。
憋屈的被人拉下去了。
而這時候,皇後才柔聲道,“皇上,臣妾看昭妃是吓壞了,她一貫體弱,不如先去偏殿歇歇,請曾太醫來瞧瞧吧。
”
“也好,走,朕陪你去。
”裴曜點頭。
而後,方玧就在裴曜和皇後的陪同下,往偏殿去了,大殿内,衆人也是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各自回了席位上等待。
楊妃亦是其中之一,不過這會子坐下後,面上卻是若有所思。
“娘娘怎麼了?
”司琪伺候在側,問了一句。
“沒什麼。
”楊妃垂眸,抿了口茶,“本宮隻是覺得昭妃今日似乎不冷靜了些,雖說端柔公主不得聖心,但她竟如此挑釁,要趕人出宮,是否有些舉止奇怪,像是故意激怒端柔公主似的。
”
司琪聽罷蹙眉,“娘娘想多了吧,奴婢看,是昭妃愈發恃寵生嬌了,那端柔公主也不是好東西,與昭妃早就結怨不少,皇上登基前遇險那回他也參與其中呢。
”
說到這裡,頓了頓,壓低些聲音道。
“更何況她口口聲聲抓着四皇子說事兒,那不是戳昭妃的肺管子麼,昭妃想來也是氣急了。
”
聽了司琪這番話,楊氏心裡雖還有些疑窦,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了,便也點了頭。
“估麼也就是這樣了,她狂妄也好,今日得寵時多風光,來日失寵,才會登高更跌重。
”
但楊氏怎麼也想不到,此刻的偏殿内,元和剛關了門,方玧便一掃剛才虛弱之态,笑着向裴曜和皇後行了一禮。
“皇上和娘娘來的當真及時,再耽擱一會兒,臣妾當真不知要怎麼繼續演了呢。
”
“你聰慧,皇上與本宮稍一說,你就明白了,哪有做不好的,倒是方才端柔公主暴起,沒真傷着你吧。
”皇後面上也帶着笑意。
今兒情況就要說到半個月前了。
北境不穩,上陽國的異動等消息傳來後,裴曜除了關心軍隊以外,最在乎的便是糧草。
貪官殺倒是殺了幾個,但這些容易被拎出來的也都是小蛀蟲罷了。
那些個油水足的大貪官,面兒上做的都幹淨,還得細查呢。
當然,也有貪得多,但做的不夠幹淨的,譬如錦榮候府,端柔公主裴毓如今的婆家。
錦榮候府沒娶公主之前,除了空頭爵位以外,什麼實權都沒有,因為父子倆都敗家,偌大的侯府那是瞧着殼子光鮮,内裡都爛透了。
但娶了公主就不一樣啊。
裴毓的嫁妝比起真正的嫡出公主的嫁妝規格是少了一半,但這筆錢财還是個不小的數目,而尹長策也是個能人,拿着這筆錢财,做起了錢生錢的活計。
什麼來錢快呢?
自然是不合法的路子了。
放印子錢就是這麼個‘好路子’。
先開始還瞞着裴毓,後來是夫妻倆一起動手,裴毓這個公主的名頭可比落魄多年的錦榮候府的名頭要好用的多。
這不,他們夫妻兩個去年年底成婚,如今才一年,靠着各路不法的生意,那是賺得盆滿缽滿。
但看今兒夫妻倆一身的錦衣華服就能知曉。
原先裴曜不理會也就罷了,如今國庫缺銀子了,這麼一查,就揪了出來。
其實不止裴曜,皇後的娘家陸家,以及方玧這邊的劉勤,或多或少的,都查到了點東西。
但證據不夠确鑿,一時也不便對這個妹妹出手,所以得安排人進府去找證據不是?
最方便的,自然逐個擊破。
所以剛才裴曜下的令是讓裴毓回公主府去閉門思過,而并非是錦榮候府。
這就是想将兩人分開了。
而且裴毓今日大鬧除夕宮宴,也是個順手埋下個利于裴曜對她動手的契機。
原本是打算讓皇後來的,可皇後覺得自己的身份高了些,裴毓恐怕不敢造次過分,所以思來想去,便舉薦了方玧來擔此重任。
這也是為何裴曜忙裡抽空的,還各去了椒房殿和玉璋宮一趟。
“娘娘放心,有人護着呢,臣妾沒事。
”
方玧欠身回話,末了才看向裴曜,打趣道。
“皇上可打算要怎麼賞臣妾呢?
皇後娘娘今兒個早上可派人送了臣妾好些衣料子呢。
”
裴曜亦是勾唇,“賞,賞,皇後給了衣料子,那朕就賞你兩套新首飾,也好作配了。
”
“那臣妾就謝皇上了。
”方玧淺笑。
皇後道了句先去正殿招待賓客,便就先行離開了。
留下裴曜和方玧兩個,等曾太醫過來走了個過場後,才回正殿。
頂着‘受驚’的名頭在,方玧自然是表現的嬌弱,還是叫裴曜牽着進來的,而這一幕落在婉令儀眼裡,那就跟針紮似的。
當即便做關心模樣開口,“昭妃娘娘怎麼就受了驚吓呢,方才臣妾看娘娘與端柔公主起争執時,不怒自威的模樣,倒是不曾想娘娘這般嬌弱。
”